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不償失。


    燕岐下意識往旁邊挪了腳步,仿佛不想與個傻瓜並肩而行。


    楚崢沒眼神,還自說自話妄圖勾肩搭背:“小姑娘嘛,不能她想要什麽,你就給什麽,”他搖頭晃腦,“否則女人容易恃寵生驕……”


    得適可而止,欲迎還拒。


    他自以為是裴兮寶性子熱絡,央著燕岐來京城。


    “收收那些花街柳巷學來的鬼東西。”


    “哎呀,你別老縱著她。”不聽專家言,吃虧在眼前,苦口婆心地。


    “縱著?”


    楚崢連忙改口:“不,是寵著。”


    燕岐理所當然:“本侯寵妹妹,你嫉妒?”


    他巴不得裴兮寶恃他的寵,生她的驕。


    楚崢恨不能一拳揍到年輕人臉上,他深吸口氣平複心緒,和鎮軍侯嘮嗑實在容易內傷。


    “聽說你在十二州為救裴兮寶受了傷,嚴不嚴重?”楚崢伸手就要往燕岐胸口探去,衣襟還沒觸著,整張臉一擰,哎喲哎喲就討饒了起來,“別別別,姓燕的你好沒良心——”


    楚崢的手腕叫燕岐擰的發紅,“哢”,似還錯了骨。


    小侯爺冷眼撒手,在京城這小子的確是無法無天的很。


    楚崢揉著手腕碎碎念,臉色倒是正經起來不再顯露玩笑:“我勸你呀就將她當‘妹妹’,南郡山高水遠的管不著,這京裏是虎狼環伺,有仇的、記恨的、豔羨的,可都一鍋兒端著。”


    言下之意,別讓他們抓著痛腳,拿裴兮寶做文章。


    燕岐眸色暗凝,嗬,突地冷蔑笑道。


    “大可一試。”


    上個拿裴兮寶威脅他的人,已經身首分離了。


    楚崢有些無趣的摸了摸鼻尖,燕岐自行其是沒人攔得住,雖說穎太妃是他的姨母,可燕小侯爺眼睛裏沒有半分的聽任。


    得,楚崢隻覺這是天翻地覆前的平靜。


    踏踏踏,府門小廝急衝衝來奏稟:“邑寧郡主府上的鶯紅方才送來了帖子。”


    燕岐沒動,楚崢倒是搶了去,一邊納悶一邊迫不及待的拆開:“楚嘉澄?你怎麽惹到她了?”


    “半途偶遇。”


    “邑寧的父親邑湘王是我伯父,當初父皇初登大寶,伯父為其鞍前馬後平定朝內動蕩,兩個兒子都死於政敵之手,後來老年得子才有了嘉澄,寵的是無法無天。”


    一提起她,楚崢頭疼欲裂。


    邑湘王兩年前病逝,天子愧疚感懷,將郡主從封地接來京中作客,一住至今。


    楚嘉澄性子烈辣、跋扈囂張,活生生把所有小公主都比了下去。


    眾星捧月、窮奢極欲。


    白紙黑字,他一目十行。


    無非是些衝撞致歉,明日想邀請燕岐的“妹妹”入宮一敘。


    楚崢連連搖頭,這裴兮寶在楚嘉澄麵前,豈不是小白兔入灰狼口?


    “我那堂妹非善茬,宮裏兄弟都避著她,畢竟惹了禍事,她隻要在父皇麵前一哭,理就是她的。”


    提醒提醒那小姑娘,注意自個兒的言行。


    楚崢將請帖往燕岐懷裏一塞:“時辰不早,父皇還等著聽我論經,恰好明日你需覲見,本宮一早來接你們。”


    七殿下揚長而去。


    燕岐將那信箋揉成團信手拋擲。


    鎮軍侯府徑庭交錯、花草不敗。


    青年人緩緩步上前去,院落盡處,裴兮寶站在那兒已有半盞茶光景。


    “不喜歡嗎?”


    燕岐昂首,立於她身後,試探輕問。


    小姑娘迴神,自然的伸手抱住了他臂彎:“你準備了多久?”


    眼前的海棠樹鬱鬱蔥蔥,一旦入春,便是花海翩躚,與記憶中裴府的寢居漸漸融合成一處。


    “喜歡嗎?”


    燕岐去掉了“不”字,從質疑變成了質問。


    裴兮寶點點頭,喜歡的心頭泛酸,感動異常。


    燕岐這才釋了懷,侯府是廣陵院原址上重修的,他在十二州得知後便予知楚崢,要在府內築上一處海棠苑。


    楚崢去過裴家,自然一清二楚。


    嗯,還少說了幾個字。


    需,一模一樣。


    裴兮寶來到京城若沒有一丁點兒對南郡的念想,他可不信,他不希望小丫頭覺得陌生、覺得冷落、覺得惶恐。


    “就是……”裴兮寶悄咪咪抬眼,搓著小手,“就是沒有沉水海棠,祖母從前千裏迢迢運迴南郡,花色豔銳,花香馥鬱,藍綿盆栽可是天下一絕!”


    這是在向他討花。


    拐彎抹角的。


    “得寸進尺。”燕岐伸手在她額頭一彈,卻也沒拒絕。


    新築的海棠苑成了小姑娘的寢居,甚至連房間內的擺設都八九不離十。


    月色沉浸,炭爐起暖。


    裴兮寶趴在案前咬著筆杆子,到京城的第一夜,定要給南郡道封平安信。


    雖在十二州時燕岐也命人給了消息,但時隔許久,她又隨軍上京,總要抵個交代免得大家夥擔心。


    塗塗改改半日才封口。


    裴兮寶眼珠子轉轉,提著讓嚴牧幫忙備上的一籃胡蘿卜,悄悄拖著披襖,溜去了馬廄。


    好像養成了照料習慣,翻羽嗅到愛吃的小食,有些躁動不安,當然,緣由不止那麽一個——


    燕岐在府中有自個兒的院落,不能如在拙藤園那般,同住一個屋簷下。


    她反覺得寂寥。


    雖說是來投喂翻羽,可馬廄臨近燕岐的居所,小姑娘探頭探腦隔著樹影望去,果不其然。


    他還沒有睡。


    即便冬日,小窗也敞開著,青年人坐於燭側,下筆疾飛如有神。


    他的側顏冷峻淡漠,眉目專注,昏黃微軟的火光打在臉頰,郎豔獨絕,世無其二。


    裴兮寶心頭一跳。


    翻羽貪吃,沒見到小主人的動靜,一個勁擠兌她。


    “別、別吵、別吵……”裴兮寶慌的噓聲安撫,要是讓燕大人發現她大半夜不睡覺跑來這裏偷偷“瞻仰”他的俊容,怕是尾巴都要翹的半天高然後再不給臉麵的戲弄她一番。


    嘩啦啦,書頁翻閱的聲音突的地停頓。


    裴兮寶連忙蹲身,躲在窗底。


    “梁下小賊,鎮軍侯府也敢來去自如。”幾分哂笑。


    裴兮寶“呀”聲,抬頭,就瞧見燕岐倚在窗沿,單手撐頰,興味至極。


    偷偷摸摸,以為他什麽都沒發覺?


    “三更半夜,寶小姐無心安歇,”燕岐的目光落在她白玉青蔥帶著冬夜紅暈的指尖,“還是,需要本侯親自陪寢?”


    他的嗓音誘染低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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