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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雅蘭正在折騰著給眼睛消腫時,並不知道一群悍匪離她們隻有不到半天的路程。


    劉胡子跨過枯枝停在一片空地上,他揮手讓底下的人休息,隨後帶著幾個心腹走到一邊。


    “馬上就要到鹽城了,老三這是你老家,你說說,如果我們幹一票大的就走,在哪裏最合適?”


    叫做老三的人滿臉絡腮胡子,生的膀大腰粗,比所有人都高半截,胳膊有劉胡子的大腿粗,此時他蹲在劉胡子身邊畢恭畢敬道:“鹽城南通上海金陵,北達北平,商貿繁榮,城外的幾條馬路最不缺的就是商人。”


    他撿了根樹枝簡略地畫了個地形圖:“大哥你看。”


    他指出圖上三個位置:“這裏,這裏,還有這裏,這幾個地段人煙稀少,周圍叢林茂密,到時候我們找大商隊劫上一波,立馬就能借著地形跑遠。”


    劉胡子看著地圖沉吟片刻,“我們後麵還有追兵,而且這裏離鹽城不遠,一不小心可能會引來城內官兵,要避免被兩麵夾擊,就要速戰速決,所以一定要確定目標油水足再下手,我們沒有第二次機會。”


    劉胡子指著地形圖又細細問了老三幾句,沉思片刻之後點出一條路:“這裏,老二你帶人過去,沒有油水的放過,不要打草驚蛇,時間到了還沒合適的目標也要立馬撤。”


    然後指著另一條路吩咐老三:“老三你也一樣,帶人去這裏守著,時間一到立刻迴來,不要貪小失大。”


    劉胡子站起來,環顧一圈,充滿蠱惑地望著每個人:“我們兵分三路,老子不可能背到一點收獲都沒有,隻要來一票油水足的,接下來幾年弟兄們躺著養膘,也照樣有酒喝有女人睡!”


    眾人滿臉紅光精神大振,似乎看到美好的生活正在向自己招手。


    劉胡子滿意地看著頭目們鬥誌昂-揚,他眼角一掃,看到站在最角落的老七麵有猶豫。


    劉胡子眯了眯眼,抬手示意安靜,眾人興奮地討論戛然而止,都順著劉胡子的視線看向老七。


    老七瘦得像猴,仿佛隻一層皮裹在骨骼上,給人一種隻要皮破了骨頭就會戳出來的感覺。


    他是後麵加入的,憑著機靈狠辣入了老三的眼,因為是同鄉,得老三高看一分,這才能成為小頭目,和其他人並沒有過命的交情。


    此時被這麽多人盯著,亡命之徒自帶的狠厲血腥仿佛罩住老七身周,似乎他一有異動立刻就會粉身碎骨。冷汗順著額角流進眼睛又幹又澀,老七卻連眼都不敢眨一下。


    劉胡子似是沒有察覺到,笑眯眯問道:“老七你要有難處就說出來,大家都是兄弟,你的事就是我們大家的事。”


    “對啊,對啊,說出來嘛!”


    “兄弟們都會幫你的!”


    頭目們紛紛附和,一時間看起來頗有些兄友弟恭,隻有身處中央的老七才能感受到那不懷好意的眼神和眾人濃重的殺意。


    老七渾身都開始哆嗦,幾次張嘴卻發不出聲音,慘白著臉好像下一刻就要昏厥過去。


    老三見狀,上前一步甕聲甕氣道:“老七你這個雜碎,今天要是說不出個一二三來老子斃了你。”殺氣撲麵而來。


    “我、我,大哥三哥.....我......”老七兩股顫顫,被人這麽一打岔,周圍氣氛一滯,反倒能發出聲音了。


    這些頭目身上哪個沒背幾條人命,平日裏看在老三的麵子上對這個瘦猴兒和顏悅色,如今見此人事到臨頭了還貪生怕死,眾頭目開始摩拳擦掌,準備教訓教訓此人,還有人已經掏出了qiang。


    老七不由控製地後退幾步,雙腿打著擺子,如同軟麵條一般,也許是驚嚇過度,老七說話反而流暢了:“大、大哥我有個主意。”


    “哦?”


