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風知我意,吹夢到西洲。


    這本是她名諱的來源,今日一曲思鍾情,該由她來作這唿應的首尾,卻被裴兮寶搶了所有的風光和台詞。


    如今再聽,怎麽都充滿了刻意的取笑味。


    林知意多情溫柔的眉眼裏嶄過些許怨憤。


    海棠苑裏芳菲盡,小珍珠最喜歡的花仿佛四季都不會敗謝,千嬌百媚卻叫她沒由來覺得窩火,林大小姐反手揚袖,“啪”,折斷了正盛開的枝丫。


    落英繽紛。


    她抬腳狠狠踩踏,就像是要將那故意裝傻充愣的裴兮寶踩進肮髒的泥潭,不得翻身。


    錦絲裙擺沾染塵灰,林知意似也被自己這滿腔的怒火和妒意嚇到了。


    “嘖嘖,”細微的輕歎從海棠苑正堂傳來,“是什麽人把知意給氣成了這般?”


    燈火光亮,裴芷正倚在門口瞧見了一切,心知女兒方才偷偷從拙藤園迴來,今日,林知意丟了大人,現在還滿臉漲紅。


    裴芷緩緩步上前來,心疼捉起自家姑娘的手,纖纖玉指上血痕紅印交錯。


    “不過一首曲子,誰也沒有輸。”裴芷輕柔上藥,她知道午後西洲曲戛然而止的緣由。


    林知吞咽了口唾沫,抿著唇啐道:“不知檢點的小姑娘,三更半夜和一個奴才打打鬧鬧!”就算是裴盛的義子,就算是裴兮寶的義兄,畢竟男女有別,住在一個屋簷底下就罷了,還不分尊卑主仆,成何體統!


    林知意想起那清俊冷肅的少年對自己視若無睹,可換了裴兮寶卻另眼相待,雖然話不多,但哪一分不是情真意切。


    以為她瞎了眼不成。


    裴家,虛有其表、兩麵三刀,專門——專門欺負她們這些外人!


    小姑娘越想越氣,急急跺腳,咬牙就一根一根的折著海棠枝。


    裴兮寶的心頭好,全都該成泥。


    裴芷蹙眉:“一個不長眼的奴才,也令你大動肝火。”燕岐深受裴盛信賴,眼高於頂,呸,他們林家還瞧不起姓燕的。


    林知意深吸口氣,終於恢複了一分平靜:“母親,她可不像你說的那般嬌蠻任性,隻知享樂。”


    她是誰,當然是裴兮寶。


    裴芷也發覺了,小侄女從踏進門的一刻就在裝傻充愣,時不時有的放矢分明針對,什麽時候這個千金小姐多了顆七竅玲瓏心。


    “我本以為隻是老太太寵著他,沒想到,小姑娘現在這般得人心。”裴府上下的夫人都被她收拾的服服帖帖,林知意不見得能輕易取而代之。


    “總不能叫她一直出風頭啊,”在老太太麵前,表小姐若不能風風光光的,那還有什麽籌碼,她們來南郡有段時日了,很快就要啟程迴長源,林知意什麽好處也沒得到還惹了一身腥,她壓低聲,“母親,盛家主母說的,未必沒有道理。”


    她突然道。


    盛家主母,自然就是盛茗的母親,喬氏,便是日前領著小公子來溪風鑒月賠禮的那個女人,名門嫡秀,端莊得體。


    裴芷神色一黯。


    的確,裴家盛情,在吃穿用度上不曾苛待了裴芷和林知意,偏偏,少了些許人情,這讓裴芷多少覺得,自己與女兒成了“外人”。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別人不知,我很清楚裴芷夫人想要什麽——


    這是她們的馬車剛入南郡地界時,喬氏在東門山口攔住了她們的來路。


    裴家今非昔比,南郡也非你地盤。


    區區幾日的感情就想從老太太手裏撬出銀子,簡直荒唐。


    喬氏話語溫綿、慢條斯理,任何令人氣憤失顏的字句從她口中落出都不覺得是譏誚和恥笑,她更像是在循循善誘另一條出路。


    裴芷,何時想明白了裴家不會成為你的靠山,我盛家的大門隨時敞開。


    喬氏的話如今在裴芷的腦海中一閃而過。


    “更何況,父親還等著……”林知意沒有發覺自己母親揣摩微變的臉色。


    “別提你那個沒用的爹!”裴芷輕斥,若不是她當年嫁妝豐厚,林家早就完了,外強中幹,空留一股軀殼,裴芷眼裏多的是瞧不起的嫌棄。


    她來南郡,不光為了可以攀附的權勢,更是要向裴盛和老太太允一個人情。


    這趟迴鄉也叫她更清楚的認識到,裴家的財富和權力,那些豔羨的目光膠著纏繞,連嫉妒都受之無愧,是她曾經也可享受並且無端信仰的榮耀,而如今,都成了裴兮寶。


    小珍珠含著金湯匙,坐擁萬千寵愛不需為生計為活路發愁。


    叫人看了就心癢。


    “你是長源才女,光這四個字就高人一等。”


    裴芷唇角一勾輕輕攬住了林知意的肩,女兒何嚐不是她的棋子她的實力。


    日子可不是用來消遣的,隻要空閑裴二夫人就帶著林知意四處拜訪遊覽,惜才擁才之名在南郡掀起不小的風浪。


    的確,林小姐柔情似水文采翩然,惹世家公子心心念念。


    大夫人和趙姨娘茶餘飯後每每談起都羞的這表小姐坐立難安。


    入夏便是南郡的“河神落”。


    古老的節日更得人心,裴家喜歡在滿月樓點上一桌酒席,閣樓臨水,花窗一開便是半城風貌半湖光,賞心悅目。


    華燈初上,喧囂人間。


    難得,禁足的裴雲頌得了方大夫人求情可以一聚宴席。


    林知意還是頭一迴見到這麽會花言巧語的公子哥,幾句話就被油腔滑調的模樣逗笑了,裴雲頌沒出息臉皮又厚,唯一的好處是容易熟絡,尤其,對美人兒。


    林知意將裴大少給迷的雲裏霧裏。


    “呸,老色鬼。”裴兮寶就在裴雲錦的身後啐著唾沫星子,好了傷疤忘了疼的大少爺,看到漂亮姑娘就愛“憐香惜玉”。


    知意妹妹長,知意妹妹短,恨不得當個哈巴狗。


    裴雲錦聽著寶兒的腹誹,忍不住掩唇笑。


    滿月樓的掌櫃自然是認得裴老太太,龍頭拐杖金絲繡,連忙笑臉相迎。


    “哎喲,老太太,早就安排了最新的廳堂,”老掌櫃在南郡多年深受恩惠,不敢怠慢,將一眾女眷迎去了閣樓,花燈雕琢金碧輝煌,隻是,沒個匾額,“您老不如賞個光,給咱們這新堂,起個名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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