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王換將的風聲很快就傳到鹹陽,秦王立刻召來了範雎、白起,事關緊要,君臣三人的臉上誰都沒有笑容。


    “大戰在即,武安君可有難處?”秦王屏息望著白起。


    白起拱手道:“難者有二,其一兵力不足,其二糧草不便。”


    “我軍在野王囤糧無數,如何不便?”範雎坐鎮後援,心中自是大惑。


    白起擺手道:“應侯有所不知,戰事若開,兩軍必是犬牙交錯,糧足難運,有糧毋吃也。故軍士隨身之糧多少,便成戰之命脈所在。趙習胡風久矣,人馬各備幹糧,可保數日無憂,此趙勝於我也。”


    秦王默然許久:“丞相有對策否?”


    “臣願親往河內,為大軍後盾。”範雎起身慨然應道。


    秦王聽聞,卻是把頭一搖,陡然拍案:“丞相且坐鎮鹹陽,署理國政,本王親赴河內。”


    範雎心中一驚,趕忙勸阻:“我王,不可以身赴險也!”


    “本王心意已決,卿等即刻籌劃便是。”秦王說得斬釘截鐵。


    “我王……”範雎雖想再勸,卻是無話可說了。


    自從兩軍在上黨對峙以來,長平的趙軍內便是流言不斷,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廉頗雖感頭痛,卻並沒放在心上,隻是嚴令全軍,傳流言者殺無赦。誰知近日,一則更為驚人的流言在軍營中散布開來了:趙王將拜趙括為上將軍,接替老將軍廉頗。


    廉頗終於震怒了,當即升帳聚將,嚴追查流言來源。而就在這滿帳的肅殺氣氛中,中軍司馬飛步來報,藺相如從邯鄲趕來了。廉頗於是向周圍吩咐了一番,大步走出了行轅。


    走出大帳,廉頗一眼就看見了那個熟悉的身影:“相如!你怎來了?”


    藺相如卻是一臉沉重地將廉頗拉到了一旁的角落,把邯鄲帶來的消息一五一十告訴了廉頗。


    “老夫之心,涼也!”廉頗聽完卻隻是一聲長歎,一時間老淚縱橫。


    “老哥如若不願留趙,可去楚國。春申君已言,或隱或將,皆由老哥之意。”藺相如用著有些微微顫抖的嗓音低聲說道。


    “是了!明日交接完畢,老夫即刻便走。”廉頗又是一聲長歎。


    次日一早,趙括率領的千騎馬隊已然隆隆進入了長平關。


    “上將軍,老將軍已在大帳等候。”一名軍吏匆匆攔在了馬前。


    “走!去行轅大帳。”趙括並不在意廉頗的怠慢,下馬領著兩名隨身護衛,在軍吏的引領下,大踏步地走進了中軍幕府行轅大帳。帳內四十多員大將並排肅立,老將軍廉頗卻是一身老粗布衣,獨自一人靜坐在帥案前,淡淡看著走進來的趙括一行。


    趙括走到帥案前,正欲宣讀手中的趙王詔書,不想廉頗卻是把手一揮,也不聽詔,隻是讓中軍司馬將帥案上的兵符印信一一打開陳列,然後伸手指點道:“此為將權,此為軍務,帳下大將四十六員,皆已在此。”


    說完此話,廉頗竟是昂首徑直走出了中軍大帳,趙括手捧詔書,舉也不是放也不是,一時間臉色鐵青,卻不知如何是好。


    “老將軍心下不快,且由他去。”自嘲了一番後,趙括的又重新恢複了原先的莊重神情,將詔書交至身旁護衛,把手一背,環視左右眾將道,“諸將且先迴營,安撫將士。明日卯時聚將,聽候部署。”


