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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竹潭邊的地陷以及後來的轟隆聲,確實緩解了雲瀾的咒語聲。之前以守方寸盡力護住靈海的法隱,雖然被空見識破,予以一擊,口吐鮮血。那鮮血自然是真的,不過傷勢並無如此嚴重。


    在空見率先對雲清動手之時,法隱也出其不意,強忍著靈海的動蕩,雙拳用力一推。


    唿嘯聲還沒有往外傳出,雲瀾的臉色已變,他萬萬沒有想到即使在師父空見大師的獨門鎖靈咒之下,此人竟然還有反抗之力。


    倉促間的防禦,自然沒有那麽堅固。


    雲瀾整個身軀直接被轟飛而去,噗通栽倒進紫竹潭中。


    而法隱卻一口鮮血噴出,這不是為了麻痹敵人,確實是受傷不輕。當他看著已踏橋而來的空見,知道此事也不可挽迴了。


    空見口誦鎖靈咒,自然勝過其徒弟雲瀾不知多少。


    鎖靈咒,以紫羅漢之茶為底,再輔以天迷佛香,一旦中招之人,必定在咒語的牽引之下而動蕩不寧。


    靈海,那是修行者之根本。一旦靈氣失控,縱有萬般手段也是枉費。


    空見的咒語聲響起時,本來稍稍有所緩解的眾人,再次遭遇更大的靈海動蕩。


    為防止再出差錯,空見以天迷佛香之青煙,再次化成羅漢竹,連揮六掌,將六株羅漢竹轟進了這幾人的靈海。


    籌謀這麽久,空見可不想出現什麽差錯,功虧一簣。


    而在紫竹潭中,嘩啦一聲,雲瀾破水而出,落在了法隱跟前,抬起就是一腳,將法隱給踢翻在地。


    “夠了。”空見嗬斥道。“去看看那邊土裏埋了那個。”


    雲瀾雖還有怒意,但師命難違,幾個起伏間便從講經台,來到了李牧被掩埋之處,留神戒備著。


    而空見的咒語聲在水麵上,在氣流中,再到紫竹林裏,開始迴蕩。聲音越來越詭異,與寺裏的誦經迥然不同,好像不是人的聲音,不是這個世界的聲音。


    祭台之下,紫竹潭水暗了許多。不知是暮色將近的緣故,還是其它。


    此時的端木序,正竭力穩住靈海內翻滾和動蕩的靈氣。但他發現,再怎麽試圖穩定,好像都於事無補。那喝下的紫羅漢,好像就是被投進身體內的餌,將青煙不斷引來,兩者在咒語的催動下,興風作浪。


    端木序根本聽不明白空見的咒語,隻感覺那從九條通道吹來的風,在咒語的加持之下,更是給靈海帶來更大的風浪。


    如果靈氣散失甚至靈海崩塌,那麽整個修行就噶然而止了。


    想到此,端木序從未有過的恐懼漸漸襲來。自從步入修行之後,他越來越享受著修行者異於常人的種種能力,這也是他越來越自信的根源。


    但如果就此斷送了修行之路,那麽大仇如何能報?如果就在此葬送性命,那也是萬事皆休。


    不甘心的不隻是他,還有此時在祭台上的那幾位。


    一次論道大會,竟然兇險如此。


    不過再不甘心,靈海內的翻騰之勢越來越烈。


    兇險還不至於此。空見的目光此時從祭台上的三人身上掠過,好像在斟酌從何人身上先下手。


    端木序頓時覺得遍體生寒,察覺到了空見異樣的目光,那是要吃人的目光。這不是形容,而是他真有這種感覺。


    端木序不是沒有經曆過生死的兇險,那些沙場上亂飛的箭矢,還有洛水岸邊的恐怖一箭,但終究不能和眼前的兇險相比。有些箭終究力道太弱,那支箭終究相隔甚遠,而此時就在端木序眼前的卻好像是一頭餓極了的猛獸的目光。最要命的是,此時他卻無任何還手之力。


