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微涼,溫肖默的背影是孤獨的,更是寂寥的……


    他這麽迫切的想知道譚之薇的下落,沒人懂他想做什麽,就連他自己也是不懂的。


    ……


    周末,醫院裏。


    顧立坤一個人坐在病床上,呆呆的看著窗外攖。


    他今天的精神還好,擺在床桌前的早餐,卻一口未動。


    他說不出是什麽心情,當得知薛君山今天要來看他,竟然第一次有了七上八下的那種感覺償。


    這種感覺就好似薛亞楠第一次將他以男友的身份帶迴家時,是一樣的。


    莫名的有些緊張。


    薛君山的司機一早就打了電話過來,說老首長估計會在10點左右到來。


    有護工從外麵走入。


    但看到餐桌上一口未動的早餐時,不禁訝異道:“顧先生,您怎麽不吃飯呢?是不是不合胃口?”


    聞聲,顧立坤這才轉過頭來,定定的看著餐桌上的早點,拿起了筷子後,片刻後又放下,擺了擺手道:“不吃了,吃不下……”


    護工以為出了什麽事,轉身就要出門去叫護士。


    而顧立坤卻攔住她,對她說道:“幫我換身衣服,一會兒,我要見一個人。”


    如此隆重,護工倒也沒說什麽,撤去了早餐後,幫顧立坤換上了一件舒服的常服。


    薛君山比原定的時間晚了半個小時。


    薛君山曆來是個遵守時間的人,這不由得讓顧立坤有些擔心。


    顧立坤想了片刻,終於撥通了薛老的手機。


    電話是薛君山本人接的:“喂?”


    雄厚不減威嚴的聲音傳來,讓顧立坤放了心。


    顧立坤對著手機叫了一聲:“嶽父,您過來了嗎?”


    電話裏的薛君山停頓了片刻,最終“嗯”了一聲,算作應聲。


    顧立坤知道他為什麽停頓,許是源於那聲“嶽父”吧。


    放下了電話,他才想起,亞楠不在了,自己再婚了,也許這一聲嶽父觸動了老首長的心事,他有些自責。


    ……


    薛君山到來的時候,顧立坤正在接受醫生的檢查。


    薛君山在門口站了片刻,直到醫生護士都走光,他才拄著拐杖走進。


    顧立坤的目光一直放在薛君山的臉上,憋的臉色發白,也隻道出了一句:“您來啦?”


    薛君山的表情嚴肅依舊,他對著顧立坤輕點了下頭,這次連應聲都沒有了。


    護工拿來了椅子,請老首長坐了。


    薛君山將拐杖拄在身前,坐姿沉穩,威嚴不減當年。


    “您老身體還好嗎?”顧立坤問道。


    薛君山看了顧立坤一眼後,答道:“一時半會兒死不了,你失望了?”


    聽到薛老開口發難,顧立坤低下頭去,笑了。


    見顧立坤沒迴答,薛君山的火氣倒也消散了幾分。


    他盯著顧立坤看了半刻後,虎聲道:“此刻,你就沒什麽想對我說的?”


    “對不起……”顧立坤慚愧道。


    聽聞這句遲來的道歉,也好過一句沒有的強,薛君山臉上的怒意加深了,情緒也激動了。


    知道薛老要罵人了,顧立坤反而平靜了,他早就盼著這一天了。


    可惜,薛老沒有罵人,也沒有痛斥顧立坤,更沒有表達出對他的不滿。


    薛老平複了自己的情緒後,語調卻沉了下來,質問道:“立坤,你還記不記得,你當初答應過我什麽?”


    顧立坤猛的抬起頭來,眼中的情緒不言而喻。


    他自責的羞憤難當,卻不敢錯開與老首長的目光。


    他喉結滾動了幾次以後,才慚愧的點了點頭:“對不起,我沒保護好亞楠,沒信守承諾……這都是我的錯。”


    聞言,薛老搖了搖頭,眼中有什麽在一閃一閃。


    他擺了擺手:“如今說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亞楠走了10年了,說這些還有什麽用?我之前一直不來看你,是因為對你還有怨氣,我女兒的婚姻因你而失敗了,我不想她與你走到一起,可你們還是在一起了,我眼睜睜的看著我女兒萬劫不複,錯不在你,在我自己……”


    顧立坤的愧疚之意更深了,胸口悶的厲害。


    薛君山繼續說道:“你做錯了那麽多,老天懲罰你懲罰的也夠用了,我還能活上幾天?求不求得我原諒,沒意義……沒意義……”


    顧立坤看著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片刻後,薛老平複了情緒,重重的歎了口氣,道:“今天我來,是為了小妤的事,小妤自小就與你不算親近,我不知道她和厲紹憬的事,你知道多少。”


    顧立坤盯著薛老,點了點頭:“厲紹憬之前來看過我,我知道……”


    顧立坤的話音未落,就被薛老打斷。


    薛老搖了搖頭:“我是說,小妤又懷孕的事……”


    顧立坤被驚在了當場,顧妤懷孕的事,從未對他提起過,這種說不上來是驚還是喜的感覺,讓顧立坤的情緒有些紊亂,他怔怔的看著眼前的薛老,表情還停留在震驚之中。


    薛老是個急脾氣,也沒給他緩神的空隙,繼續說道:“你畢竟是顧妤的父親,而我隻是外公,關於顧妤的婚事,我有必要和你商量,厲家人已經不止一次的提出想要讓顧妤和厲紹憬盡快完婚,厲紹憬的意思現在不明,我等你一句話。”


    顧立坤反應了許久,才遲鈍的開口問:“等我什麽話?”


