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兮寶一路碎步跑迴了自個兒的海棠苑,關上門背一靠,心跳如雷大氣沒敢喘。


    咚咚咚。


    有人叩響了門扉。


    “誰!”小姑娘跟個驚弓之鳥一樣彈跳起來。


    “侯爺命屬下來瞧瞧裴小姐可有吩咐。”石竹輕咳了聲。


    裴兮寶臉上快滴出血來,她堵著門:“沒有沒有,我、我閱文習字,好的很!”


    燕岐怕是嫌她方才心慌意亂麵紅耳赤在石竹麵前還不夠丟人呢!


    小姑娘撲到案前隨手抓起桌角的書冊子翻了翻,聽到石竹的腳步遠去,她舒了口氣卻壓根看不進半個字眼。


    連提筆的手都頓在半空,還在微微顫抖。


    燕岐方才細細輕吻過的指尖,隻要凝神就能感受到舔舐指腹時的燙熱和旖旎。


    她撐著臉頰咬著筆杆子,眉頭一蹙將筆下紙揉成團,想了想,索性撕成了碎片丟進一旁的小簍子裏。


    她把燕岐收到的美人圖都畫醜了,燕岐沒有生氣反而笑了,好像等著小姑娘跳腳。


    那又惡又野的樣子,攪得人心神不寧。


    淅淅瀝瀝。


    不知何時,窗外落起了春雨。


    燕岐迴府時夜已深沉,遠處有著隆隆雷聲,鋥亮的閃電似要將蒼穹都劈出縫隙。


    轉眼已是瓢潑大雨。


    鎮軍侯的衣衫淋濕大半,他懶得撐傘也沒有迴房,下馬徑自朝海棠苑去。


    小姑娘房裏燃著矮燭,人卻已經歪歪斜斜躺在了床榻。


    睡著了。


    臉頰上還沾著一筆沒有擦去的墨跡,燕岐替她掖好被角,將紙簍裏被撕碎的信箋撿起拚拚湊湊。


    小姑娘這是在抄詩?


    憶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西洲曲單衫杏子紅,雙鬢鴉雛色。


    《西洲曲》。


    燕岐想起他隨白耳營出征迴來的時候,小姑娘抄了一大摞凱旋而歸的慶功詩,他想起,她提著裙角坐在拙藤園興致勃勃的唱著這首《西洲曲》。


    令人,怦然心動。


    少女思念鍾愛之人啊——燕岐偏頭看著被褥中睡的香甜的小姑娘,她夢中若有相思之人,會不會是他。


    遠處低鳴的雷聲夾著近處的一道閃電,落在京城半邊天。


    卻驚醒了皇城裏正安眠的九五之尊。


    喝——


    天子幾乎是彈跳著驚坐床榻,背後冷汗涔涔。


    轟隆隆——由遠及近如千軍萬馬踩踏在腦海,帝王恍然,整個內殿充斥著劈裏啪啦的水聲仿若置身夢境。


    嘎吱,殿門開了,九五之尊心頭一緊,有道黑影已站立榻前。


    他分不清這究竟是夢幻還是現實,男人突地抽出懸掛一旁傍身的寶劍,怒目喝道:“你——你究竟是誰是鬼!”


    他睚眥欲裂,舉刀便要砍下。


    “陛下!陛下!”那黑影噗通跪在地上狠狠抱住了天子的雙腿,嚷嚷起來,“陛下您醒醒,是奴才啊!”


    聲音的確熟悉。


    九五之尊的神誌恍然一清,耳邊依舊是滂沱雨聲,遠處的雷鳴隆隆比方才清晰了許多。


    跪在跟前嚇的魂不附體的,是呂衷。


    “陛下,您這是……又做噩夢了嗎?”大太監原本守在外頭犯了困,突聞殿內發出唿喝,連忙衝入護駕,誰知,九五之尊雙眼發紅,見人就砍。


    把他嚇個半死。


    原本呂公公也不需在深夜伴駕,但自打堰首山遇襲受驚之後,天子明顯終日惶惶有些心神不寧,夜晚更是噩夢頻頻,仿若見了厲鬼一般。


    天子的寶劍“哐啷”落地,整個人頹然坐榻,也同樣驚了床上那軟*玉溫香的睡美人。


    女人的手纖若無骨輕輕揉著九龍至尊的後背安撫。


    “朕……”天子雙手撐在膝頭,汗水濕透衣背,欲言又止。


    “陛下夢見了什麽?”呂衷臉色也慘白慘白。


    “故人。”九五之尊站起身,看著天邊的閃電劃過窗外,他緩緩走到殿門口,迎麵而來的氣息帶著滂沱雨水的腥味,雷聲鼓噪耳膜,“也是這樣的一個夜晚,雷鳴電閃,瓢潑大雨。”


    那個人,自絕於世。


    九五之尊的眼神突然深沉寂冷下來,好像整個人平靜了,他想起堰首山那年輕的侯爺趕來救駕,黑夜中斬下的頭顱、飛濺的鮮血,也曾令他恍然想起了那個——早就死去的人。


    呂衷心有戚戚,哪裏敢問是誰。


    “近來太妃如何?”九五之尊輕聲道。


    “太妃餘毒未清,身子一直虛靡,也是無心多理朝綱。”


    呂衷他挑挑揀揀著話,心裏知道,天子雖明麵上一直敬重穎太妃,但自打燕岐歸朝那老婦人生出的把控令帝王不得不提防忌憚。


    十二州的兵力人心足可以顛覆大昭皇權,當初先皇帝把江家女收納後宮,不過是為了穩固人心,掌控兵權。


    雙方都在借對麵的風水起自己的勢,卻又虛以委蛇相敬如賓。


    “老太婆命大,”九五之尊嗤了聲,就仿佛在感慨可惜那“一寸錦”居然沒有要了她的命,“鎮軍侯呢?”


    呂衷點頭哈腰的:“小侯爺軍威重,一出馬呀兵馬司和外營可都聽他的,”老太監說的樂嗬嗬,仿佛國家有這般棟梁他樂見其成,轉眼瞧見天子的臉色比天色還差,忙道,“奴才,多嘴了。”


    越有軍威,越是天子的心頭大患。


    “你可有把燕岐這些年流落在外的經曆都查清了?”


    呂衷壓低聲:“隻道小侯爺多年輾轉各地不曾祭拜父母,倒像是在尋人。”


    “尋人?誰?他還有兄弟姐妹?”


    呂衷伏地作“有罪”狀:“迴聖上,從未聽聞小侯爺還有兄弟,當初江小姐私奔,就連太妃也不知其父是何人。”


    “朕問過,”天子昂首,目光落進大雨中,他在堰首山曾經問過,燕岐的父親是誰,“不過山野草莽。”


    呂衷蹙眉。


    天子冷笑:“山野草莽能入江二小姐的眼?”顯然不信。


    當年的江檸初,貌美無匹,冠絕十二州,大都統旗下多少的將軍都眼巴巴的等著想要求娶,偏偏,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男人給偷走了一顆心。


    大太監頷首:“陛下聖明。”


    “呂衷,一個人多年不祭拜父親,是何種感情?”天子眯眼了然,“若不是他恨之入骨,便是——不可告人。”


    燕岐的父親,是不可宣之於口的男人。


    所以,寧可隱姓埋名。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禍國妖姬重生後拚命改劇本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今朝如晤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今朝如晤並收藏禍國妖姬重生後拚命改劇本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