    劉胡子不為所動,好整以暇地看著他能說出個什麽。


    老七不敢擦汗,趕忙說道:“大哥,這裏離乾雲寺隻有不到半天的距離,我以前在鹽城的時候有個相好,她常去乾雲寺上香,我也跟著去過幾次,乾雲寺裏最不缺的就是闊太太。”


    劉胡子眯了眯眼,示意兄弟們把氣勢收起來。


    身周壓力一輕老七鬆了一口氣,心知小命是暫時保住了,忙狗腿道:“我想著我們時間有限,這麽幹等著大商隊上門也不是辦法,而且就算有商隊過來,手裏也大多都是貨物,能隨身攜帶的錢財不會很多,倒不如我們直接上乾雲寺。”


    劉胡子來了精神,站直身體,示意老七說下去。


    “我們人多,手裏還有qiang,乾雲寺的和尚奈何不了我們,那些闊太太身上的金銀首飾就是一筆不小的錢。萬一被軍隊堵住了,那些人能不顧平民百姓的命,難道還能不顧富貴人家的?到時候我們抓幾個人質就能全身而退,事後還能再賺一筆贖金,豈不是一舉數得!"


    老七嘴皮子越說越溜,劉胡子眼睛越來越亮,幾個頭目也紛紛點頭,一臉期待地看向劉胡子。


    劉胡子深深看了一眼老七,拍拍他肩膀:“好小子,這主意不錯,以後你跟著我。”


    又轉向其他人:“我們就這麽幹。現在就出發,中午我們就能躺在乾雲寺裏吃香的喝辣的了!”


    “是!”


    ......


    “紅杏你說我用帕子把臉擋住怎麽樣?”


    陸雅蘭帶著紅杏往外走,一路上總有人指指點點,有本來沒有注意陸雅蘭的人,也被同伴扯著袖子提醒,還有調皮的孩子跑到跟前,光明正大地盯著她看,末了還睜著懵懂的眼睛天真無邪地問:“姐姐,你的眼睛呢?”


    陸雅蘭一想起剛才的場景,臉就不由自主黑下來。


    被人當猴子圍觀就算了,還專門跑過來在她胸口插刀,偏偏小孩子又不好計較。


    這才從房間出來沒走幾步,陸雅蘭就憋了一肚子的氣。


    紅杏這會兒確實想笑,但看到自家小姐惱了,隻能先憋著笑意,聽到問話無奈道:“小姐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不過咱們不要掩耳盜鈴好不好,你拿手帕能擋住臉,也擋不住眼睛啊,那樣隻會讓你在人群中更醒目。”


    紅杏都不忍心提醒自家小姐,剛才那些圍觀的人中,有幾個人是以前宴會上見過的。


    陸雅蘭看似直直往前走,不在意周圍,其實眼角一直四處亂飄,那幾個熟悉的麵孔她當然也看見了。本來應該上去打聲招唿,不過她現在這種情況過去了大家都尷尬,所以還是當沒看見的好。


    走到沒人處,陸雅蘭左右看看確定沒有人在意她,僵直的背才放鬆下來。


    “完了,陸家二小姐的名聲算是全毀了。”


    她徹底陷入沮喪,連周圍的空氣仿佛都暗沉下來:


    紅杏有些不忍心,有心安慰卻不知從何處說,隻能哄她開心:“小姐,你之前不是說過嘛,否極泰來,想來接下來我們會走好運的。”


    陸雅蘭敷衍地“嗯嗯”幾聲,算是迴應。


    其實臨出門的前,她就做好了準備,畢竟她現在這幅尊榮確實有些引人注目。


    預料到會有被人圍觀,陸雅蘭也不打算改變原計劃,隻能說明這段時間接二連三有事發生,她的想法和以前有了很大不同。


    以前的陸雅蘭處處小心翼翼,是為了讓自己有個好名聲,因為隻有這樣,她覺得自己才能配得上趙定生。


    但現在她發現,名聲這種東西,越在意活得越累。


    自從抓花了二姨太的臉,陸雅蘭已經放棄了經營所謂的名聲,所以不管再遇到什麽事都能以平常心對待。


    剛才被人看著,她也就是嘴上抱怨幾句,畢竟任誰被指指點點都不會太舒服,心裏卻沒有多少波動。


    陸雅蘭也不再管旁人,隻蒙著頭向前走。


    拐過一個牆角,她腳步驟停,臉冷下來,朝前麵努努嘴,對紅杏說道:“這就是你說的好運?你是烏鴉嘴吧!”


