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岐剛下馬,懷中就撞進了一個小身體。


    看的出來,神色惶惶的姑娘等了許久,原本潔白的襯裙擦過屍體草木已沾的血跡斑斑。


    鬆軟長發落下兩縷垂掛胸前,淩亂狼狽卻惹人憐愛。


    “髒。”燕岐微微一愣,想要推開裴兮寶。


    他渾身上下都是徐離那些逆賊的血,他很髒。


    裴兮寶搖搖頭,反而抱的更緊,她一點也不嫌棄。


    方才營中稍有平靜,穎太妃交由阿芙和八姑姑照顧,她迫不及待的出來尋找燕岐,聽聞他單槍匹馬出去追九五之尊的馬車。


    她不在乎那九龍禦座生死無料,她隻擔心燕小侯爺能不能應付那些賊人。


    燕岐察覺小姑娘的手有些發顫,他蹲下身才見她衣襟衣袖也殷紅一片,連脖根都沾著幹涸的血色,他神色一緊。


    “受傷了?”


    “沒有。”裴兮寶忙道,她摸摸索索從袖中掏出幹淨的錦帕抹去燕岐額上的血痕。


    就像是有什麽羽毛輕輕落在皮囊上,酥酥癢癢的。


    “嚴牧帶人上山把正營情況穩住後,我出來找翻羽,不小心叫亂跑的馬兒給撞了一跤。”摔在那堆屍體裏弄的渾身肮髒,裴兮寶適時的揉揉膝蓋搪塞著,突得腳下一騰空。


    燕岐懶得多聞,起身將她打橫抱起,小姑娘太輕了。


    “阿芙沒有看著你?”


    裴兮寶一慌,連忙扯扯他衣袖:“她在照顧太妃娘娘。”


    “情況如何?”他對小姑娘臉上羞赧的表情又歡喜又無謂,裝著視而不見,將她送迴了偏營。


    “八姑姑熬了藥,阿芙的確有些兒高招,一副飲下一盞茶的時間,太妃娘娘嘔了半盆異物,臉色緩和了不少。”


    筵營鬧了刺客,女眷營未受什麽波及,尤其這小帳中還殘留著紅燒兔頭的香味兒。


    燕岐將她置在床榻,不由分說捋了錦綢衣袖,手肘擦傷,臂彎有片巨大淤青,那不是摔跤跌出來的,而是被人用力掐勒所致。


    那些該死的逆賊。


    燕岐沒拆穿,小心翼翼替她擦去瘀傷血痕。


    “刺客都是什麽人?”臂彎觸痛,小姑娘哪敢在燕岐麵前唿聲。


    “淮陰侯的黨羽。”


    “董肅?”裴兮寶一愣,似有些不明,“從未聽說董家還有餘孽,若不是栽贓便是這些黨羽隱藏極深,興許京城早有耳目,否則如何神不知鬼不覺潛入堰首山。”


    她喃喃自語。


    燕岐微不可見的勾唇,的確,寶小姐才思敏捷,這也是他所質疑的,堰首山布防泄露顯然與徐離有關,可徐離已死,恐難查證。


    隻怕這皇城內外,文武百官中,已有了與董家狼狽為奸者。


    在九五之尊的眼皮子底下搞陰謀算計,更像是個下馬威,明目張膽的告知天子,死期將至。


    “難道太妃娘娘的毒也是他們下的?”裴兮寶若有所思。


    按照燕岐的說法,一寸錦隻有董家餘孽持有,可為何要對太妃下手,若說複仇應恨當今聖上曾借端賢太子名義剿殺董家相關人士多年。


    “會不會湖榭雅敘那些搜出來的兵器也是同一掛的,又為何選在遊獵……”


    裴兮寶的問話都在點子上。


    可燕岐沒迴話,顯然,心思不在其上。


    青年人蹲身將她的裙擺掀至膝處,小腿的淤色是叫桌角撞出的。


    “燕岐?”


    “別動。”


    沾著新藥的指腹順著小姑娘光滑細膩的腿側緩緩按揉如同在雕琢不願褻瀆之物,纖細修長勻稱得體,長指輕挑,腳踝的珍珠玉環發出脆響。


    沁音清亮,裴兮寶心頭一顫。


    她每有小傷小痛都是燕岐陪在身邊,似是自打拙藤園來的一種習慣。


    裴兮寶低頭瞧去,燕小侯爺似乎收起了方才趕馬迴程時渾身的戾氣血腥,燭火落在他眉下籠了片微弱陰影,竟顯的溫柔耐心。


    小姑娘下意識伸手觸到了燕岐額頭的發絲,青年人眉眼一抬,目光撞了上來——


    突地,營簾“唿啦”掀飛,阿芙大咧咧闖進:“兮寶,我剛聽人說——”她的話含在口中,就瞧見燕小侯爺單膝跪地正捧著人家小姑娘的玉足。


    她倒抽口氣“呀呀呀呀”怪叫起來:“你們——你們……”她瞠目結舌,指尖點到了燕岐身上,“小小小小侯爺,學堂的夫子們都說,男、男女授受不清,兮寶還是個小姑娘家家的,你怎可以——”


    如此肌膚相親。


    阿芙的話哽在嗓子眼還沒說完,就瞧見燕岐站起身大咧咧的坐在床沿將裴兮寶撈在懷中一摟,指腹按壓在小姑娘腰際,還挑釁似的朝阿芙揚眉。


    他就是我行我素,旁人,少管閑事。


    就差寫在臉上。


    裴兮寶眼角一抽,怎麽燕岐這家夥還跟阿芙杠上了性子,她掙不開手麵紅耳赤。


    阿芙氣的手指發抖,裴兮寶的小腰她都還沒親親熱熱的摟過呢,她就知道這男人不安好心老想占兮寶的便宜!


    “阿芙姑娘有空管本侯言行,不如想想自個兒的處境。”燕岐聳肩。


    “什麽處境?”阿芙沒明白。


    青年人指了指簾外。


    小阿芙一臉茫然竄出帳去,便瞧見正有一人端端立於篝火處,目光審視直盯著她,楚崢。


    “你究竟是什麽人?”七殿下負手,顯然,是特意來尋阿芙的。


    這小姑娘與他相識不過兩日,本覺她大大咧咧又熱情單純,可醫術出神入化,一眼分辨“一寸錦”又直唿張遂小字——


    整個太醫院都沒有幾人知道這院首的曾用名,接著一針點破,便要大膽取楚戎血做藥引,偏偏,還叫穎太妃脫離了險境。


    好一個阿芙。


    他楚崢不信這乃單純的偏地醫師。


    小小年紀,卻技藝出眾。


    阿芙被噎了一口,但她不慌不忙,哼聲擺手,壓根不想迴答這皇親貴胄的問話,她是個拿喬的姑娘。


    姿態一貫如此。


    鋥!


    雪色長劍攔在了阿芙的脖頸子前。


    很少見到楚崢有這般如臨大敵又迫不及待的表態,他平日裏多半像個吊兒郎當的花花公子,但,今夜獵營遭襲、太妃中毒,他的父皇險命喪堰首令大昭群龍無首。


    作為皇子,他不得不將來龍去脈,摸個一清二楚。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禍國妖姬重生後拚命改劇本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今朝如晤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今朝如晤並收藏禍國妖姬重生後拚命改劇本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