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辰安幾人都是互相對視了一眼,對於他們來說這件事已經顯而易見了,這個“丈夫”明顯有問題,女人也沒說謊。


    不過想要光憑這些碎成渣的嘔吐物顯然不能讓村民信服,畢竟這些人中絕大部分也看不出來這是眼球組織,而且男人完全可以抵賴說是人炬變出來的。


    那男人果然沒有任何謊言被拆穿的樣子,反而一臉驚恐地看著那團嘔吐物,伸手指著人炬大叫道:


    “你變出這些醃臢玩意兒幹什麽,你莫不是想害我?”


    現場的人都亂糟糟的,人們也是對於此事各種猜測,楚辰安趁亂和張小蛇商量了一下,打算先把兩人分別關起來。


    張小蛇對著村民裏的幾個人招了招手,很快一個瘦高個從人群裏走了出來,看著張小蛇滿臉笑容地說道:


    “蛇哥,你找我啊。”


    這瘦高個的小夥子名叫周大滿,他爹曾經在外麵遇到了危險被張小蛇所救,而且為人也比較機靈可靠,是村裏折割隊伍的領頭人之一。


    周大滿的四肢修長有力,雙手卻如女子一般柔軟,顯然是周家和曆家通婚所生,兼具了兩個家族的特點。


    楚辰安發現張小蛇似乎和村子裏的周姓關係比較好,而曆姓的人似乎對於他頗有微詞,也不知道是不是曾經發生過什麽事情所導致的。


    張小蛇指了指還在不停辯解的“丈夫”道:


    “把他押到村西頭的荒院子裏看著,多叫幾個人一起去,吃喝都給就是不能離開。”


    楚辰安則是揮了揮手示意周大滿靠近一些,壓低了聲音對他說道:


    “人不用帶太多,如果他要逃走,你們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他走,但是也不要太明顯,知道了嗎?”


    周大滿有些不解地看向了張小蛇,看到張小蛇點頭之後,才叫了三個小夥子,一起拽著那男人離開。


    楚辰安看著幾人推推搡搡離開的背影,轉頭對人炬說道:


    “人炬,你跟上去看看,如果那人逃跑的話,你便跟在後麵尾隨,如果遇到什麽危險就直接給他抓迴來,我們也好審問一番。”


    人炬點點頭道:


    “我方才在催吐那人時,已經在他身上留了一個紙人,我可以隨時感應他的去向。”


    楚辰安覺得跟聰明人說話真是一點不累,人炬畢竟曾經是高境界的老狐狸,對於事情的處理要老辣的很多。


    而張小蛇還是太單純,雖然他最少也六十多歲了。


    人炬沒有跟在周大滿一行人的身後,而是隨便找了個方向慢慢溜達,一副根本對此事不關心的樣子,這幾天村民也早已經習慣了這麽一個怪人的存在。


    其餘幾人則是在女人的帶領之下進入了屋子裏。


    經過交談得知女人名叫周紅娟,她的丈夫名叫曆大強,他們已經一起生活十年了,家裏隻有兩個人並沒有子嗣。


    這是一座很小很小的院子,隻有兩間屋子,一眼就能從頭看到尾,匠人村的家家戶戶便是如此,生活得擁擠而壓抑。


    周紅娟帶著眾人進了偏房,也就是用來做飯的屋子,屋子裏被煙火熏得黑漆漆的,灶台邊上還堆著一塊血肉。


    這塊肉雖然已經有些腐爛風化,但很明顯並不是溝壑中采集的那種近乎半透明的顏色,而是有著肌肉和脂肪的區別。


    這是一塊真正的血肉,而不是那種溝壑裏生長的“肉”。


    這種血肉隻會來自於正常的生命體,而這座大墳之中的正常生命體……隻可能是人。


    匠人村的人沒有吃過牛羊雞鴨之類的動物,所以根本就沒見過真正的血肉,周紅娟見到這肉塊的第一眼隻是覺得奇怪,並沒有想到這是人肉。


    周紅娟一見到那肉塊便嘔吐了起來,然後用指頭扒著自己的嘴讓自己嘔吐起來,直到她的嗓子被摳出鮮血才停下。


    她靠著牆用手捶打著自己的肚子,但不論做什麽也是無意義的,她吃下去的血肉已經化作養分,與她緊密地融合在了一起,即使那些血肉來源於她的丈夫。


    她無力地捶打著牆壁,眼淚再次決堤一般奪眶而出,她徒勞地嘶吼著丈夫的名字,用盡一切祈求著讓他迴來。


    方才的大喊大叫已經耗盡了這個女人所有的勇氣,她現在麵對這間空蕩蕩的屋子,過往的記憶洪流一般衝垮了她。


    楚辰安能夠理解她的崩潰。


    可以試想一下。


    你和丈夫一直都在過著平靜的生活,你們的房子雖小但是卻很溫馨,丈夫話不多但為人老實,也算是有一份穩定的收入。


    忽然有一天你的丈夫出了車禍,經過你的一番照料雖然康複出院,卻忘記了很多以前發生的事情,你隻以為是腦震蕩造成的暫時失憶。


    丈夫康複後第一次上班迴家居然順便路過菜市場買了一塊肉迴來,你感慨這直男這多年了終於知道幫著買菜了,便把那肉煮了丈夫一起共進晚餐。


    從此之後丈夫便總是帶肉迴來,本來最開始是一塊塊肥瘦相間的整肉,後來變得越來越零碎,甚至還有一些皮肉和內髒。


    你隻是以為他沒有經驗被騙了,買了質量不好的僵屍肉,但是念及他是一片好心,而且經濟條件不好扔了也怪可惜的,便把肉都煮著吃掉了。


    丈夫的記憶隨時間逐漸恢複了過來,但是你對於他的陌生感卻並未消散,無論是記憶、外表還是言語來看他就是那個男人,但是你的直覺卻總是告訴你,眼前這個人不是他。


    就這樣渾渾噩噩的過了許久,這一次你在處理丈夫帶迴來的肉時,卻發現這次的肉不僅零碎無比,裏麵居然還有一顆人類的眼珠子,而這顆眼珠子和你丈夫的一模一樣。


    你強忍惡心拿著那顆眼珠子,質問那個站得很近卻離得很遠的“丈夫”,他卻詭笑著搶過那眼珠,一把塞到嘴裏咀嚼了起來,告訴你這幾天吃的肉全都是你丈夫的。


    ……


    楚辰安三人看著跪在地上痛哭的周紅娟,並沒有急於問她任何問題,而且他們三個大老爺們也不知道怎麽勸慰。


    一邊的張紅鏡自動走到了周紅娟的身邊,輕輕拍打著她的肩膀,她低頭在周紅娟的耳邊輕聲勸慰著。


    楚辰安看著這個小丫頭居然還有這樣一麵,忽然覺得這個無父無母的小丫頭,堅韌的外表下很可能有一顆柔軟的心,像是張小蛇一樣。


    發光樹的光芒從窗欞上映入屋內,斜照在牆上的一麵木刻上,照亮了手工刻著的婚書:


    敬神樹霞光,共鑒此生……長相廝守,不離不棄。


    最後沒有署名,隻有兩個板板正正的手印。


    顯得孤零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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