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跳有些不可抑製的加快,薑啟說的沒錯。


    小丫頭迴來了……


    ——


    清早,丁嬸帶著薛聿崢從薛宅裏走出。


    薛聿崢一身黑色英倫風格的小冬衣,頭上戴著毛線帽,帽子尖上的絨球,隨著他走路的動作,也跟著一顛一顛的顫悠著,他一手牽著弩弩,另一隻手被丁嬸領著,在雪地裏走走停停溲。


    小家夥走了幾步,又停下來,將手從丁嬸手裏掙脫,低頭提了提褲子後,又將小手遞給了丁嬸。


    兩人一狗淌著雪前行,雪地裏異常的顯眼。


    路邊,停著一輛黑色的邁巴.赫,車輪已經有少部分被積雪掩埋,一看就是停了很久恧。


    薛宅附近幾乎沒什麽住宅,往來車輛一直都很少,丁嬸掃了一眼,以為車裏沒人,便把目光收了迴來。


    弩弩從車前走過,嗅了嗅,又折迴來,站在車輪前抬起後腿,瀟灑的尿了一泡。


    ……


    厲紹憬從方向盤上抬起頭來,是被一陣犬吠聲驚醒。


    這幾天,他實在太累了,根本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睡著的。


    車子的引擎早已經關閉,沒了暖風,冷的厲害……


    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時間,顯示7點40分。


    厲紹憬的眉頭緊蹙,目光投向後視鏡。


    後視鏡裏,不遠處一個小男孩和一隻狗的身影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那孩子的背影,他看著有幾分眼熟,可一時間又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收迴目光,厲紹憬伸出手去檸動車鑰匙。


    引擎發動起來,車身微微動了動。可下一刻,厲紹憬發現,擋風玻璃前的雨刷器已經被雪水給凍住了。


    他緊了緊大衣的領口,推開了車門,從裏麵走下。


    冰天雪地裏,他直起腰,繞過車頭,伸出手將雨刷器掰開。


    與此同時,身後不遠處,正傳來一陣孩子清脆的笑鬧聲。


    他轉過身去,視線裏多出一個小小的黑色身影來。


    薛聿崢穿著厚重的大衣,正追著弩弩在雪地裏瘋跑。


    許是跑熱了,他扯去頭頂上的帽子,走到丁嬸麵前,一把將帽子塞進了丁嬸手裏,陽光下露出了一張白淨精致的小臉來。


    小家夥似乎發現有人正在看他,很快的轉過頭來。


    四目相對的瞬間,厲紹憬的腦中一下想起了前幾天人行道上,小家夥對他豎起中指的那一幕。


    而薛聿崢的表情也跟之愣了愣。


    兩個人就這麽對視著,厲紹憬不禁有些奇怪。雖然他隻是第二次見到這個小家夥,可他的眉眼看起來竟然那麽眼熟。


    不知道為什麽,這種過分的熟悉感讓他感覺很別扭,但別扭在哪,他自己又說不出。


    很快,小家夥低頭,對著蹲坐在腳邊的哈士奇,說道:“弩弩,上去咬他!”


    說完,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指向厲紹憬。


    厲紹憬不禁詫異,還不等迴過神來,弩弩就已經朝著他飛奔而來。


    不過,結局讓小家夥有點失望。


    弩弩這個不爭氣的蠢狗,非但沒有衝上去咬厲紹憬,反而搖著尾巴,在他的身前停下,一直往厲紹憬的腿上撲,一臉求撫摸的賤樣。


    薛聿崢覺得麵子上過不去,別扭著喊了一聲:“弩弩,迴來!”


