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隻要能願意和他聊天,一點一點的重新把隔閡的距離拉迴來就行。


    顧澤晏想了好久,才慢慢的開口:“我大概,也隻能給你講小時候聽說過的童話故事了。”


    “好。”方容重新閉上眼睛,做好了入睡的準備。


    四周一片靜謐,顧澤晏坐在黑暗裏,聲音也不自覺的輕柔了許多。


    講的的確是一個眾所周知的童話故事《海的女兒》,就算是小時候沒聽人當睡前故事講過,差不多也會從各種途徑得知的。


    而且,因為這好像是顧澤晏第一次給人講睡前故事,講的很不通順,偶爾要停一會兒,仔細想一想不熟悉的劇情,才繼續說下去。


    不知道和原本的劇情偏離了多少,但總算是講完了。


    顧澤晏以為他睡著了,抽出自己的手,想要離開。


    方容卻忽然開口:“其實我從第一次聽說這個故事的時候,就挺不喜歡這個故事的。”


    不等顧澤晏問他,他就自顧自的繼續說了下去:“那個小美人魚也太蠢了。如果是我的話,肯定在一開始,就要把自己才是救他的那個人這個真相給揭開,把誤會解釋清楚。”


    顧澤晏倒是覺得新奇:“聽說過不少,如果換做是自己,最後一定會把刀子捅進去,不會讓自己化成泡沫的言論,你這種說法倒是第一次聽說。”


    “不對嗎?”方容的真實想法就是這樣。“如果沒有最開始犯的第一個錯,哪裏會有後麵那麽悲慘的結局?”


    “可如今......他沒有辦法去解釋呢?”


    顧澤晏的這句話說得很輕,方容沒有聽清:“你說什麽?”


    “算了,沒什麽。”顧澤晏搖搖頭,覺得今天晚上自己說的話已經夠多了。“你好好休息吧。”


    “我會的。”方容鬆開了他的手。“雖然我真的很不喜歡這個故事,但是你的聲音實在是太溫柔了,讓這個故事都變得不那麽討厭了。晚安,顧澤晏。”


    晚安,落雲安。


    顧澤宴在心裏默默的也向他道了晚安,走出門後,看著自己空了的右手掌心悵然若失。


    仿佛還殘留著他的體溫。


    被外麵的冷風一吹,就立馬消失的再無痕跡,就像他那些輕飄飄的話一樣。


    顧澤宴用力攥了一下自己的左手,傷口傳來刺痛,紗布上立馬洇開紅色的血水。


    要是他給的傷害,也能這麽快就消失的話,該有多好啊。


    方容舒舒服服的睡了一大覺,第二天醒來的時候,那點小感冒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但隻要還有一點鼻塞,方容就能繼續在家裏賴著養病。


    醒來都是要吃午飯的時候了,方容終於舍得下床,顧澤宴向往常一樣陪著他。


    吃飯的時候,方容的胃口可一點都不像是有問題的。


    這不能怪他,隻能怪廚師太厲害了。


    尤其是這個海鮮粥,方容已經吃第二碗了。


    吃不出來一點不喜歡的腥膻味,怎麽就可以這麽鮮呢?


    吃的正香,方容忽然想起了什麽,猛地攔住了顧澤宴的手。


    顧澤宴不明白:“怎麽了?”


    好端端的,又看他不順眼了嗎?


    “你不能吃這個的。”方容眼神示意他麵前的海鮮粥,一邊說著,一邊就直接給拿了過來:“你手上不是有縫合傷口嗎?不用吃這種發物的。”


    “是嗎?”愣了一下,顧澤宴才迴過頭來,繼續拿起筷子。


    這麽毫不顧忌的關心提醒自己?好像完全在說和他無關的事情一樣......


    顧澤宴又看見,方容拿起剛剛從他那拿的一碗,直接喝了起來。


    “那碗被我碰過......”顧澤宴急忙想要製止,方容完全不在乎。


    也就碰了一下勺子,吃都沒吃一口,兩個大男人,用不著這麽講究。


    浪費食物可是十分可恥的,尤其是浪費如此好吃的食物。


    既然他都不在意,顧澤宴自然是選擇了沉默,沒什麽好說的了。


    對了,顧澤宴有其他的話要說:“你不在家的這幾天,花園裏已經按照你說的,把之前的花卉灌木叢移除,移植了一顆很大的銀杏樹。怎麽忽然想起來,種銀杏樹了?”


    不知道他為什麽會突然這麽做。


    顧澤宴記得,那些花卉的布景,是當時顧澤遠說喜歡的。


    而銀杏樹,是顧家宅子裏,一顆生長了許多年,從他記事時起就在的。


    也是那個顧家宅子裏,他唯一會喜歡會想起的存在。


    下意識的就想起了,隻是不管怎麽想,恐怕都還是因為顧澤遠,不會和自己扯上關係的。


    方容沒有迴答他,而是選擇先幹淨利落的解決完最後一口海鮮粥,答非所問的說起:“你現在都這麽大了,應該不喜歡爬樹了吧?”


