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監工頓啞口無言,一張臉焦灼的快要滴出血來。


    月嬋恍然大悟直跳腳:“好哇!原來是你!是你勾結尤護衛,險些害的小姐命喪山中,劉暢民,你瘋了!”


    “我、我沒有!”劉監工被月嬋指著鼻子一頓潑水,聲僵冒汗,他也指天誓日的,“都是、都是那個姓尤的,他給了我六百兩銀子,讓我、讓我偷偷給他送幾車硝石硫磺,我以為是他老家需要炸井,哪裏知道是……”


    昨日天崩地裂的震動,劉監工當時就派人去查看,怎會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麽事。


    那些黑火藥都是經了他的手,一旦東窗事發,豈不是都栽贓陷害在他的頭上。


    哪裏敢說!哪裏敢認!


    可如今是刀架在了脖頸子上。


    “分明狡辯!”月嬋比裴兮寶還要憤憤不平,手指已戳到了劉大監工的腦門,“尤護衛可以被收買,你也難保不會,他帶著小姐上山道,你就在峽口埋炸藥,你們一不做二不休的,倒是天衣無縫啊!說!年前的兩場火患是不是你一手搗的鬼!”


    大火燒延,礦場花了近三個月整修,損失慘重。


    “月嬋姑娘,我劉暢民身受老太太恩惠,怎會作這喪盡天良的事!”劉大監工也是聲淚俱下。


    “呸!”


    “不是他。”裴兮寶阻止了月嬋的逼問。


    小丫鬟“嚇”著聲一臉驚訝,身後的燕岐不覺意外,反而饒有興致。


    寶小姐正一步步的收網呢。


    “劉大監工沒有害我之心,火患也不是他一手主導。”


    “裴小姐說的對!”劉暢民舔著唇角,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視裴兮寶如再生父母般,他心急火燎的從地上爬起來,“我這就帶幾位去看看那藏室。”


    數月前火患起始是礦場的儲藏室,燒毀的器具全都倒騰在熏臭黝黑的庫房裏。


    月嬋看著裴兮寶認認真真的模樣,不甚明了:“小姐,我瞧著那姓劉的也不像個好東西,您來山上不就是來查火患的事,何必與他掰扯賬本。”


    “你也聽到他見著咱們第一句話是什麽。”


    ——晁義沒收到來巡場子的消息,老太太也未給個準信,隻有您幾位?


    脫口而出。


    顯然,劉暢民與尤護衛通過口信,他隻知道姓尤的會上山卻不知是裴家派人來巡查,所以大監工小心翼翼防備,不過是因為害怕火患案的事落在他頭上。


    若裴兮寶當場開口調查,隻怕劉暢民推三阻四,再尋個由頭打發他們,更別說要看什麽失火現場。


    門都沒有。


    現在,姓劉的可巴不得洗清這罪名。


    月嬋似懂非懂的點頭。


    燕岐的目光落在裴兮寶梳理整齊的花髻上,小姑娘還挺有主見,瞧過的聽過的她都默默謹記在心,可不是什麽養在深閨溫柔乖巧的小白兔,嗯,現在越發蹦躂的和個小野貓差不離。


    小野貓容易闖禍。


    但禍事,還有他燕岐擔著不是。


    裴兮寶彎腰抹過地上燒灼的痕跡和炭灰:“雜工們說那時恰好尋找著了新脈忙得不可開交,就將半年前裴家送上山的儲架全搬來了藏室,那幾天誰也沒開過這門。”


    “莫非,還是自己起的火?”月嬋不明就裏直覺奇怪,“定是有人撒謊!”


    裴兮寶想了想:“燕岐,你覺得呢?”她鄭重其事的詢問。


    月嬋蹙眉,燕岐能懂什麽,小姐怎麽眼神字句都在斟酌他的意見。


    青年踢了踢燒焦的木架子,地上早已不留半寸斑點痕跡,火是從儲藏室最裏端的地方燃燒起,遇著了木架更是兇猛,黑石推波助瀾下,一發不可收拾。


    隻是木架子炭堆一晃,突得竄出幾隻黑黝黝的大老鼠,嚇的月嬋驚叫連連,定睛一看,不光有老鼠,還有不少螞蟻正沿著牆角攀爬。


    小丫鬟惡心的直打嘔,方才還有雜工們嘮叨著藏室的老鼠怎麽滅都滅不幹淨。


    燕岐若有所思,鞋尖一擰地上的烏灰,竟有幾厘如同石灰的粉末。


    “稀鱗。”


    “什麽?”裴兮寶知道他發覺了東西。


    “稀鱗被塗抹在木上作成了儲架,外頭裹上層薄漆,看不出任何異常,但稀鱗在天幹物燥下極易點熔燃,半年後薄漆脫落,一旦暴露在外——”他沒有繼續說下去。


    裴兮寶“呀”了聲:“是因為稀鱗自燃引發的火患,你怎知?”


    “稀鱗燃後不留痕跡,但氣味卻能滲入地下,格外吸引蛇蟲鼠蟻,八九不離十。”


    燕岐篤定。


    裴兮寶若有所思。


    月嬋忍不住插嘴:“可、可這些木架子不是裴家送來的嗎?”難不成是自家人搗鬼。


    裴兮寶的神色凝沉:“姑且不論,但劉監工受賄事實俱在,送迴南郡交給祖母處置。”


    “那——咱們呢?”


    月嬋問的小心翼翼,她總覺得自己越來越琢磨不透小姐的心思了。


    因為,裴兮寶並沒有打算在礦場久留,甚至連晁義也不耽擱。


    她命小丫鬟收拾行囊備上馬車,不迴南郡,而是要去一趟,長源。


    長源?


    月嬋眨巴眼,那不是林家的地盤,小姐去那兒作什麽。


    燕岐如今難得坐在馬車裏,當然,是裴兮寶的要求,都受了那麽重的傷害還一直沒尋個時間好好處理,坐馬車還能掉塊肉不成。


    啟程前,小姑娘特地請了大夫重新開藥。


    “你不問我為什麽要去長源?”裴兮寶聽著車軲轆咯噔咯噔,外頭有熱鬧喧囂的人群,她正忙著替燕岐解開臂上的繃帶。


    一日兩換,大夫特地叮囑的。


    “你要去林家。”燕岐漫不經心道。


    裴兮寶突然覺得無趣極了,和燕岐站一塊什麽都瞞不過他。


    “那些儲架不是祖母定人送的,能冒名裴家的,恐怕隻有姑媽。”裴兮寶在礦場已覺出了七八分,她並不想當當眾將裴芷可能的行為拆穿。


    事關裴家顏麵。


    所以,她要親自走一趟長源,去林家探探虛實。


    “你你你別動。”裴兮寶蹙眉,她的藥粉灑在了馬車裏。


    小姑娘螓首低垂,長睫如扇一顫一顫就像是春日裏的蝴蝶在花枝間飛舞,簾外的流光有著相間陰影,美妙絕倫。


    青蔥玉指著丹花紅蔻,微微翹起的小拇指像在撩撥著春風華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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