    弩弩伸著舌頭,迴頭看了他一眼後,沒動。


    丁嬸趕忙走了過去,低頭將項圈套在了弩弩的脖子上,並對著厲紹憬說道:“不好意思,厲先生,小孩子不懂事。”


    厲紹憬來過薛宅幾次,自然認得丁嬸,見丁嬸這樣說,他的目光不自覺的落在了薛聿崢的小臉上。


    薛聿崢的小臉繃的很緊,大眼睛就一瞬不眨的瞪著他。


    從薛聿崢的眼神中,厲紹憬不難看出,小家夥似乎不太喜歡他……


    丁嬸向厲紹憬道完歉,將弩弩牽離了他身邊,並轉身對著小家夥喊道:“聿崢,我們迴去吧。”


    這樣的一幕,剛好被從薛宅裏走出的張帆看到。


    張帆的腳步頓住,目光落在遠處的厲紹憬身上,眉頭不自覺間蹙起。


    丁嬸帶著薛聿崢正從不遠處迴來,張帆將視線從厲紹憬身上收迴,問向丁嬸道:“丁嬸,他怎麽會和聿崢在一起?”


    張帆口中的“他”自然指的是厲紹憬。


    丁嬸的臉色白了白,說道:“夫人,我也不太清楚厲先生為什麽會在這裏。”


    聞言,張帆點了點頭,道:“嗯,你帶著聿崢進去吧。”


    丁嬸點頭,拉起小家夥的手,朝裏麵走去……


    張帆目送薛聿崢和丁嬸進了別墅,這才轉過頭來,對著遠處的厲紹憬點了點頭,並微笑著走了過去。


    “厲先生,這麽早?”


    厲紹憬身前,張帆抬起頭跟他打了聲招唿。


    厲紹憬點頭淺笑:“張總監……”


    張帆朝著厲紹憬身後的車看了一眼,問道:“怎麽?車壞了?”


    厲紹憬的笑容頓了頓,看著張帆的眼睛,沒有迴答。


    張帆迴頭朝著別墅裏看了一眼後,又轉頭對著厲紹憬笑道:“老爺子還沒有起,如果您想去拜訪他老人家,這個時間恐怕還有點早。”


    厲紹憬始終保持著謙和的笑,點了點頭。


    他明白,張帆是在給他台階下。


    說完了這番話,張帆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時間,和厲紹憬告別道:“那我就不陪您聊了,還要去公司,先走了。”


    厲紹憬應了一聲“好。”後,看著張帆的背影離去。


    ……


    別墅的園區裏,丁嬸正低頭解開弩弩的項圈,並對著薛聿崢說道:“聿崢,剛剛你慫恿弩弩去咬人,這樣做太沒禮貌了,若是被你太爺爺知道,他又該收拾你了。記住,以後可不許這樣了。”


    薛聿崢抬起抬眼皮,看了丁嬸一眼,不滿道:“你知道什麽!”


    丁嬸一臉的詫異,低頭看向薛聿崢。


    薛聿崢一臉憤憤的說道:“那輛車我認識,上次就是他在人行道上罵顧妤。”


    丁嬸聽的一臉詫異:“什麽時候的事?罵,罵顧妤?”


    薛聿崢一臉的不耐煩,嚷嚷道:“告訴你又有什麽用,你能替顧妤報仇嗎?”


    丁嬸怔住,一時間找不到話來迴答。


    小家夥瞪了她一眼,氣唿唿道:“我就知道!”


    說完,隨意的一擺手,道:“算了,我又不指望你,這仇還得靠我來報。如果讓顧妤知道,她一定會感謝我的。”


    丁嬸聽的一臉無語,根本想不明白,這4歲不到的孩子,腦子裏整天想的都是什麽。


    ——


    西京別墅區。


    厲紹憬並沒有迴家,而是將車在韓準家的門口。


    他推開車門,從裏麵走下來。


    清晨,大雪初停,皮鞋踩在積雪上發出清脆的咯吱聲響。


    大門前,韓準親自出來給他開門。


    韓準穿著一件鐵灰色襯衫,凍的哆哆嗦嗦,縮手縮腳的將大門從他眼前拉開。


    厲紹憬奇怪的看著他,問道:“保姆呢?怎麽是你出來開門?”


