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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正堂中站著之人,不是別人,正是如今的懷朔軍鎮校尉潘子翰。


    不止端木序驚訝,趙落葭也很是詫異,潘子翰怎麽會在這裏。


    “如果放在平時,此時應當是宴請你們兩位,不過如今事情緊急,隻能是繞了好幾個圈子把你們請到這裏。”潘子翰吩咐那馬盧趕緊去沏茶水。


    此時端木序終於明白,當初在那重明樓上,對石繼崇讒言媚笑的馬盧,原來是潘家的人。


    “到底出了什麽事?”趙落葭直接問道。和這潘大頭也算是久別重逢,三人卻沒有心思放在敘舊上。


    “華州地動,災情大於天,洛東和憲川兩省全力救災,洛西不僅行動遲緩,更重要的是根本無糧可賑。”潘子翰的神情嚴肅,經過這幾個月執掌懷朔軍鎮,與之前相比儼然換了個人。


    端木序聽不出其中的要害,趙落葭卻是明白的,她說道,“災民家破人亡,流離失所,一旦處置不當,那麽便會引起天大的動蕩,朝廷更是失掉了民心。那些常年儲備的賑災糧去了哪裏?”


    如果說其它省一時間調度不了賑災糧,趙落葭或許還能相信,但在這洛西省,她卻是不會相信的。要知道,天下十三大糧倉,並州的廣運倉的儲糧至少是前三甲。廣運倉中無糧,如何讓人相信。


    “那廣運倉本身就是空的。”潘子翰冷冷地說道。這是出離憤怒的冷。


    “怎麽可能?每三年朝廷都會派專員開倉查糧,我記得去年還是戶部侍郎和樞密副使一同前來查糧的。”趙落葭還是不信。要知道糧倉乃是天下安定之所在,是民心之所在。糧倉幹係著萬千百姓的性命。


    “朝廷派人來查,他們看到的隻是在糧倉底下架高起來後,鋪好木板上麵撒著的那一層薄薄的穀物。整個糧倉都是空的。”潘子翰在竭力壓抑著怒火。


    “你可有明證?”趙落葭還是不想相信。


    “曾經有人拿到了一些來往的書信,不過卻被那姓石的追迴去了。”潘子翰想著那個黑黑的大個,在看了看這身處其中的院落,心中不由一痛。


    “那還是沒有明證。”趙落葭微微歎氣,要想對石隆開治罪,可不是三言兩語就可以辦到的。


    在一旁聽著的端木序,也漸漸聽出了些眉目,他說道,“要不我們去那廣運倉看看,所謂眼見為憑。到時候有公主作為人證,我想皇上應該會相信的。”


    真是一句驚醒夢中人。


    聽了端木序的這句話,潘子翰一拍大腿,“這確實是個辦法。”


    趙落葭也點頭稱是。她確實想去看看,那廣運倉到底是不是空的。這些年洛西的捐監人數可一直往上升,折算下來得多少監糧。如果這些監糧都沒有了,變成了銀兩進入了官員的腰包,那又是多大的數字。


    有些人的私欲太大了,大到可以不顧及公義,不顧及萬千百姓的性命。


    如果原來趙落葭對朝廷之事都不放在心上,那麽這件監糧一事,就是她最為上心的事情。


    要去廣運倉,那得稍微準備一下。


    畢竟那裏雖然是空倉,想必石隆開即使要裝樣子,也會派人將那裏好好的守衛著。


    一番準備之後,端木序等四人就離開這院落。不過在離開之際,潘子翰迴頭再看了看,不是不舍,或許想著此去當能為屈死的黑大個討個說法。這裏畢竟是當年王龍標生於斯長於斯的地方。


    四人從小巷中出去,便消失在了並州城中。


    廣運倉就在壽山腳下,分河之邊。


    倉外築有外城,城高五丈,可見廣運倉之重要。而城外巡邏和城內巡邏的衛兵,從不敢懈怠。


    糧倉之地,防火防水,當然也防暴民來犯。特別是如今這華州地動,想必災民必定不少,沒糧吃,災民變成暴民的,屢見不鮮。


    當端木序四人摸索著來到這裏時,天色已漸晚。


    廣運倉外城上已亮起了燈籠,一盞盞的,很是明亮。


    要想就這麽進去,恐怕還得費些心思。


    這種費心思的事情,馬盧可是行家。他一溜煙就跑到了外城城門處,不知塞了多少銀兩,然後謊稱是鄧軍侯的遠房親戚來訪。


    這廣運倉的守軍統領,便是鄧軍侯,馬盧早就打聽清楚了。


    不過在這暮色時分來訪,那守城的守兵雖然也犯嘀咕,但終究耐不住那些沉甸甸的銀票。他們也想著,誰敢到這廣運倉內鬧事,到時候城門一關,插翅也難逃的。


    憑著一大疊的銀票,還有守兵一時的疏忽,端木序四人就這麽進入了廣運倉。甚至有著一個守兵帶領,徑直往軍侯所在的地方走去。


    那守兵進去報,有人來訪。


    那鄧軍侯很是詫異,自己有什麽親戚敢來這個地方。即使要拜訪,也是去自己的府中。


    不過,既然來了,在自己的地盤,他也沒有什麽好顧忌的,倒是想看看自己的哪個親戚,如此的出乎意料?


