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了他和她的小時候。


    那個時候,他們都還是小孩子,沈念希上小學六年級,於如意上三年級,他留著板寸頭,她紮著雙馬尾,那個時候,於如意就像是個小跟屁蟲一般,天天跟在他的身後,叫著念希哥哥,念希哥哥……


    念希哥哥,這道題我不會做。


    念希哥哥,你帶我去放風箏吧。


    念希哥哥,班裏的男同學總是欺負我。


    ……


    再大一點,他們又都上了同一所初中,於如意的腦子不是很靈光,漸漸地,學業便越來越是跟不上。


    兩個人一起做作業的時候,沈念希記得,於如意總是拿著昨天剛問過他的題目,今天還要再問一遍。


    而他總是拿著筆,輕輕地敲著於如意的小腦袋瓜,然後說道,你怎麽這麽笨啊,這麽簡單的題目,昨天都教你一遍了,今天你竟然還是做不出來,你可真是麻煩。


    嘴上雖然說著於如意麻煩,但隨即他卻又總是不厭其煩地,給她講解,這道題該怎麽做,那道題又該如何解。


    ……


    再後來,沈念希憑借著優異的中考成績,考進了市重點高中,而於如意卻在初二上學期那年,就輟學迴家,幫著養父母打理早餐店了。


    高中的時候,沈念希是住校的,可是,他清楚地記得,每次當他放假迴家的時候,他總能在胡同口,看見一張笑靨如花的麵容。


    那是他一整個青春期裏,最最美好的畫麵;也是他為數不多的年少迴憶裏,最最高光的時刻。


    那時的沈念希,其實是一個不怎麽喜歡說話的人,可是,於如意卻總是喜歡說個沒完沒了。


    每當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於如意就總會嘴巴不停地,給他講,她這些日子裏,在早餐店裏碰到了一些什麽人,附近的鄰居又發生了什麽趣事。


    若是換作旁人,這樣在自己的耳邊聒噪,沈念希一定會煩的立馬就走掉。


    可是,當這個人換做是於如意的時候,他卻總是很有耐心地,聽她講完所有,其實他並不感興趣的故事。


    或許,這就是愛情的萌芽吧。


    ……


    再再後來,沈念希上了大學,於如意也到了成年的十八歲。


    那是一個空閑的下午,兩個人在家附近的一個小山坡上散步閑聊。


    於如意又開始滔滔不絕地,給沈念希講述著自己最近的生活。


    說她遇見了一個人,那個人每天早上都會到他們家的早餐店,買一份煎餅果子,但是卻又不吃,並且一定會扔進第一個十字路口旁的垃圾桶裏,你說這個人好笑不好笑。


    講到這裏,於如意就咯咯咯地笑了起來。


    而看著在逆光裏笑的甜美可愛的女孩兒,沈念希卻突然就鬼使神差般地走上前,用自己的唇,堵住了於如意的嘴。


    於如意當場就石化在了原地,笑聲也突然就戛然而止在空中。


    誰也不知道那個吻到底吻了多長時間。


    可能是一分鍾,可能是三分鍾,也可能是更長更長。


    反正,當兩個人唇瓣分離的時候,兩個人都像是經曆了一場馬拉鬆長跑似的,連唿吸都覺得困難無比。


    沈念希記得,還是自己先開口打破的僵局。他環顧了一下四周,好不容易地,在雜草叢生的山坡上,找到了一朵有著四片花瓣的粉色小花。


    然後,他拿著那朵並不鮮豔的粉色花朵,來到了於如意的麵前,咽了一口唾沫後說道:“如意,我喜歡你,你願意做我的女朋友嗎?”


    雖然兩個人可以說是,早就對對方情根深種,芳心暗許,可是,當正式的告白來臨的時候,於如意還是“唰”地一下,就紅了臉頰。


    她低著頭,用鞋胡亂地踢著腳下的石子,似乎是忘了正在告白的沈念希。


    等了一會兒,見始終沒有應答,沈念希低下頭,盡量地看向於如意的眼睛,然後又輕聲地問了句:“如意,你願意嗎?”


