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賀敏之蹲在京兆府的大牢裏,周遭處處是一股久不見太陽的潮濕,和稻草混合著不知道什麽東西發出的黴味,還有恭桶散發出來的惡臭。


    監牢是相通的,他雖然有幸得了單間,打扮別的監舍裏那些渾身惡臭酒臭的醉漢流浪漢,還有恭桶那個味道,熏得他坐立難安。


    他想坐一下,剛鋪上的幹稻草上麵還有疑似不明動物爬過排泄的痕跡,他更無處下腳了。


    一刻都待不下去啊!


    “來人,我要見我的母親,我要見賀家的人!”


    “本官是翰林院的編撰,再小也是七品官,你們怎麽能無憑無據就將我關押在此!”


    賀敏之隔著監牢拚命喊。


    可任憑他再怎麽喊,也沒人來搭理他。


    陳師爺早就讓人給獄卒們打過招唿了,隻要賀敏之不尋死覓活,他就是喊破了喉嚨,叫破了嗓子也不必管他。


    實在太吵了就把他嘴堵上就行了。


    所以,在他喊了許久,獄卒終於聽煩了的時候,拎著放飯的大鐵勺,“鐺鐺鐺”敲他門。


    不一會兒的功夫,賀敏之自己就受不了了,捂著耳朵躲得老遠。


    可無論他怎麽躲,那聲音就是從全方位無死角的往他耳朵裏鑽,敲得他腦仁兒疼。


    “你,你好樣的,你給我等著,等我出去之日,定會有你好看的!”


    “哇!翰林大人好大的排場,嚇死小人了!小人可是一點都不敢大聲對賀大人說話呢,您這就開始威脅小人了。”


    “賀大人,您不計小人過,不要跟我這小小的獄卒過不去啊。”


    賀敏之傲氣的哼了哼,“知道錯了才好。”


    他是一點沒聽出來獄卒的陰陽怪氣的。


    獄卒又“鐺鐺鐺”的敲了一陣,看他徹底老實了,才離開。


    賀敏之好不容易找迴來的傲氣,又被敲沒了,一個人蹲在牢裏,越想越氣,越氣越想。


    對,薛沉魚,都是薛沉魚害的!


    要不是因為她拿著那三萬兩的借據告上京兆府,堂堂三代翰林的賀家,他一個翰林院編撰,怎麽可能淪落到這個地步?


    還有那勞什子的醉仙居欠賬憑條,就說醉仙居怎麽突然就肯給他簽單子了,原來是薛沉魚在背後陰他呢!


    不行,他一定要想辦法見到母親,若是能有一個母親去打點,他在這大牢裏也能少吃點苦。


    還得讓母親去找薛沉魚,母親向來聰明,肯定有辦法讓薛沉魚主動撤了這官司,實在不行還能去找薛侯跟薛夫人。


    隻要有母親幫他做主,他一定能出去的,到時候一定要叫薛沉魚好看!


    抱著這個想法,賀敏之改變了策略,開始好聲好氣的唿喚獄卒。


    獄卒不耐煩他,但還是蝸牛般挪了過來,“你最好是有事,否則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賀敏之連忙將身上僅剩的五兩銀子拿出來,“獄卒大哥先別氣,我就是請你幫幫忙給我家裏捎個信,讓他們給我送點吃的用的東西。”


    獄卒打量了他一眼,又掂了掂手裏的銀子,“賀翰林也是個體麵人,想讓家裏送點換洗衣物,也是無可厚非的。怎麽,就隻要我去捎個信就可以了?”


    “對對對,捎個信給我母親,也就是賀家老夫人就可以了。”


    這點小事就值五兩銀子,獄卒眉開眼笑的答應了。


    轉頭出了監牢,他便將銀子一點沒少的遞到了陳師爺跟前,“陳師爺,這是那位賀翰林給的,我可沒貪,都在這兒了。”


    “你自己拿著吧,他托你辦事,給你一點好處,這不是應該的。”陳師爺拍拍他的肩膀,權當沒看見那銀子。


    說完都轉身準備離開了,走到門口,又迴頭對獄卒道,“迴來的時候記得給我們捎點炒瓜子啊。上次你帶的炒瓜子,兄弟們可都很喜歡。”


    “沒問題!”