    韓準臉色發白,自己先走在前頭,答道:“保姆迴老家奔喪去了,請了一個星期的假。”


    厲紹憬點頭,迴頭朝著大門的方向望了一眼,問道:“那也用不著你親自出來啊,不是有遙控嗎?”


    韓準突然停住腳,迴過頭看著厲紹憬,道:“草,你不說我還差點給忘了,我找個借口出來,是想提前告訴你,韓敘也在裏麵……”


    聞言,厲紹憬的腳步頓住了。


    韓準聳了聳肩膀,一臉無辜道:“你要是不想見他,現在就可以轉身了,我不攔你。”


    厲紹憬淡淡的看了韓準一眼,嘴角微微挑起,大步的朝前走去。


    看著厲紹憬走在前頭的背影,韓準止不住的歎了口氣,隨後,也跟了上去。


    ……


    客廳裏,韓敘正坐在沙發裏幫韓語歡剝著橘子。


    看到厲紹憬進來,韓語歡起身走到他身前,叫了一聲:“紹憬哥哥。”


    厲紹憬點頭應了一聲,隨後,韓語歡又往他的身後看了看,問道:“顧妤來了嗎?”


    提到顧妤時,坐在沙發裏的韓敘身子明顯的僵了僵。


    不過,他也很快恢複如常,繼續剝著手心裏的橘子,客廳裏頓時橘香四溢。


    厲紹憬早已經習慣了每次被韓語歡這樣的追問,他對著韓語歡搖了搖頭。


    韓語歡一臉的失望。


    韓準從厲紹憬身後擠了進來,將冰涼的手放在韓語歡的頸項裏,冰的韓語歡慌忙往厲紹憬身後躲。


    客廳裏,全是韓準使壞時的笑聲。


    厲紹憬站在門口處沒動。


    而韓敘也始終未抬起頭,剝好的橘子在他的掌心裏滾了又滾。


    很快,韓敘從沙發前站起,拎起一旁放在扶手上的外套,對著韓準說道:“我去一趟爺爺那兒,剛剛跟你說的事,別忘了。”


    韓準的麵色變了變,不再逗韓語歡,點頭隨口應了一聲:“嗯。”


    話音剛落,韓敘就已經繞過他,朝著門口走去。


    門口處,韓敘和厲紹憬的四目相對,兩人誰都沒有說話,隻安靜的注視著對方。


    片刻後,還是厲紹憬先開了口,問道:“和顧妤一起迴來的?”


    韓敘意味深長的盯著他的眸子,說道:“她一個人帶著孩子迴來,我怎麽可能放心……”


    聞言,厲紹憬的臉色果然白了許多。


    而韓敘則已經勾起了嘴角,雲淡風輕的將目光轉移開後,從他麵前走過。


    身後傳來“嘭”的一聲門響,厲紹憬還怔怔的站在那裏。


    沙發裏的韓語歡,始終將視線放在厲紹憬的臉上。


    片刻後,她轉過頭去,從果盤裏又撿起了一個橘子,低頭剝了起來。


    ……


    二樓的舞蹈室裏,茉莉又開了。


    滿屋子的香氣。


    韓語歡睡在沙發裏,長長的頭發拖曳到了地板上。


    沙發前,韓準將毛毯往她身上拽了拽,寵溺的看著她的睡顏。


    “你準備和語歡一輩子都是這種狀態?”


    厲紹憬的聲音從韓準的身後響起。


    韓準的手勢頓了頓,隨即答道:“過一天算一天,想那麽遠幹什麽?”


    厲紹憬沒說什麽,將目光從韓語歡的身上收迴。


    外麵的天陰晴不定,這會又揚起了雪花。


    想著韓敘離開前說的話,又想起那個從薛家走出來的小男孩,厲紹憬的表情黯了黯,說道:“我突然有些羨慕他……”


    韓準轉過身,看向他:“誰?”


