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不要背著我偷偷嫁人。


    燕岐眉頭沒尾的一句。


    裴兮寶懵神:“什麽偷偷,什麽嫁人?”她指尖勾著發髻上的珠花,華彩斑斕,“胡說八道!”她嗔道。


    怎麽聽著她像在與沈小郡王偷*情似的。


    燕岐垂眸,目光定定地就像是有什麽熾熱發燙的東西一下按捺住了裴兮寶的心。


    “等我迴來。”他輕道。


    裴兮寶張了張口。


    燕岐沒有喚她寶小姐,他說,裴兮寶,等我迴來。


    抓著臂彎的掌心似在交托什麽千金重諾。


    車夫馬鞭輕揚,溫家馬隊緩緩離去,蔽天旌旗消失在白雲清風間。


    燕岐有那麽一瞬迴不過神。


    楚崢問他,為什麽當初不想迴南郡見裴兮寶,他想他是知道答案的。


    因為一見到她,就知自己,在劫難逃。


    哪怕想到小姑娘展顏的笑聲不再因為自己,都覺如梗刺在喉。


    所有的豔羨傾慕都是覬覦。


    他的寶小姐又怎能與旁人分享。


    溫常如就瞧著裴兮寶若有所思的模樣:“燕岐說了什麽?”他隻是好奇。


    那年輕人與自己年歲相仿,從來不苟言笑,本以為是個疏冷曼傲可每每對著裴兮寶這驕縱的大小姐服了性。


    小姑娘聞言鑽去一旁,俏生生地:“常如哥哥什麽時候這麽愛打聽別人的秘密了。”


    “你們的話,是秘密嗎?”溫常如笑言卻心知肚明。


    裴兮寶對待燕岐的態度與其他人都不同,與其說一開始像極了刻意的討好諂媚,如今更似發自內心的歡喜。


    自然而然,旁人觸及不了。


    溫柔家的馬隊跋涉數日,所幸未經風雨。


    裴兮寶迴到府中時候才發現,半個院子都堆滿了禮擔,仔細瞧瞧都是豫南王府送來的。


    “都是些什麽?”


    月嬋神秘兮兮的福身:“小姐有福。”


    裴雲頌很是機靈,眼珠子一轉就跳了起來:“定是天大的好事!寶兒快進堂,老太太一定正等著呢。”


    果不其然,正堂上座,裴家的女眷談笑風生。


    “院裏哪來這麽多的禮?”小姑娘咧嘴一笑,走路都似生風,多日不見,甚至想念。


    趙姨娘從椅子上跳了下來,連忙拽住裴兮寶的衣袖:“還不是聽說你和溫家的馬隊趕去籌備相救駱榮,巾幗不讓須眉嘛。”


    誰人不羨,誰人不慕。


    “扯遠了扯遠了,”老太太眯著眼笑,整張臉都鬆鬆垮垮,她把裴兮寶招唿到身邊,“寶兒覺得小郡王如何?”


    老祖母索性開門見山,一院子的禮都是討好小珍珠的。


    用意?


    誰也別藏著掖著,這是終生大事。


    “我瞧他對你用心的很。”方大夫人連忙跟上一句,慫恿著。


    豫南王是受封朝廷的勳爵,地位可想而知,南郡風頭正盛,他們有心拉攏並非壞事。


    裴兮寶愣了愣,再蠢鈍也該明白全家人的心思,都卯足勁的撮合她與沈澤,小姑娘眼睫眨眨,不以為意的抓起一塊五香玉豆糕就往嘴裏塞。


    聳著肩膀,漫不經心。


    “小郡王是飽學之士,言行得體、溫文爾雅,人是極好的,甭說南郡,就是放眼天下,也有的是大家閨秀趨之若鶩願為其成賢妻良母、相夫教子。”


    裴兮寶搖頭晃腦,仿佛說的都是別人的事,與自己半點兒幹係也沒有。


    方大夫人噎了口與趙姨娘大眼瞪小眼,寶兒是什麽意思——


    把那沈澤吹捧一番卻又刻意不接話。


    兩人不約而同的看向裴當家的。


    老太太抿著唇角摸摸裴兮寶的腦袋,說道,寶兒剛迴來想必是累了,先迴拙騰園休息去。


    裴兮寶連蹦帶跳的出了堂。


    “寶兒是何意?”方大夫人一臉懵。


    “還能是何意,不允這婚事。”趙姨娘唉聲歎氣,他們暗示的這麽明顯,裴兮寶卻非要裝傻充愣。


    “門當戶對,天作之合,豫南王實誠好意,她還想如何?”方大夫人不理解,“老祖宗,拒婚可是大事啊……”


    原本還歡聲笑語的正堂如今滿是憂心忡忡。


    女眷們沒有說,豫南王已經送了請婚書,一個王爵的青睞,不是那麽輕易就可抗拒的。


    趙姨娘推了推老祖宗的手:“王爺送了那麽多禮,退迴去是大不敬啊!”


    老太太何嚐不知,別看豫南王總是笑眯眯好說話的模樣,裴家若是公然推拒了王侯的提親,輕則說他們裴家不給臉麵故意難堪,重則——豫南王若一封書信彈劾到了京城,說他們裴家掌控南郡擁兵自重,連京中封王拜相者也不放在眼裏。


    可大可小。


    “我瞧著呀,都叫那燕岐拐跑了心思,寶兒整日裏與他在一塊兒盡做些出格事,”趙姨娘心直口快的很,“若是如今不允豫南王的提親,將來不知會被人說三道四些什麽。”


    她好話壞話一股腦兒的和盤托出:“你們瞧著我做什麽,我可是實話實說。”


    她一心想為裴兮寶好,嫁個如意郎君,穿金戴銀不愁吃穿,榮華富貴享用不盡,沈澤,難道不是最好的選擇?!


    “老三!”老太太輕喝道,駐了駐拐杖,“老三,你的想法呢?”


    堂內屏風後的裴盛正揉撚著花生緩緩踱步,不急不躁。


    “兒子隻能親自登門寬釋一番。”他躬身,除了南郡都尉親臨一趟豫南王府,還能作何。


    “就這麽放任寶兒了?”方大夫人歎氣。


    “總不能逼著她嫁個不想嫁的人,這南郡,天塌了,”男人的脊背挺如鬆柏,“不還有咱們頂著?”


    他握了握老母親的手。


    裴家的女兒嬌氣的很,不愛的,本該誰也強迫不了。


    老太太有些熱淚盈眶,裴盛雖然不摻和家長裏短對裴兮寶也未過多親近,但他心底裏從未勉強自己女兒做任何不願之事。


    哪怕皺一皺眉,掉一滴眼淚,也舍不得。


    裴盛整了整衣衫駕馬而去。


    豫南王提親一事,南郡人盡皆知,這也變成了誰也拉不下臉麵的一場戲。


    裴兮寶自小喪母,裴盛照顧的不夠,這段日子來小姑娘聰慧體貼,叫他倍感欣慰,有女如此,作為父親如何不為其終生幸福著想。


    什麽是終生幸福。


    大約不是他們認為的,而是,她想要的。


    裴盛定神昂首挺胸,跨進豫南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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