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石二鳥。


    “是個法子。”祁立軒點頭。


    “沒必要。”燕岐涼道,言簡意賅。


    朝廷為此派遣過不少安撫大員,個個才高八鬥出口成章,連他們也沒有說動錢楷,憑什麽幾句話就要歸順觀水營。


    “剩下兩州不成氣候,連個羽翼也算不上,取不取都無妨啊。”嚴牧不解。


    “不,就從這‘無妨’下手。”燕岐不知打的什麽算盤,了然道。


    營護大人示意手下趕緊將十二州地圖提來。


    裴兮寶聽著眾人心有靈犀,一愣,怎麽說的好像橫刀立馬就要去幹架?


    “你們……是、是要去打仗嗎?”她軟糯糯的拽了拽燕岐的衣袖開口,“不是說……探個虛實?”


    嚴牧和祁立軒不約而同輕笑起來。


    燕岐唇角微微勾起弧度,那弧度不像是笑,到似是某種誌在必得的篤定:“天子的意思便是違抗者殺無赦,皇權麵前,說一不二。”


    探?


    拖延了時間好叫那些各懷鬼胎的將軍都統們聯合起來抵禦朝廷的平亂不成?


    兵貴神速,既然到了地頭,就沒有往迴走的道理。


    生為大昭版圖卻“自立為王”,兵律擬定藩鎮郡王皆不可自行養兵縱馬,他們哪一州不是在招兵買馬,無論是否與豫南王政*變有關,十二州的這些不肯低頭者,早就是忤逆謀亂。


    沒必要曉以大義。


    裴兮寶瞠目結舌,天子不過是尋個由頭師出有名,此番便是要在十二州掀起風浪!


    “幾年前朝中派了欽差走訪各州,名為視察,實為詔安,結果柴大人在迴京的途中遭遇悍匪襲擊而亡,”祁營護摸了摸頜下寸寸小胡,眉頭緊鎖,“悍匪?我瞧啊,那是悍兵作祟。”


    生怕柴大人迴京抖落出十二州的禍事,殺人滅口呢。


    這可是公然和朝廷作對了。


    原是如此,裴兮寶眼神一撼:“那我可不可以留下來?”她小心翼翼的征詢燕岐的意見。


    “不行。”青年眯眼。


    小姑娘又再打什麽鬼主意。


    “打仗可是要兵要糧要銀子的,聖上沒有明目張膽的分兵動糧,顯然是不想讓十二州起疑心,你們現在大動幹戈,哪來的糧草和軍餉?”她還說的頭頭是道。


    嚴牧和祁立軒一愣愣,裴兮寶不像是個養在深閨什麽都不懂的嬌嬌女,反倒像常年跟在裴盛身邊耳濡目染的小巾幗。


    有的放矢。


    燕岐看了她一眼。


    “不行。”


    “我可以和各州商行……”南郡商行遍布大昭,官道能行不能行的地方,她都可以唿之即來揮之即去,分明是強有力的後盾。


    “不行。”


    這是第三遍,燕岐的話裏明顯有著不悅和慍意。


    若是與十二州的人馬較勁起來,誰知道會演變成什麽境況,裴兮寶留在穹州附近不安全,他同意帶她護送裴盛已仁至義盡,小姑娘可休想得寸進尺。


    裴兮寶嘟囔著窩進椅子裏生悶氣。


    嚴牧還傻不愣登似沒瞧見這兩人之間的貓膩,笑吟吟隻道裴小姐一心為家為國,小將軍怎麽總潑冷水。


    祁營護在底下偷偷擰了一把他胳膊。


    鹿皮絨卷軸展開,十二州山川支脈、江流湖海,躍然紙上。


    燕岐目光一掃而過:“遷合臨近隴右道,有三處江口,十二州雖各行其是但不少仍有賴於隴右和淞江口的渡頭以及水路大道,運糧送兵皆不可或缺。”


    祁立軒聽明白了,瞳中精光一現:“你的意思是,咱們打蛇涅七寸,先將整個十二州的對外關卡掐斷,讓他們人心惶惶、自亂陣腳?”


    他指尖一點便戳在關運大道。


    嚴牧拍手稱道:“無糧可運,無兵可調,好是好,可咱們隻圍困不奪城,久而久之不是法子。”


    “兩州兵馬與我們不相上下,硬碰硬討不了好。”祁立軒接話,必須出其不意,一旦損兵折將元氣大傷,後頭可就成了一攤爛事。


    朝廷的確給他們出了個難題。


    或者說,是刻意的,在刁難飛星小將軍。


    無兵、無銀、無糧草,如何拿下十二州的第一關。


    “營護莫急。”燕岐卻輕鬆自如。


    “高招?”


    “天降神兵。”


    祁立軒與嚴牧麵麵相覷,突的哈哈大笑起來。


    的確,在北地戰爭時這小將軍用兵如神、出其不意,如今十二州如臨大敵早已有所防範,整個觀水營也不過四萬兵馬——


    天降神兵。


    有意思。


    他們笑,卻不是嘲弄與諷刺,反而抱拳擊掌:“小將軍有心,我等,誓死追隨!”


    眾誌成誠,哪怕沒由來也深信不疑,或者是,燕岐的話,他們從來不置喙。


    祁立軒此刻才覺原本凝重的氛圍有了些許輕鬆,他扭頭才發現,原本賭著氣的裴兮寶倚著木椅,睡著了。


    小姑娘鼓著臉頰,燭火下膚色瑩潤白淨,眼睫還微微打顫,在一群大老爺們的營帳裏,顯得,格格不入,也,嬌美可人。


    他不忍心,招招手示意侍從們趕緊將裴小姐喚迴寢帳休憩。


    “別吵醒她。”燕岐蹙眉輕道,上前俯身將小姑娘抱了起來,轉出帳外。


    寶小姐睡的早,一日困乏就忍不住打盹。


    嚴牧呲牙感慨:“小將軍對妹妹可忒好。”


    “妹妹?”祁立軒挑眉將案上的鹿皮卷軸收攏。


    “當然,”嚴牧大咧咧地,“裴大人是小將軍的義父,裴小姐當然就是他的義妹。”


    哥哥對妹妹好,天經地義。


    祁立軒眼角直抽抽,恨不得敲打敲打這個榆木疙瘩,燕小將軍那雙眼睛裏可曾有過如花美眷的影子,那是哥哥對妹妹的“關護”嗎?


    壓根是舍不得旁人多看一眼,多碰一下。


    “傻。”祁營護思來想去隻能倒騰出這麽個字眼。


    呆頭鵝。


    夜色深深,燕岐將小姑娘送迴了偏角的營帳,靜謐也幹淨。


    軟煙羅混著少女獨特的花香,臉龐柔柔靠在胸膛時竟覺能將那肌膚灼的燙熱,偏又,像是化了滿腔沸騰為春水,舍不得鬆開。


    小姑娘在床榻上翻了個身,還偷偷砸吧著嘴,燕岐心道,那句話應由他來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倒是想把寶小姐日日夜夜栓在身邊,寸步不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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