    厲紹憬看著韓準的眸子,語調平靜道:“韓敘。”


    韓準愣了一小會兒,卻笑了起來,直起腰朝著他走過來,問:“羨慕什麽?”


    厲紹憬沒有迴答,而是垂下目光,換了個坐姿,伸手去摸煙盒。


    韓準將他手中的煙盒一把奪下,朝著韓語歡的方向使了個眼色,道:“語歡不喜歡煙味。”


    聞言,厲紹憬鬆了手,任由韓準將煙盒拿走。


    韓準坐到了厲紹憬的對麵,背靠在落地窗上。他說:“我隻知道,他和顧妤曾經發生過什麽,至於具體的事,他不願意多說……”


    兩人對視了片刻,厲紹憬點了點頭。


    不過,他也很快從藤椅裏起身,將大衣外套拿起。


    韓準盯著他,問道:“你去哪?”


    厲紹憬沒有迴答,轉身下了樓。


    韓準坐在沙發裏沒動,眼神裏全是無奈,透過落地窗看著厲紹憬離去的身影,嘀咕著:“早晚你們倆都得死在這小丫頭片子手裏……”


    身後沙發裏的韓語歡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已經坐了起來,她定定的盯著窗外。


    韓準很快走到沙發前,蹲下身子,柔聲的問道:“怎麽不睡了?”


    韓語歡的臉色過於蒼白,可眼神裏的東西叫韓準捉摸不透。


    很快,她又重新躺迴到了沙發裏,緩緩的閉上了眼。


    韓準蹲在她身前許久,見她入睡,這才低下頭,淺淺一吻印在了她的嘴角上。


    韓準剛要起身,卻又一把被韓語歡拽住了手臂。


    他低頭看著自己手腕上白皙纖細的手指,再抬眼時,對上了韓語歡一雙漂亮的眸子。


    韓語歡伸出手,去輕輕的撫摸著他的臉。


    動作小心而溫柔。


    而下一刻,她已經貼了上來,輕輕的吻上了他的唇角。


    韓準的眼睛睜的很大,一臉的不可思議。


    直到韓語歡忘情的用舌頭撬開他的唇齒,韓準這才反應過來,並熱切了迴應著她。


    很快,韓語歡被韓準一把抱起,朝著裏麵的臥室走去。


    窗外,雪花依舊纏綿。


    窗內,激起一室旖旎……


    ——


    厲紹憬的別墅裏,王嬸正將泡好的咖啡送到他手邊去。


    而厲紹憬後知後覺的伸出手,卻將咖啡杯子給碰倒了。


    咖啡流的到處都是,他從沙發裏起身,看著王嬸彎腰半跪在地上收拾。


    片刻後,厲紹憬轉身上了樓。


    今天的厲紹憬,在王嬸的眼中舉止有些異常。


    從進門的那一刻起,他的魂兒似乎就沒帶迴來,早飯也沒吃幾口,沙發裏也像有釘子似的,根本坐不住。


    王嬸迴過頭去,看著厲紹憬上樓的背影一臉的疑惑。


    可就算是這樣,她也不敢開口去多問。


    王嬸用抹布擦著地板,無奈搖頭。


    她不禁在想,曾經顧小姐在的時候多好,總能看到先生的笑模樣,無論是對誰,那笑容裏總是暖的。


    可自從顧小姐離開以後,她已經記不得厲紹憬有多久沒有笑過了。


    收了手中的抹布,王嬸起身的空檔,放在茶幾上的無線電話響了。


    看到來電上顯示的號碼,王嬸笑了。


    將電話拿起來放到耳邊,就聽到裏麵傳來了一個小女孩的聲音:“喂?請問,厲叔叔在家嗎?我想找他……”


    小女孩的聲音軟綿綿,甜膩膩的,可愛至極。


    王嬸對著電話笑道:“他在呀,不過你要等一下,我得上樓去幫你找他,好嗎?”


    “好……”小女孩乖巧的答應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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