    “啊?”一句話問的沒頭沒尾的,顧澤宴沒反應過來。


    方容也不需要他迴答,緊接著說:“開個玩笑。你現在從樹上掉下來,我可接不住。”


    說完就離開餐桌,說的太快了,顧澤宴都疑心是自己聽錯了。


    可不管怎麽樣,心跳都在不受控製的誠實反映著,他現在有多驚訝。


    他以為,落雲安這輩子都不會再主動提起小時候的事情了。尤其還是和他。


    落雲安身為一個總裁,再怎麽是家世優越和年輕有為,那也是自己努力出來的,還沒有到可以完全坐享其成的養老階段。


    這還是落總裁第一次在家裏呆這麽久,完全不管任何和工作有關的事情。


    助理都聯係方容好幾次了,但是方容堅持自己的病體不能恢複工作,除了特別要緊的,被他遠程處理以外,推了幾乎所有日程上的事宜。


    偷懶是一方麵,更重要的是,處理這些破文件比當皇上都難。


    方容專業完全不對口,一個表格都能琢磨半天,怎麽敢去下這種會影響整個集團未來發展的決定?!


    助理最後沒辦法,直接把辦公室送迴家裏來了。


    方容坐在自家書房裏,看著複雜的分析方案,仿佛一瞬間迴到了高數課上。


    雖然各項數據和含義都沒有什麽共同之處,但是最大的共同點的是,都讓人自動犯困,很好入睡。


    顧澤宴端著咖啡,敲了兩次書房的門,裏麵都沒有迴應。


    想走的時候,發現門是虛掩著的,沒有完全關上。


    透過門縫,看見落雲安趴在了書桌上,一動不動。


    這是......顧澤宴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疑惑的走近,才敢確認他是真的睡得很安詳。


    猶豫了一下,顧澤宴拿過旁邊沙發上的毯子,想要為他蓋上,卻把他給弄醒了。


    書桌睡得很不舒服,方容睡得又不熟。


    迷迷糊糊醒來,看見是顧澤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連忙給自己找借口:“吃了感冒藥之後,真的好容易犯困......”


    顧澤宴如果沒有記錯的話,他的感冒應該早就好了,從昨晚開始就沒再吃藥了吧?


    不過這種小事情,也沒有什麽拆穿的必要。


    隻是,看著落雲安迷迷糊糊沒完全清醒的樣子,嗓音都蒙了一層奶氣,臉上還有被桌上文件壓出來的痕跡,沒忍住,輕輕勾了嘴角。


    剛剛他是笑了嗎?方容好像都美見他笑過,晃了晃神之後,再去看,他又像之前一樣,麵無表情,略顯陰鬱。


    不管了。方容接過他拿來的咖啡,忽然靈機一動:“你大學時就讀的,不也是商學院嗎?”


    “是。”顧澤宴點點頭。


    托他親爹的福,為了不讓他和顧澤遠出現在同一個圈子裏,早早的就把他送到國外呆著去了。


    落雲安自然是知道的,不過怎麽忽然問起這個?


    “這就好辦了。”方容直接起身,拉著他過來,不由分說的把他摁在自己的位置上了:“我現在身子很不舒服,沒有辦法堅持下去。你看看,有沒有什麽你能做的?做不了也沒關係,試一下自己學的東西,也是好的。”


    顧澤宴一頭霧水,但是方容隻覺得自己是找到了一個帶班的,趕緊就拖著自己一點也不虛弱的身體,逃之夭夭了。


    看著桌上淩亂的文件,和電腦裏積攢了許多天的代辦日程,顧澤宴沒有辦法去揣測落雲安的心理活動和目的。


    他總是感情用事,在自己麵前從來不掩飾突然爆發的情緒,因為從來都不必照顧自己的情緒。


    心血來潮,也沒有什麽好奇怪的。


    大概又是一個不著邊際的玩笑,或者是試探自己也說不定。


    誰知道呢?商業機密會這麽毫無防備的交給他嗎?


    顧澤宴看了一會,自己那從來沒機會應用過的知識,倒是真的能派的上用場。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順手幫他整理好了主桌,開始著手動起來。


    “落總。”助理又發來確認行程的e-mail:“明天去看山間別墅的日程,也取消嗎?”


    山間別墅?這是什麽充滿了兇宅氣息的地方?


    本來想直接迴複取消的,方容卻發現這個地方,在落雲安的記憶裏,竟然有很重要的分量。


    這是落雲安和顧澤遠在一起之後,專門買的一間獨棟別墅。


    生活在鋼筋混泥土的水泥森林裏的人們,會格外喜歡真實的樹木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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