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夫人過去拍了一下兒子的胳膊,低聲責備道:「你進來怎麽不敲門,這麽魯莽!」


    顧南野覺得很冤枉,大中午的,正是吃午飯的時間,門也沒有關,誰會料到裏麵的姑娘沒穿衣服?


    顧夫人又道:「小姑娘麵皮薄,這會兒指不定多害羞,你待會兒再進去吧。哎,要我說,你就不該總在軍營裏待著,連男女大防都忘了。」


    顧南野無奈道:「母親,她隻有十三歲,還是個孩子。何況,她滿身傷痕,任誰看了也不會有旁的想法。」


    提起傷痕,顧夫人憤憤道:「葉家父母怎麽下得去手,那可是自己的孩子啊!」


    「是啊,若是自己的孩子,怎麽下得去手?」顧南野似是無意的說了一句。


    顧夫人極其聰明,立刻意會道:「你是說?他們不是……」


    顧南野看了一眼屋裏,顧夫人立刻噤聲,低低歎了句:「真是可憐!」


    辛媽媽給曲慕歌塗好傷藥,曲慕歌重新穿好衣服,和辛媽媽一起收拾飯桌上的碗筷。


    兩人端著碗筷往廚房走時,曲慕歌看到顧氏母子在院裏說話,她悄悄看了顧南野一眼,沒想到跟顧南野來了個四目相對。


    顧南野的眼神太過銳利,仿佛要看到人心裏去。


    曲慕歌心中一慌,立刻低下頭,手中的碗都差點摔了。


    「就、就看到一個在塗藥的光背,我慌什麽啊……就當穿一迴露背裝,沒啥好在意的……」


    曲慕歌給自己做著心理建設,但臉色還是紅彤彤的。


    到了廚房,辛媽媽讓她把要洗的東西交給下人,並交代道:「院裏的雜活兒有人來幹,不用你動手,隻是將軍不喜歡這些人靠近夫人貼身伺候,所以不許他們進院。」


    曲慕歌點頭,難怪她在顧夫人身旁看不到伺候的人。


    曲慕歌嚐試著詢問自己的「工作職責」。


    辛媽媽笑嗬嗬的說:「夫人日子過的簡單,早晚禮佛,上午侍弄花草,下午抄寫佛經或寫些字畫。你若覺得沒事做,可以幫著夫人一切侍弄花草,或者研磨洗筆。」


    這日子也太清閑了……


    曲慕歌心裏有些疑惑,顧家家大業大,主母都不用管事嗎?


    顧夫人年近四旬,看起來卻很年輕,雖然穿著和起居都非常樸素,但她本人的氣質卻是溫柔中帶著幾分少女的活潑,並不似一個要與佛祖青燈常伴的寡淡之人。


    就好像是一隻靈動的鳥,被關在籠子裏,不得不過這種日子。


    她轉而又想到昨日在寺廟中聽到香客說的閑言碎語,也許顧夫人真的是為了減少顧將軍在戰場上積累的殺孽,才在這裏禮佛祈福。


    曲慕歌搖了搖頭,不再多想,主人家的事,不是她這個剛上崗一天的新人可以去探究的。


    下午,顧夫人交代辛媽媽把曲慕歌安置到小院中來住。


    她本就沒有行李,就貼身帶著兩張重要的文書。


    辛媽媽帶她在北麵的倒座房裏住下:「夫人起居都在正屋,西廂房是夫人的書房,將軍暫住在東廂房,我就在你隔壁屋。」


    住下後,曲慕歌去找顧夫人道謝。


    顧夫人正在西廂房裏抄寫佛經,聽了她的道謝,停筆說道:「若有什麽需要的日常用品,盡管跟辛媽媽說,她會安排人給你置辦。」


    說著,她看了看曲慕歌身上的衣服,說:「你身上這套衣服是臨時買來的,不是很合身,等過兩日寺中的事了了,我帶你下山去買衣服。」


    曲慕歌有些受寵若驚,說:「夫人救我已是大恩,我什麽都沒為夫人做,怎麽好再額外花您的錢?」


    顧夫人搖搖頭說:「我隻有小野一個兒子,他十四歲就去從軍,常年不在我身邊。如今你遇到我,是我們的緣分,我心疼你、喜歡你,你就不要跟我見外了。」


    曲慕歌是個嘴笨又臉皮薄的人,道謝感恩的話說不出花樣來,千恩萬謝都堵在心裏。


    顧夫人見她臉紅了,岔開話題說道:「你喜歡讀書嗎?若是你願意,我可以教你識字。」


    農家女子一般是沒條件讀書的,葉桃花日子過的這麽慘,顧夫人便以為她是不識字的。


    曲慕歌雖然讀過書,但此書非彼書,雖然很多東西可以通用,但也有很多東西不同,顧夫人願意教她,她自然願意。


    顧南野從外麵辦事迴來,臉上雖然一如往常的沒什麽表情,但眼眸中冰冷如雪,渾身上下透著一股戾氣。


    他路過西廂房,聽到房內傳出母親的笑聲,不自禁的停下了腳步。


    透過半開的窗戶,顧夫人一臉驚喜的望著曲慕歌問道:「這個字呢?還記得怎麽念嗎?」


    曲慕歌望著顧夫人寫在紙上的《千字文》,答道:「闕,劍號巨闕,珠稱夜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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