    紅杏也抬頭,站在前麵路口的是李秋靈,似乎是特意在這裏等著她們。


    紅杏忍不住打了個冷顫,紅潤的臉頰顏色盡褪,一瞬間又迴到了那個,自己被冰冷刺骨的水慢慢淹沒鼻口,在窒息的邊緣絕望掙紮的早上。她不由自主地後退幾步,好像這樣就能離李秋靈遠一點。


    陸雅蘭見狀,緊緊握住紅杏的手。


    下一刻她感覺到手上傳來迴握的力道,溫暖通過掌心傳遞到兩人心上,紅杏略略放鬆,逐漸脫離噩夢。


    陸雅蘭略略放下擔憂。


    這裏是供奉天王的地方,寬闊開曠,周圍沒有遮蔽物,發生了什麽都能被人很清晰地看到。


    陸雅蘭環顧四周,不遠處隻有一位正在掃地僧人,但遠處來往的人並不少,想來李秋靈也不敢在這裏動手。


    李秋靈看見陸雅蘭的動作冷嗤一聲:“我可不是某些蠢貨,同樣的手段會用兩次。放心吧,沒有蠢貨的挑釁,本大小姐可懶得調教人。”


    陸雅蘭沒理李秋靈左一個蠢貨又一個蠢貨的陰陽怪氣,實際上要不是這女人擋住了自己的必經之路,陸雅蘭根本不想看她一眼。


    “你來幹什麽?”


    李秋靈今天換了一身粉色的小洋裝,長發用蝴蝶結高高紮起,時髦又靚麗,簡直是人群中最美的風景線。她優雅地走過來,圍著陸雅蘭轉了幾圈,就像高傲的公主在漫不經心地挑揀商品。


    陸雅蘭被心裏的想法惡心到了,見李秋靈不答話,就拉著紅杏準備離開。


    “怎麽就走了呢,再怎麽說,我們從小認識,也算青梅竹馬吧,這樣冷著臉也太沒禮貌了吧。”


    殺人犯跑過來和受害者套交情!


    陸雅蘭簡直要被李秋靈的無恥和不要臉惡心出一身雞皮疙瘩。


    李秋靈喜歡裝無辜,她陸雅蘭可不想和這種心機深沉的人虛與委蛇,便直接了當道:“你找我麻煩是因為趙定生,可是我和趙定生已經沒關係了。”


    “趙定生以後的妻子不會是我還會是別人,你確定要纏著我不放?”


    見李秋靈臉色難看起來,陸雅蘭忽然有點愉悅,她粲然一笑,毫不掩飾自己的開心:“你知道趙定生為什麽要退婚嗎?”


    看到李秋靈冷下臉來,陸雅蘭不等她開口就繼續補刀:“當然是因為他有喜歡的人了啊。”


    “誰?她是誰?”李秋靈此時猶如惡鬼附體,盯著陸雅蘭的眼睛裏仿佛要冒出兇光,隨時都要撲上來。


    陸雅蘭卻不怕她。


    陸雅蘭覺得自己這一刻一定被二姨太附體了,平時看二姨太幾句話損的別人臉色驟變沒覺得有什麽,現在才知道,在別人傷口上戳刀原來這麽爽。尤其當這個人特指敵人的時候。


    她渾身舒爽,沒迴答李秋靈的問題,而是繼續戳:“哇,你喜歡你家趙表哥都不知道看牢他嗎?喜歡的人有了心上人都不知道,嘖嘖,原來中西女校上學的進步青年就這種水平?還不如我家大字都不識一個的掃地丫鬟呢!”


    “啊——你到底說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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