    於如意背過身,別開了沈念希的目光,然後又突然轉身,一把就抓過了沈念希手裏的小花,然後就飛也似的,朝著山坡下的胡同口跑去。


    看著拿走小花,朝家奔跑的於如意的背影,沈念希的臉上露出了比夕陽還要燦爛的笑容。


    ……


    接下來,可以說,他們算得上是度過了一段特別愉快的時光。


    手牽手一起壓馬路,一起去看浪漫的愛情電影,一起去吃他們最愛吃的小吃,可以這樣說,所有情侶會做的事情,他們統統都做了一遍,但卻唯獨那個,沈念希沒有做。


    因為太愛,所以尊重。


    因為太喜歡,所以格外珍惜。


    沈念希的心裏總是覺得,自己的小女友還太小,他要等她長大一點,也要等到自己能夠給她足夠幸福的時候,自己才可以跨出那一步。


    而現在,還不是時候。


    ……


    正如人們常說的,幸福的時光總是短暫的,而放在沈念希和於如意兩個人的身上,也同樣適用。


    兩個人在一起的事情,終究還是被兩家的大人知道了。


    於如意的養父母覺得,沈念希的家境實在是太不好了,這將來要是嫁進沈家,他們也得不到多少的彩禮錢,所以,他們是堅決反對女兒再跟沈念希交往的。


    而沈念希的母親也勸兒子,於家的父母是絕對不會把女兒,嫁給咱們這樣家境的家庭的。當前還是應以學業為重,大學畢業後,努力工作,等條件好了,再考慮這些事情吧。


    聽著這樣的言論,看著這樣的事實,沈念希覺得很是不甘,他本想要找於家父母好好談談,說說自己的創業打算,談談自己對未來的職業規劃。


    可是,隻能看到眼前利益的於家父母,根本就不給沈念希登門造訪的機會,他們把於如意關在家裏,不讓她再見沈念希一麵。


    沈念希無奈,隻得一邊上學,一邊籌劃著自己的事業。


    他希望可以用自己的雙手,去給於如意創造一片幸福的天地。


    他也滿懷信心,自己絕對可以憑借自己,贏得自己的人生。


    他也堅信,他的如意妹妹,一定會等到他,娶她過門的那一天。


    可是,另誰也沒有想到的是,就在沈念希二十三歲生日的當天,於如意卻突然地就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久別重逢後的兩個人,自然都是十分高興。


    雖然,沈念希也問了於如意是怎麽出來的,但於如意也隻是含糊其辭地說,自己是偷偷跑出來的,因為高興,所以沈念希也沒有盤根究底。


    此時的沈念希已經大學畢業,開始創業了,雖然手頭並不寬裕,但是他還是帶著於如意,去看了電影,吃了法國大餐,喝了紅酒,然後,喝多的兩個人就一同迴到了沈念希的單身公寓。


    於如意把醉的不省人事的沈念希扶到了床上,脫掉了他身上的衣服和鞋襪,然後自己也褪去了衣衫,鑽進了沈念希的被窩裏。


    那一夜,歲月靜好,風光旖旎。


    可是,靜好的也隻有那一夜,旖旎的也隻有那一晚的風光。


    當第二天醒來的沈念希,迴到在胡同的家時,從母親的口中得知,於如意一家,竟然一夜之間,就搬離了在胡同的家,連一句告別的話都沒有留下。


    而這讓宿醉的沈念希,一下子就醒了酒。他開始瘋狂地尋找於如意,打電話,電話關機,問親戚朋友,誰也都說不知道,然後,沈念希就像是瘋了一樣,沿著城市的街道,一條一條的找。


    可是,一天過去了,十天過去了,半年過去了。


    沈念希始終也還是半點於如意的消息也無,而這讓沈念希簡直覺得生不如死!


    好在,他有一個好母親,每天都會開導他,勸慰他,看開點,看淡些,能放下就放下吧。


    而沈念希看著不知何時,鬢角已然泛白的母親,竟然還要為已經成年的自己,如此操心操肺,他也突然就幡然醒悟了——人這一生,愛情或許固然重要,但身為一個男人,或許你的身上,還有別的責任需要承擔,你的肩膀,還有別的義務需要履行。


    比如父母恩。


    想通了這些的沈念希,終於放下了心中的執念,然後一門心思地,就撲向了自己的事業。


    皇天不負苦心人,他終是成功了。


    功成名就的沈念希,給母親在城郊買了豪華的別墅,並且請了傭人,廚師,並且隻要自己的公司不忙了,他就會開車去母親那裏,陪她說話解悶。


    母子二人無話不談,但卻唯獨沈念希的婚姻大事,卻總是母子二人的雷區。


    隻要母親一提到婚姻大事,沈念希就總能找到話題岔開去,一來二去,沈母也隻能是無可奈何,畢竟當年的事情,她也是知道的。


    沈母理解兒子,沈念希當然也不是不懂孝道。有時候,母親實在是逼得緊了,他也會順著母親的意思,說自己會好好考慮的。


    可是一年過去了,兩年過去了,五年過去了,別說女朋友,就連異性朋友,沈母都沒看到沈念希給自己帶迴來過一個。


    漸漸地,沈母也就不再對什麽兒媳婦,大孫子的,抱有什麽幻想了。


    她心裏想,隻要沈念希平安快樂,或許她這個做母親的,也就知足了。


    畢竟,當初的她,無論如何也是沒有想到,他們母子有一天,居然會過上今天這般錦衣玉食的生活。


    或許,知足常樂,也不失為一種明智的生活信條。


    雖然知道這實屬無奈之舉,但沈母也隻能這樣在心裏寬慰自己了。


    而母親的讓步,也終於是讓沈念希的心裏稍稍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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