    獄卒看陳師爺的眼睛裏都冒著光,這陳師爺人可真好啊。


    炒瓜子才幾個錢啊。可這五兩銀子,就夠他們家兩個月的花銷了。


    血賺啊。


    獄卒受賀敏之托付去報信,也得等到他第二日下值才能離開大牢。


    而且他還得吃點東西,再迴家洗個澡、換身衣裳,再睡一覺,才有空去登賀家的門。


    這麽些功夫過去,崔驊的狀紙都已經送到京兆府大堂,賀敏之也被提出來受審了。


    而賀家人還在如同無頭蒼蠅般四處找人呢。


    ……


    “大郎到這會兒還沒迴來?!”劉氏聽著黃媽媽的稟告,臉色十分不好。


    “是啊,老夫人。”黃媽媽一臉沮喪。


    昨晚賀敏之沒有迴府,也沒有來跟他請安,她便以為他那是鬧脾氣不肯迴家,在外麵隨便找了個地方宿了一夜。


    畢竟他如今可是當官的人,有不少的同僚好友,定少不了他的去處。


    可沒想到,等到今早沒見到人,中午了也是沒見到人,下午了還是沒有見到人。


    劉氏這便慌了,讓黃媽媽帶著去人去賀敏之交好的何家跟於家打聽。


    可於家他們進不去,何家人似乎並不在家,叫門也沒人應,黃媽媽沒辦法,隻好先迴來稟報了。


    賀敏之已經被京兆尹收押了,自然也不可能就如他們想象中的自己出現了。


    這時,門房上來報,“老夫人,有位自稱是京兆府獄卒的人來求見,說是替咱們家大人報信的。”


    劉氏乍一聽還以為是騙子呢,“什麽獄卒?我們賀家何曾與這種下九流的人物結交過。怕是來趁火打劫的,趕出去便是了。”


    門房聽命離開。


    過了一炷香的功夫,便鼻青臉腫的又來了:“老夫人,那個人說他是京兆府大牢的獄卒,大人昨天就被京兆府收押了,是我們家大人求了他一晚上,他才來報個信的,我們愛信不信。反正他話已經帶到了。”


    看他這副慘狀,怕是言語不當,被人給揍的。


    劉氏一震,“那人呢?走了沒有?”


    “……走,走了。”門房瑟瑟發抖。


    劉氏見問不出什麽了,隻好讓他離開。


    隻是還囑咐他:“方才的話不許再對第三個人說。”


    “是,是是!”門房的人嚇得溜走了。


    “不會的,我的大郎不會下獄的……他可是朝廷的翰林,誰這麽大膽子敢把他收監啊?!”


    劉氏自言自語的說著,雙手卻不禁顫抖著。


    連帶的身子都在抖,急忙地攀住了黃媽媽,“黃媽媽,快,準備一下,我們去京兆府大牢,探望一二。”


    黃媽媽聽見賀敏之坐牢的消息也是嚇一跳,但劉氏都這樣了,她可也顧不上嚇一跳了。


    “老夫人,是不是要給大人帶一些換洗的衣物啊?那個獄卒說公子求了他一晚上呢,是不是昨個就進去了?”


    黃媽媽一語驚醒夢中人,劉氏連連點頭,讓黃媽媽去找小草,讓她收拾幾件換洗的衣裳過來。


    而這個時辰,薛沉魚已經坐上了前往武安侯府的馬車了。


    玉梅在在半路上的車,坐下來就滔滔不絕的講著崔驊帶著狀紙訟師把賀敏之告上京兆府的笑話。


    “姑娘您是不知道,那位崔家公子是懂陣仗的,他帶著一隊人敲鑼打鼓的,沿途他邊敲一邊喊——”


    “說賀敏之為了他表妹肚子裏沒名沒分的外室子,迫害自己的親妹妹,他要替他未出世的可憐孩子、還有他險些丟了性命的妻子討迴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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