    薛老見顧立坤是個榆木疙瘩,頓時也來了氣,虎聲道:“你當父親的不開口,我當外公的算個什麽人?難不成你要等小妤再給老厲家生第二個私生子出來,才點頭答應?”


    這迴顧立坤算是基本明白了,可是,他還是有些不懂,問道:“這事,不是該和顧妤商量嗎?我畢竟是父親,她若是同意,我是不會阻攔的……”


    薛老被這麽蠢的顧立坤氣的簡直翻了白眼,怒道:“我說你怎麽就這麽蠢?!你就不會自己動腦子想想?我是什麽人?我是亞楠的父親,曾近和老厲家也算是親家!小妤是什麽人,是亞楠的女兒!難不成你也讓我拉下老臉,去求從前親家,讓人家盡快的娶我外孫女過門,說我們不能等?你心咋那麽大呢!”


    顧立坤的老臉被薛君山說的時紅時白,忙點頭道:“對不起,是我疏忽了……”


    薛老被木訥的顧立坤氣的不輕,卻也強壓著火氣,下了最後指令:“你作為厲紹憬未來的嶽父,盡快的和他聯係,問問他什麽意思,小妤的肚子一天大過一天,他想拖到什麽時候去?”


    顧立坤會意,薛君山這才鬆了口氣。


    薛君山從椅子裏站了起來,拄著拐杖走到顧立坤的病床前頭,低頭看了看他的腿:“還沒知覺?”


    顧立坤的目光隨著薛老也朝著自己那雙已經報廢的腿看過去,臉上表情有些晦暗,自嘲的笑了笑,說道:“上天已經待我不薄,能夠這樣,我早已經知足了,不奢求了……”


    對此,薛君山沒有再說什麽。


    臨走前,他迴過頭來,看了顧立坤一眼,問道:“和許嫣然的婚,離了?”


    顧立坤點了點頭:“律師已經再辦了,用不了多久……”


    薛君山並不在意這個結果,而是語氣低沉的說道:“小妤背負了多少,不用我說,你也知道。別在讓這個女人再傷害我外孫女一根寒毛,否則,連你也包括在內,我做鬼都不放過你們!”


    薛君山丟下這句警告,一個人先步伐堅定的踏出出了病房的門。


    顧立坤看著老首長就這樣走了出去,許久也說不出話來。


    ……


    醫院的大門外,司機低頭給薛君山打開了車門。


    薛君山迴頭朝著醫院的方向望了一眼後,才對著司機說道:“我剛剛讓你去問的事,你問了嗎?”


    司機點了點頭:“按照您老說的,我已經問過了,醫生說顧先生的腿已經沒有希望了,恐怕下半生也要在輪椅上度過了,說能保住命都是奇跡,就不要奢望太多了。”


    聞言,薛君山終是點了點頭,歎了一句:“老天若要如此,誰也攔不住了,隻可惜了我給他找的專家醫生從百忙中來的這一趟了。唉,這大抵就是天意了吧……”


    司機對薛君山的話未作評價,低聲說道:“老首長,我們迴去吧,丁嬸打來電話說聿崢小少爺迴來了,等著您迴去呢。”


    果然,提到聿崢,薛君山的臉上立馬有了笑意,用手指了指車:“那好,我們走,別讓聿崢等急了。”


    司機點了點頭後,跟了上去。


    ……


    遠處,靳敏正從一輛暗紅色的跑車裏走下來。


    她單手扶著半開著的車門,輕輕的一送,車門在她身後關上,駕駛位置上同樣走下一個女人來。


    女人身材纖細高挑,五官精致,走路嬌柔做作,繞過車頭,在靳敏的身側停下,隨著她的目光看向遠處一輛剛剛駛離的悍馬。


    “看什麽呢?”女人捏著嗓音問道。


    靳敏這才迴過神來,將目光從那輛悍馬上收了迴來,對著身旁女人一笑:“小嬸,你怎麽也下來了?”


    女人聞言捂嘴輕笑:“我就是好奇,以為你又捉住了我們家肖默的奸情了呢,哪知道你盯著個老頭子在這裏看個沒完啊。”


    說話的女人是溫肖默的四表嬸,叫蘇桃。


    蘇桃也是溫家上一輩人中,年齡最小的。


    她是溫肖默四表叔兩次離異後的第三任妻子,年齡甚至比靳敏還小上許多,所以,靳敏一直稱唿她為小嬸,畢竟輩分還在。


    經蘇桃一說,靳敏表情不自然的笑了笑,轉身自己拉開了車門,一邊上車一邊說道:“我才懶得理會他外麵有沒有人呢,就算有又能怎樣?隻要我不讓位,難不成還能騎到我頭上去?”


