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喬少爺捂著臉,眼淚鼻涕一大把。


    “簡直放肆,哪來的刁民!”周大府尹氣的直跺腳,他扭頭怒目瞪上燕岐,“就是你這——”年輕人不知天高地厚在太歲頭上動土?!


    “刁、民。”燕岐雙手環胸,眉目瀲灩裏藏著難近的涼薄倨傲,漫不經心將這兩字玩味的在口中咀嚼。


    周府尹的話卡在嗓子眼,不由背後發怵,低頭就瞧見玄色狐裘禦袍下若隱若現的紫金魚袋。


    紫金魚袋。


    他突地輕抽口氣,臉色大變,反手“啪”一個耳光狠狠打在自己那不成器的兒子臉上。


    周喬暈頭轉向,他指著燕岐急吼吼道:“爹,你做什麽!他——他——”


    “他什麽他,你還敢說!逆子跪下!”周大人狠狠擰了他大腿,換上一副諂媚的討饒臉,“小犬、小犬打擾了侯爺的雅興,還望您大人大量,寬宥則個……”


    此話一出,周遭熙熙攘攘,皆不敢多言。


    周喬少爺的膝蓋咯噔叩在地上,目瞪口呆。


    “下官這混賬兒子不知,小公子是您府上的人……”府尹擦著冷汗,“來人,把少爺帶迴,家法伺候,三個月不準踏出房門半步!”


    整日花天酒地,貪男色好女色,還把心思動到了鎮軍侯府。


    那小公子是你碰得的嗎!


    周府尹搶先把兒子大罵一番也是擔心燕侯爺不解氣,周喬已經被打的頭破血流,一脈單傳可不能缺胳膊少腿的。


    他朝著那同樣瞠目結舌的風情女人使眼色。


    老板娘迴神上前福身:“原來是燕小侯爺,瑛娘不知您大駕光臨,確是……”她看了看湖榭雅敘的天翻地覆,神色僵硬道,“確是,蓬蓽生輝。”


    周府尹也滿臉賠笑。


    眼前人,惹不起,不就是砸了場子、唬了金主。


    貴客?


    能有這位大昭新寵鎮軍侯來的貴?


    燕岐冷笑訕道:“看來,周大人是這兒的常客。”男女老少熟稔的很嘛。


    “哦,不不不,下官隻是偶爾……偶爾閑情逸致,附庸風雅……附庸風雅罷了。”


    裴兮寶躲在青年人身後拽了拽他衣袖,惦著腳:“燕岐,雅間有密室暗閣,他們關押了不少女孩兒。”


    她心有餘悸也是著急著那個自己想要救的少女,不知現在情形如何。


    “小公子莫要說笑,湖榭雅敘的姑娘,皆是家中有難抑或身世可憐,自願去往教坊司,何來威逼利誘,略賣一說。”瑛娘挺直了脊背。


    “周府尹。”燕岐昂首。


    “是、是,來人,搜!”


    “慢著,”青年人拉起了裴兮寶的手,“本侯親自走一趟。”不管是非對錯,他要小姑娘安心。


    一行人入雅間進暗閣,果不其然,別有洞天,微風拂燭帶著馬飼的腥味,然,令人詫異的是——壓根沒有半個少女的影子。


    裴兮寶錯愕,顯然,他們清理了痕跡,除了地上的混亂和血漬,什麽也沒有。


    但這說明不了湖榭雅敘與少女略賣案有關。


    “周大人、小侯爺,你們可都瞧清楚了,暗閣不過是用來囤木砌石之地,怎有藏匿少女一說。”瑛娘擺手,脂粉味充鼻。


    裴兮寶瞧著地上因拖曳而留下的痕跡,她蹲身蹙眉:“為何會有木油痕?”


    這股子腥油味現在想來才覺,她的伯父裴槐多年遠域經商,時常當寶貝似的帶迴一些大昭腹地少見的稀奇物。


    “湖榭雅敘準備重置兩堂三閣,運了木油來刷木器罷了。”


    “胡說,”裴兮寶瞠目反駁,“白口木油來自石川嶺,大昭稀有,價格昂貴,瑛娘一擲千金竟用這東西來上油,”她拍了拍掌心撣去塵土,了然昂首,“白口油分明是用於淬冷以煉精鐵器皿。”


    裴槐曾托人運迴南郡一小鬥,結果被裴兮寶打翻在地。


    在場眾人聞言怔神。


    燕岐不由眯起眼,小姑娘懂得倒是多。


    “什麽白口油,我瑛娘隻是個商人,不懂這些。”女人眼角眉梢緊斂。


    裴兮寶置若罔聞,她摘下壁上燭火,從雅間摔進密道時,她就撞在這堵牆上,後腦勺現在還發疼。


    她敲了敲石牆,咚咚輕響。


    燕岐也發覺了異常:“石竹。”


    褐衣的護衛心領神會,抽出長劍便對著石壁狠狠鑿下,哢,硬生生裂了縫隙。


    內藏暗室。


    別有天地。


    周府尹看的是目瞪口呆,牆內的通間竟堆砌著十多個巨大的精鐵箱,滿是製作精良的兵器,大至刀槍劍戟,小至鉛針匕首。


    “怎麽會有這麽多兵器,瑛娘,大昭明令禁止民間私製大量兵器買賣!”周府尹驚的是魂不附體,天子腳下,竟然有人明目張膽的鑄造倒賣兵器,若傳了出去,別說烏紗帽,他這父母官的腦袋得先給陛下拿來祭旗!


    周大人恨不得現在就查封湖榭雅敘。


    “侯爺,茲事體大,您可否……”府尹戰戰兢兢瞧著一旁神色不明的燕岐。


    “賜座。”


    小侯爺卻突然出人意料,石竹將雕花椅擺放在那風情老板娘身後。


    眾人摸不著頭腦。


    燕岐轉身,話是對著裴兮寶說的:“出去候著。”


    小姑娘拽著他衣袖搖搖頭,她為什麽不能留下?


    燕岐臉一沉,裴兮寶就沒轍,隻得隨著石竹一步一迴頭的退去外堂。


    年輕的王侯攏著狐裘長袍,狹長鳳眸中有著張揚冷冽,他言簡意賅。


    “買主是誰。”


    寒涼嗓音落在耳中心頭發顫。


    瑛娘臉色僵硬,輕吸口氣,抓緊了雕花木椅卻死死咬著唇角不開口。


    燕岐不著急,緩步上錢,修長手指在箱中兵器挑挑揀揀,撚起一支細長鐵箭,一尺一寸,精鋼開封。


    嗤——


    血腥味瞬間蓋過了淺淡的油腥,女人尖叫著,看到自己的左手掌心叫鐵箭死死紮在了木椅上。


    血流如注,動彈不得。


    稍稍掙紮,雪白指骨就露出半截,周府尹看的手腳冰冷。


    瑛娘是湖榭雅敘的老板娘,風韻猶存,嬌媚動人,他平日可沒少打情罵俏,如今看著美嬌娘尖聲慘叫,他也無能為力,尤其是那燕小侯爺,麵不改色心不跳。


    誰敢多說半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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