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家的馬車離了溪風鑒月,裴老太太忙著要去洽談商行的生意,自然也不能久留。


    小姑娘乖乖巧巧將祖母送到了府門。


    老太太托了托那張髒兮兮的臉:“去,洗洗幹淨,成什麽體統,你可不許再無理取鬧了,否則,沒有下迴出府的機會。”裴老太火眼睛睛,怎不知道自個兒小孫女在堂外幹了什麽好事,這泥巴一瞧都是新鮮的,那是在院子中臨時抓來。


    可老太太寵她護他,兮寶受了委屈,多小的事兒都是大。


    寶姑娘一聽就知道祖母看穿了卻還幫著圓謊撐腰,她吐了吐舌頭:“兮寶這麽乖巧,最不會惹是生非。”


    老太太在她鼻尖一刮:“過段日子,你姑母要從長源迴來探親。”


    “姑母?”裴兮寶對裴芷的印象可謂全無,畢竟,她出生前,裴芷已經遠嫁,聽說夫家也是當地有名的商賈世家。


    隻是裴芷鮮少有家書傳來,山高路遠,偶爾還斷了聯係,這次探親顯得難能可貴。


    “那……表姐是不是也會一同前來?”裴兮寶突然問道,裴芷的女兒林知意也算得千金小姐,一副溫柔嬌弱清純可人的模樣,可背地裏攜私抱怨心機頗深,論矯揉造作,她數第一沒人第二。


    “你怎麽知道?”裴老太太詫異的很,裴兮寶如何得知長源的事。


    “因為……爹爹偶爾提起。”她忙解釋。


    裴老太點頭不疑有他:“說來,你父親年幼時與芷兒倒是感情甚篤,待你表姐來了,可要好好相處。”


    裴兮寶重重點頭,笑的無害極了,林知意,上輩子不光會落井下石還與自己的丈夫串通一氣。


    如今想來,這兩人才該是一對同命鴛鴦。


    這次來南郡,可絕不會再讓自己失了半寸臉麵。


    “我聽燕岐說你最近幾日格外好學,連伍夫子都對你聊表讚賞。”老太太上了馬車還一臉欣慰。


    裴兮寶張嘴還挺驚訝,怎麽燕大人突然會幫她說好話了。


    今兒個的太陽絕對是西邊出來的。


    她目送老太太的馬車消失在街口,月色落下晦暗。


    華燈初上。


    裴兮寶揉了揉肩膀。


    “栽贓嫁禍借刀殺人,使的不賴。”身後突的傳來些許涼薄。


    不用轉頭就知道是燕岐。


    裴兮寶偷偷白了他一眼:“盛茗出口傷人在先,我可不是那些廟堂裏拜著的觀音娘娘,”什麽都可以不計較,“對了,你怎麽一聲不吭就迴府了,我還急著……”到處找你呢。


    她當時興致勃勃的想要問問燕岐,有沒有看到自個兒出了風頭。


    “有溫常如護著,需要我燕岐做什麽?”他可是看清楚了,溫家公子鞍前馬後,兩人一路有說有笑,裴兮寶手裏的糖葫蘆就是那家夥買的。


    她不照樣吃的津津有味,誰送的,壓根不重要。


    裴兮寶覺得燕岐今兒個口吻怪怪,她伸手一討:“我的糖葫蘆呢?”方才情急之下讓他保管著,還沒吃完呢。


    “扔了。”


    燕岐麵不改色心不跳。


    裴兮寶一愣:“那是常如哥哥買的,我都還沒吃完,你怎麽能扔了?!”


    燕岐這個混賬東西一點道理都不講。


    活像那糖葫蘆得罪了他似的。


    燕岐冷眼,溫柔家少爺的小零嘴還就這麽得她心頭好?


    少年人懶得解釋,跨步往迴走。


    “燕岐!燕岐!”裴兮寶的叫喚無用,她跺跺腳,王八蛋。


    小姑娘氣的就差倒騰出口,她為什麽會和盛家小子打架,還不是因為那少爺目中無人輕視燕岐。


    他倒好,還怪責起裴兮寶來。


    燕大人不光難討好還不可理喻。


    裴兮寶憋的挺難受。


    月嬋看著自家小姐迴到閨房愁眉苦臉,不,分明一股子怨惱都寫在臉上:“小姐,誰惹你生氣了?”她一想就明白,“得,就屬燕岐了。”


    用膝蓋想也知道,整個裴府上下,老太太寵著,老爺護著,也就燕岐平生三句話都能把人噎死。


    小丫鬟已將沐浴熱湯都準備好,看裴兮寶趴在浴鑒旁,任由月嬋將藥包浸泡,舀著熱水:“奴婢聽說按著《千金益方》藥浴堅持,便能膚麵如玉。”


    將花與香搗碎,配入真珠玉屑研磨的粉末,平日皆是參雜在胭脂水粉中。


    月嬋沒聽到裴兮寶的迴音,她揉了揉自家小姐的肩頭:“小姐您還在想那臭小子的事,奴婢瞧他喜怒無常,就不是個適合留在身邊的人。”


    尤其那目中無人的神色,看著就來氣。


    裴兮寶迴神掬水拍了拍臉頰:“不許說燕岐的壞話。”她低低嘟囔。


    月嬋撇撇嘴角:“還不是您起的頭兒。”倒成了她的不是,自己委屈了還護著人家,月嬋好像明白了什麽哇哇大叫,“小姐,您該不會是瞧上那個混蛋了?”


    裴兮寶蹙眉,一捧溫水就灑了月嬋滿臉:“我會這麽犯糊塗?”


    燕岐那樣的人,無論是喜歡他,還是被他喜歡,怕都不是什麽好事。


    呲——裴兮寶想了想那年站在金殿前的男人,金繡玄色沉寂長袍,眉眼裏是不曾改變的冷肅,桀驁裏多生陰騭活像個天煞孤星,嘖嘖,小姑娘忍不住渾身打了個顫。


    索性換了話頭繪聲繪色的給小丫鬟嘮叨今日球場上的一切,老實說月嬋沒見過自家小姐這麽能聒噪,她聽得一驚一乍。


    “那小姐今天是力挽狂瀾了?”


    “當然。”裴兮寶得意洋洋,倒是突然想起來,“昨日你送大堂哥迴府,祖母可說了什麽?”方才她都不敢當麵問。


    月嬋努努嘴:“老太太氣壞了,收了他手中所有裴家產業,白天跪罰堂,晚上關禁院,誰也不許求情。”


    “那大夫人呢?”


    “大夫人垂胸頓足,這次一句幫襯的話也不說。”裴雲頌是咎由自取,若是再放任這個胡攪蠻纏的花花公子在外頭遲早要闖出大禍來。


    裴兮寶對這個結果還算滿意,敷上香粉,著上青煙羅,將濕漉漉的長發隨手挽起,不施胭脂粉黛時倒更顯得清麗素淨。


    “小姐今兒個想吃什麽?”宵實每天都在變著花樣。


    “鬆子百合酥。”裴兮寶想也不想,“再添兩碗羹湯。”


    月嬋了然。


    裴兮寶來到燕岐院中時,房門半掩卻無人,她探頭探腦的,案上攤著幾卷書,裴兮寶隨手翻了翻,發覺底下壓了一張墨跡密密麻麻的紙,瞧起來像是封信。


    小姑娘有些好奇,正要伸手,門口傳來了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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