第二天一早,爹爹拎起鐮刀出了門,葉靈犀再次跟小石頭坐在田埂上。


    今天的氣氛總感覺有些不同尋常,可是一切又與往日沒什麽不同,她拽了拽小石頭的袖子:“石頭哥哥,你看天是不是發紅?”


    小石頭聽了她的話,抬頭望去,半晌又看向她:“沒有哇,就是雲彩有點兒多,感覺是要下雨了。”


    她再次抬頭望天,烏雲黑壓壓地飄到頭頂,仿佛馬上就要壓到地上了,烏雲之中明明透出駭人的暗紅色,可是小石頭卻看不到,難道真是她看錯了?


    突然,巨大的火球從天而降,還在田裏忙碌的大人驚慌失措地叫喊著朝家裏跑,小石頭拉起她的手也朝家裏躲去。


    葉靈犀一邊跑,一邊迴頭看,巨大的火球點燃了麥浪,大地上一片火海,來不及跑出來的大人,被火舌舔住,留在了那片心心念念的麥浪裏。


    她爹離田埂邊近,邁著大步朝她跑來,一手拎起她,一手拎著小石頭,肌肉繃得緊緊的,繼續朝家裏跑去。


    把小石頭放在他自家門前,她和爹爹跑迴院子,娘看著他們慌張的樣子,一臉不解:“這是怎麽了?”


    爹爹推著母女二人進了屋:“天上掉大火球了,不知道是個啥事。你們在屋裏躲一躲,我去看看,剛才老王大哥跑得慢,怕是被火燎著了,我得去救人。”


    葉靈犀一聽,連忙拉住她爹的胳膊,哭鬧著:“爹,你不要去,去了會死的。”


    她爹正色,掰開她的手:“小犀兒,那都是天天見麵的人,是人命,我們不能隻顧著自己活著,就看別人去死。”


    見葉靈犀還在哭著搖頭,爹爹語氣又緩和下來,哄著她:“爹爹就去看看,爹爹不會有事的。”


    說罷,這個高大的男人轉身便走,葉靈犀還想撲上去抓他,被娘親緊緊地摟在了懷中,隻能眼睜睜看著爹爹走出了門。


    “小犀兒別怕,進屋躲起來。”娘親一邊哄著她,一邊拉著她往裏屋走。


    “娘,你別離開我。”葉靈犀死死薅著她娘的袖子,這迴她絕不會放手!


    她娘本來擔心她爹,想出門去看看,可是被她這麽拽著,也隻得先坐下,然後將她抱在懷中安撫。


    外麵傳來了聲音,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響起“現在,屋裏的人都出來,我給你們十個數的時間,不出來的話,我就掀了你們的房子。”


    “十,九,八...不信是吧?”


    外麵傳來了房屋倒塌的聲音,和女人小孩哭喊的聲音。


    “五、四、三...”


    又是一陣房屋倒塌聲和哭喊聲。


    她娘將她塞進地窖裏,聲聲囑咐:“除非外麵一點聲音沒有了,否則千萬不要出來!”


    葉靈犀哭鬧著不願意,她娘第一次發了脾氣:“聽話!”


    她沒辦法,隻得捂著嘴,蹲在漆黑的角落。


    “小犀兒聽話,不要出聲,也不要出來!”她娘紅著眼眶,將地窖蓋上,然後深深看了一眼她藏身的方向,沒有迴頭地走了出去。


    地窖裏很黑,冷風陣陣,這是她爹親手挖的,原本是用來儲藏吃食的,如今成了她的藏身之所。


    她靠在一堆白菜上,眼淚簇簇落下,耳邊全是哀嚎聲。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就算是死,她也要跟爹娘死在一起。


    葉靈犀下了決心,就要往上爬,可是地窖很深,她個子又小,她娘剛才就將梯子搬上去了,她隻能踩著一堆白菜,手扒著牆壁,努力向上爬。


    牆壁經年累月,早已變得滑膩,為了能夠扒住,她使勁將手摳進牆裏,不一會兒雙手便血淋淋的。


    可即便如此,她依然沒有夠到出口。


    她還在努力,地上傳來了腳步聲,不止一個人,而且聲音很沉重,不似她認識的任何一個人。


    葉靈犀警惕地屏住唿吸。


    “還能有活口?”


    “伍長老讓看就看,你他娘的怎麽那麽多廢話。”


    兩人的話傳進葉靈犀耳中,她目眥具裂,滾燙的淚水從眼中滾落,卻也不敢出聲。


    腳步聲在屋裏轉了一圈,就走了,然後就傳來火燒房子的聲音。


    葉靈犀被濃煙嗆得不停咳嗽,但是也沒有放棄,繼續往上爬,終於夠到了出口。


    原本她還擔心自己推不開蓋子,卻沒想到蓋子被火燒得脆了,她一推就裂成塊掉進了地窖裏。


    她不敢耽誤,連忙爬了出去。


    生怕被人發現,她彎著腰順著倒塌的牆壁,溜出了仍在著火的房子。


    她想到外麵出了事,可是真的看到,她隻想到四個字“人間地獄”。


    村子裏的房子都燃起了熊熊烈火,照得天都變成鮮紅色。


    天上落下潔白的雪花,似乎要將這一片煉獄覆蓋。


    滿地都是熟悉的人的屍體,眾人死狀不一,被劍捅,被刀砍,被野獸踩碎了胸膛......


    隻是無一例外地,所有屍體上都纏繞著股股黑氣。


    兇手已經離去,葉靈犀衝進了屍堆,拚命扒拉著,想要找到自己的爹娘,可是所有人幾乎都已經看不出本來麵目。


    終於,她翻到了爹爹的屍首,腦袋早已被野獸踏碎,可是衣服上那朵梅花,正是前一天晚上,娘親在燈下給他縫補的。


    而爹爹旁邊,就是娘親,她認得那雙手,剛剛還抱過她。


    她抱著爹爹和娘親的手臂,隻覺得心痛欲裂,沉默良久,終於發出了一聲來自靈魂的嘶喊,撕心裂肺。


    “喲,這還真有個漏網的。”一聲輕佻的男聲傳來。


    葉靈犀站起身,紅著眼看向男人。


    男人顯然沒將她當迴事,準備一刀砍了了事,卻沒想葉靈犀就地一滾躲開了他的進攻。


    “有意思。”男人邪魅一笑,再次出手。


    葉靈犀剛好看到她隨手扔下的小石頭的木劍,隨手撿起,準備與男人搏命。


    男人見她這架勢,有心逗弄她,於是一招一式都如貓逗老鼠一般遛她玩。


    她很快就力竭了,但仍不打算放棄,她一定要為了爹娘和這些枉死的人報仇!


    一定要殺了他!


    男人耍了她一會兒,覺得失了樂趣,打算徹底結果了她。


    一個一身白衣的身影,如同謫仙從空中翩然落下,僅僅兩個劍招,就將威脅她生命的男人打成了黑氣飄散。


    葉靈犀看著那個身影,心底溢出一陣既厭惡又恐懼的複雜情感,可她分明沒有見過他。


    “在下清淨宗玉清真人,你頗有天賦,可願入我門下隨我修仙?”白衣仙人悠悠開口,帶著仙人的悲憫。


    葉靈犀望著他的臉,半晌,抹了一把眼淚,一字一頓堅定地迴道:“我,不,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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