    “諾!”帳中眾將一齊答應,然後魚貫走出了大帳。


    “趙彥,你且留下。”趙括似乎想到了什麽,迴頭喊住了已走到帳外的斥候總領趙彥。


    趙括揮手屏退左右,然後對著趙彥耳語了一番,趙彥頻頻點頭答應。


    就在此時,忽聞帳外中軍司馬急報:老將廉頗離營,南行往楚國去了。


    “要追迴老將軍麽?”趙彥忙拱手問道。


    “不必了,老將軍心灰意冷,由他去吧。”趙括輕歎了口氣,平靜地說道。


    “那我便去了?”趙彥見趙括把頭一點,於是轉身離開了軍帳。


    夜已然深了,坐在後帳長案前,麵對即將到來的大戰,趙括心中卻隱隱的不安了起來。三年來,五十萬大軍已近乎耗光了趙國所有的戰略儲備,如果不能盡快結束戰爭,趙國很快就會被拖垮。況且趙乃是四戰之地,舉國之兵十有八九集中於此,除李牧三萬邊軍未動,全國僅剩老弱。若有他國心懷叵測,舉兵來犯,國必危矣。直到軍中,身臨其境,趙括方知此老廉頗之苦衷,秦軍主將雖非白起,欲勝卻是艱難萬分。


    想到此,趙括不禁皺起了眉頭,看來原先自己的謀劃還是想當然了。守自是不可;攻,卻是如何攻?迷迷糊糊地抬起頭,不想竟在大帳的角落處,看到了一個隱隱站立的身影。


    若是刺客,吾命休矣!趙括條件反射般地跳了起來,右手自然而然地摸向了高懸在腰間的長劍:“汝是何人?”


    那人不緊不慢地轉過頭,借著微弱燭光,趙括仍是無法看清他的麵貌。但從那雙炯炯有神的眼中,趙括卻分明覺得此人似曾相識:“你是?”


    “馬服子不必知道。”那人冷冷地說道,一雙令人望而生畏的眼睛竟死死盯住了趙括。


    “先生此來,所為何事?”雖然感覺對方並無惡意,但畢竟不知是敵是友,趙括並不敢掉以輕心。


    神秘人神情冰冷得如石雕一般:“將軍可還記得白起坑卒之夢?”


    趙括情不自禁地一陣顫抖:“先生如何知曉?”


    “大戰在即,敢問將軍有何謀斷?”神秘人並沒有迴答趙括,隻是把頭一抬,雙目緊緊閉起,似乎若有所思。


    趙括尚在猶豫間,聽對方有此一問,便將心中尚未成型的作戰方略一一說了出來:“括欲引兵三十萬,猛攻秦軍主力;皮牢軍十萬掃除沁水西岸秦軍;晉陽軍十萬南下安邑一線與皮牢軍相互犄角,震懾秦河西之地。”


    卻見神秘人搖頭道:“若秦以奇兵斷將軍糧道,再引黃水入丹,三十萬趙軍將陷絕地也。”


    趙括歎氣道:“括何曾未有此想,然秦國力勝趙遠矣,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死戰疆場,以報國家。”


    “將軍之見何其荒謬!”神秘人怒喝道,“既知敵謀,而以身赴之,卻與匹夫何異?無怪乎身死軍覆也!”


    趙括頓是驚起了一身冷汗,趕忙跪地道:“先生教我!”


    “將軍請起。”神秘人皺了皺眉,慨然言道:“惟將計就計耳。”


    “何謂將計就計?”趙括站起身,心中依舊懵懂一片。


    “將軍可選精銳死士十萬,多置旗鼓馬匹,佯做三十萬,打將軍旗號,攻其主力。敵退不論虛實,皆追之。將軍則引軍二十萬,匿於山中,居高臨下,尋機而動,或可敗中求勝也。”神秘人思忖了片刻,悠悠說道。


    “先生之意,十萬死士為餌?”趙括臉上露出了一絲不忍的神情。


    “趙軍出擊,已遜秦一籌,唯有如此也,在下言盡於此,告辭!”神秘人將話說完,一拱手,便徑直走出了大帳。


    “先生留步!”趙括趕忙追了出去,帳外一片漆黑,卻是一個人也沒有。


    “括如何可再見先生?”趙括不禁對著天空高喊道。


    “君既是我,我便是君!何必知之?”聲音由遠及近,在空氣中漸漸擴散開來……


    一陣冷風吹來,趙括不禁打了個寒顫,猛地坐起身來,方才原隻是南柯一夢罷了。


    “將軍,再有一刻便是卯時了。”隨身軍吏在旁提醒道。


    “傳令擊鼓聚將!”趙括吩咐了一句,隨手接過隨身軍吏遞來的盔帽,一整衣甲,然後大踏步地走出後帳,直奔中軍行轅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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