    其他兩人也是同樣的感受。當空見目光在身上飄過的時候,好似待宰的羔羊那麽無力。


    端木序自然是害怕的。不過當他感覺到空見的目光在趙落葭身上停留的時候,不知為何心中一痛。


    無力的感覺,不舍的感覺,都湧上了心頭。


    也許這是最後一次見麵了吧。


    端木序想著總要做點什麽。強忍著靈海內令人崩潰的動蕩和痛楚,他試圖向空見嘶吼,但最終隻是傳出了含糊不清的一句低唿,“老禿驢”。


    他的努力終究沒有白費。空見果然將目光轉了過來,落在了端木序身上。


    空見看著這個有先天之靈的禪宗傳人,想著自己的運氣還真是不錯。一下子有著兩個先天之靈的寄主,那能奪取的靈氣,想必對突破偽上境必有助益,那個上清教的也不錯。


    既然這禪宗傳人是意外之喜,那麽就從此人開始吧。


    空見衣袖一揮,又是一記羅漢竹,直接轟向過去。端木序本已翻騰不已的靈海終究像那決堤的河水,靈氣不受控地往外流失。


    不是流失,而是隨著那聲聲的咒語,流向了空見的靈海。


    空見的雙眼突地放光,先天之靈果然不凡。


    而端木序卻麵色慘白。一旦靈氣流盡,自己不死也是個廢人了。他拚了命地催動法隱傳授的守方寸。可惜就像潰了第一道口子的堤壩,隻會越潰越大,再難修複。


    空見並未像狼吞虎咽一樣,一下子要把端木序的靈氣抽光。而是一絲絲,一點點地汲取進靈海中。他要把這些先天之靈用到極致,就像食用最為精致的佳肴,一小口一小口地品嚐。


    待宰的羔羊,不,應該是被吞進虎口的獵物,正被一口口撕咬吞食。


    靈氣一絲絲進入了空見的靈海,被裹挾在了好似冰霜般的靈晶上,慢慢地被拖曳進去。


    恐懼終歸還是恐懼,但恐懼到極致或許就是麻木了。


    端木序此時便是如此。他甚至能細細感知著自己靈氣的流失,那些被屠殺的羔羊是否也有此感覺,看著自己的鮮血慢慢流盡,端木序不知道。


    但他知道那些羔羊不是不掙紮,隻是好像沒有了力氣。


    端木序此時也沒有力氣,他隻能就這麽靜靜地感知著一絲絲靈氣從自己靈海去到空見的靈海。


    在圜方壇祭祀開始,靈海中有了第一絲靈氣,而此時靈氣再一絲絲流失。籌謀許久終得到的一絲改變,卻一著不慎就化為烏有。


    不甘心之後還是不甘心。那靈氣依舊一絲絲地流失,跟著空見的咒語聲,跟著紫竹林吹來的風聲,頗有些詭異的節奏。


    這些詭異的節奏,卻有那麽一絲熟悉。


    端木序竭力迴想,何時曾聽過這樣的節奏。


    幸好端木序這十多年的生涯頗為簡單,在中書令府中聽到的多是鍋碗瓢盆的聲音,要有這種體驗的,隻能是從圜方壇開始。


    祭祀時候的那些吟詠,終究要堂皇光明得多,沒有這種詭異的節奏。但,端木序突然意識到,這些節奏,不是聽到的,而是身體感知到的。那是在祭祀當中催動法盤時,他所感知過的節奏。當時是痛不欲生,導致他幾乎不會去迴想。


    此時的靈氣流失的節奏和當時全身如刀解靈氣滋生極為相似。


    端木序禁不住苦笑,雖然笑意很難在臉上浮現。不管靈氣滋生,還是靈氣流失,怎麽都如此痛苦?怎麽自己都像是待宰的肥肉?


    曾經的痛苦再經曆一次,那又何妨?


    反正別無他法,端木序想著要不是試一試當初催動法盤時操作之法。


    沒有了法盤,但這紫竹林的風,還有紫羅漢茶,更有那一縷縷青煙的殘留,關鍵還有空見的咒語,這些匯集在一起,便是他靈氣流失的根由。他要保住自己的靈氣,隻能是反向而為。


    但如何反向?


    此時當然再沒有機會向皇甫叔請教那法盤之機理,端木序想得很簡單,來去相反,那麽高低相對。


    這靈氣流失的節奏中自有其高低起伏,端木序要做的便是反道而行之。而那種自內而外的刀割之痛又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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