    靳敏說的一臉輕鬆,可蘇桃從不這樣認為,撇了撇嘴:”你也就是嘴上說說吧,剛剛如果真是肖默摟個女人從醫院裏走出來,你不上前去撕了她,我都不姓蘇的……”


    眼見蘇桃說的不留餘地,靳敏也跟著笑笑:“隨你怎麽說,剛從我不過是看到了一個眼熟的人而已。”


    說話間,蘇桃已經上了駕駛的位置,並低頭開始係安全帶了。


    聽到靳敏這麽一說,她趕忙八卦道:“誰呀?就剛剛那個老頭?”


    靳敏諷刺一笑,冷冷說道:“一個能讓我出口惡氣,泄泄我火氣的人,薛君山!”


    蘇桃表示有些不能理解,畢竟年輕,薛君山的名號,她還真就沒怎麽聽過。


    索性也不再多問了,檸動了鑰匙,啟動了車子的引擎……


    ……


    薛君山迴到薛宅時,顧妤已經帶著聿崢蹲在大院裏的池塘邊了。


    薛聿崢將魚食拋向水麵,頓時有不少的錦鯉從裏麵冒出頭來,紛紛搶奪水麵上的魚食。


    薛聿崢尖叫著扯著顧妤的頭發,讓她往那邊看。


    顧妤被揪的疼痛難忍,卻始終好脾氣的看著聿崢。


    隻可惜,還沒等將顧妤給拎過去,薛聿崢後屁股上就挨了重重的一棍子。


    薛聿崢嗷嗚的一聲,猛的轉過頭去,看見的是薛老一張嚴肅的老臉。


    薛聿崢憤憤的瞪著自己的太爺爺,人已經躲在了顧妤的身後。


    薛老虎著臉,瞪著眼珠子,怒道:“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你媽媽現在肚子裏有了小寶寶,你不許這麽沒輕沒重,你都忘了?”


    薛聿崢不服,卻也不敢反駁,轉身朝著不遠處的遛狗迴來丁嬸跑了過去。


    有氣沒處撒的他,在看到弩弩時,上去就是一腳。


    弩弩的慘叫聲傳過來,而與此同時,薛聿崢也因踢弩弩失去重心,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活該!”


    薛老丟下這一句後,對著顧妤說道:“別管他,你越慣著他,他越欺負你,我算是品他品的透透的。”


    顧妤朝著聿崢的方向看了一眼,到底是沒特意去扶,而是轉身跟著薛老進了門。


    ……


    晚飯後,顧妤有事要說。


    薛聿崢被薛老派去幫丁嬸去廚房裏洗碗,為了懲罰他會顧妤的不尊重。


    小家夥磨磨蹭蹭幾番,看到薛老的臉色後,逃一樣的去了廚房,並從裏麵“嘭”的一聲關上了廚房的門,仿佛是在告訴外麵的所有人:我有脾氣了!


    隻可惜,沒人理他,著實讓他憋屈了很久。


    客廳裏,薛亞峰也已經從二樓走二樓下來,身上的一襲軍裝已經脫下,換上了一件鬆枝綠的襯衫,襯衫的衣擺也沒塞進褲子,鬆鬆垮垮的散著,衣扣倒是扣的嚴實。


    薛亞峰在沙發裏坐定,伸出手撈過萬年不變的紅茶,給自己倒了一杯。喝了幾口後,這才抬起頭看向顧妤,問道:“小妤,你今天叫我迴來,有事?”


    顧妤看了自己的舅舅一眼後,鄭重的點了點頭:“是有事。”


    說話間,薛啟勳也從外麵進來了。


    他迴來的匆忙,拎著車鑰匙進門,飯還沒來得及吃上一口。


    見薛啟勳也迴來,薛亞峰喝茶水的動作頓了一頓,迴頭看向顧妤。


    顧妤的表情始終平靜。


    直到身側的張帆開口,對著薛啟勳說道:“啟勳,我讓丁嬸給你留了飯,我先讓她熱著,等下你再吃。”


    “行。”薛啟勳隨意的點了點頭,將車鑰匙丟在茶幾上,隨手撈起個蘋果,手也顧不上洗,就咬了一口。


    他奔波了一整天,到現在就連一口水也顧不上喝,就被顧妤直接叫迴來了,的確也是餓了。


    見人都到齊了,顧妤也換了個坐姿。


    薛老依舊將拐棍放在身前,岔開的雙腿中間,沉聲問道:“小妤,人也齊了,有什麽事,你就說吧。”


    顧妤點了點頭,目光從薛老的臉上移開,分別看向自己的舅舅和表哥。


    片刻後,她終於開口道:“我找你們迴來,是想和你們談一談關於聿崢的事。”


    薛亞峰的茶水不喝了,抬頭問道:“聿崢的事?聿崢的什麽事?”


    一旁的薛啟勳的蘋果吃了一半,也不咬了,同樣的看著顧妤的眼睛,嘴巴一動一動的咀嚼著,也有同樣的疑問。


    顧妤雖然知道艱難,可依舊選擇開了口。


    她說:“是關於聿崢的撫養權問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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