    端木序等人被帶了進去。


    一個肥肥囔囔的將領正打量著他們。


    不過還未等他開口,端木序身形一閃,已到了他身後,而這鄧軍侯腰上的佩劍也像變戲法般來到了他脖子處,不過劍柄卻在端木序的手上。


    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那帶領進屋的守兵一愣,便被潘子翰一掌拍暈,而馬盧很麻溜地將門關上。


    鄧軍侯戰兢兢地說道,“……英雄……饒命。”


    “饒不饒你的命,要看你說的是不是實話。”潘子翰說道。


    “英雄……請講。”脖子下劍鋒上的涼意,讓鄧軍侯說話都不太利索。


    “這倉內還有多少糧食?”潘子翰的問題很簡單。


    “這個小的哪裏知道?”鄧軍侯想著,自己隻管守住著糧倉,可不管這倉裏的東西。


    “那誰知道?”潘子翰問道。


    “吳倉司。倉內的糧食,都是吳倉司經辦。”鄧軍侯趕緊說道。


    “那吳倉司如今在何處?”這廣運倉內,大大小小上百間倉房,要一一去核實,也不是易事。


    “吳倉司就在這大院斜對麵。那亮著燈的就是。”鄧軍侯想著,能多拉一個人來,可能自己還能有機會活命。


    看到潘子翰的眼神,端木序一掌敲下,這個肥肥囔囔的軍侯便應聲倒地。


    四人很快便來到了那吳倉司所在的地方,如法炮製,在他還未有所動作時,那吳倉司脖子下就多了樣東西。


    這吳倉司比那鄧軍侯還不如,嚇得直打哆嗦,臉色煞白。連救命或者求饒命都喊不出來。


    “你就是吳倉司?”潘子翰問道。


    那吳倉司想迴答,卻開不了口,隻能頭往下點了點。


    “這倉裏還有多少糧食?”


    那吳倉司張了張口,竟然沒有發出聲音。


    潘子翰一聲厲喝,“說。”


    “十萬五千石穀,五萬八千石麥,……”那吳倉司信口就答道。


    “果真?”潘子翰萬萬是不信的,此人的應答無非就是應對上頭審查時的數字而已。


    “當……然……”,看到潘子翰那大大的頭,還有那冷冷的眼神,吳倉司有些心虛。


    “瞞報官糧,可是要誅九族的。”潘子翰盯著那吳倉司。


    “小的說的就是實情。”那吳倉司好像也慢慢從剛才的驚慌中緩了過來。


    “那好,你就帶我們去倉房裏看看。”不見棺材不掉淚的人,看來大有人在,潘子翰想著。


    “這天色已晚,幾位大人稍事休息,明早再去倉房查看如何。”那吳倉司迴答得越來越自如。


    “不礙事。我們看了好放心。”


    “幾位大人,要看那倉房,不知是有何要事?”吳倉司甚至主動來摸清這幾位不速之客的來意。


    “就是看看,這些糧食夠不夠我吃的。”潘子翰迴答得非常冷。


    那吳倉司又再次感受到了脖子下的涼意,一下子噤若寒蟬。


    “走吧。”端木序在後麵一推,那吳倉司微微踉蹌一下,便慌慌張張地往前走。


    那吳倉司慢慢地往前走,在琢磨著如何引人注意,到時候趁機脫身。不過潘子翰的一句話直接將他沉入水底。


    “不要動什麽歪心思,你們那個鄧軍侯就是主意太多,已經不能再打什麽主意了。”


    鄧軍侯已經被滅掉了。這是吳倉司的反應。


    馬盧在旁邊打著燈籠,端木序在吳倉司身後,而潘子翰和趙落葭一左一右,這幾人在吳倉司的指引下,便來到了就近的一間倉房。


    那吳倉司從身上掏出一串鑰匙,比對了一番,找出一把,將木門上的鎖頭給打開了。


    這幾人開門進去,裏麵是一個個高大的柱形木倉。木倉下麵有個漏口,旁邊有木梯。潘子翰將木梯推到了木倉邊靠穩,便爬了上去,木倉上緣確實是糧食,他用手一掏,裏麵還是糧食。


    他不甘心,從木梯上下來,打開了木倉下麵的漏口的開關,開始放糧。糧食淅淅颯颯地往下落,一會就把下麵的大竹筐都裝滿了,還在繼續往下落。


    潘子翰又爬到木梯上,敲了敲柱形木倉的腰身位置,聽了聽,好像並不是空的。


    “幾位大人,這個倉房裏存放著三十六個木倉,都是去年運進來的夏糧。”吳倉司介紹道。


    看著潘子翰這一通操作,趙落葭也心裏有數,身形騰挪間,便用手敲遍了這倉房內的三十多個木倉。


    這些木倉都是滿的,而不是空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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