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常如一愣搖著頭反笑:“兮寶如今是越來越有自個兒的想法了。”誰也攔不住,說要參加馬會,就首開少女先河,說要來聞言堂,便也不怕丟了人,這不,連蹴鞠都要趕趟。


    裴兮寶理所當然地:“伍夫子既然開了局,怎麽也得捧個場。”


    否則,她裴小珍珠豈非就真如燕岐所說成了個聞言堂的擺飾品。


    溫常如哈哈大笑。


    午後這場蹴鞠就要展開,不少人都看到了裴兮寶的掛名,紛紛暗笑,一個十二華年的小姑娘參加,嗬,那十三商行輸定了。


    姑娘家怎比得上少年們的靈活和勁道,到時候摔了傷了,可別怨天尤人。


    裴兮寶將袖子綁縛起來,長發利索挽起,裙子邊角小心翼翼的用珍珠繩係了起來,清清爽爽。


    “燕岐,怎麽一直不說話呢?”


    從她掛名到即將開場,少年人就沒再多言。


    “這迴可休想我再替你下場。”他把話先說在了前頭。


    裴兮寶嘟囔:“你就這麽瞧不起我。”


    她以前不愛讀書,就是好玩,玩的花樣千百種,什麽沒有嚐試過,不就是蹴鞠嗎,她自個兒在院子裏組織過幾迴,後世,這可是熱門的娛樂,裴兮寶的熟悉程度不下於在場的任何一個少年郎。


    小姑娘雀躍上場,摩拳擦掌。


    春日宴,繁花落滿頭。


    聞言堂學府內的喧囂堪比月前八駿馬會盛況。


    不以親疏,不有阿私;端心平意,莫怨其非——伍老先生鳴笛擊鼓。


    這左軍的進球就贏了一片喝彩,官家子弟們一蹦三尺高,得了好彩頭。


    雙方的比分追追平平參差不大,可就是那麽一兩分的較勁,令人更覺氣惱。


    裴兮寶著鵝黃圓領小襟衫,氣喘籲籲撐著腰,上頭繡著的狸奴好像也擰著臉不甘心。


    蹴鞠太耗體力,少年們兩圈下來汗如雨下,別提這鮮少出閣有體力活的姑娘。


    她隻覺得腿腳上灌了鉛有些提不動可偏偏不敢讓眾人發現了自己的乏力,盡管每個人都筋疲力盡。


    裴兮寶用力在腿腳一撐,鞋履不慎磕絆在石子上,噗通跌了一跤,她呲牙,不覺得疼,一骨碌就要爬起身,身邊陣風似的略過個少年郎,不正是那天在馬會輸了賽速而冷嘲熱諷的盛小公子。


    他一腳飛弄,鞠球高起低落在腳下轉停,賣弄的很,小公子居高臨下巴不得這迴多出點風頭。


    “裴兮寶,輸了的人可是要在臉上刷粉的,你別丟人哭鼻子。”


    瞧瞧裴小姐這張俏臉,抹的半紅半白一定有趣極了。


    裴兮寶一咬舌*尖,她不搭理這自以為是的小公子,眼力極準的,突從地上跳起來提著裙褲,繡花鞋穿過他兩腿一腳踹飛了鞠球。


    小姑娘歡唿一聲,還朝著他做了個鬼臉。


    直把盛茗給氣的瞠目結舌。


    “真有她的。”溫常如在觀席上聽著眾人哄笑,見裴兮寶摔著爬起還一點不作痛的樣子壓根不像個嬌滴滴的大家閨秀,反倒不在意旁人目光大出風頭樂此不疲。


    他覺得這樣的裴兮寶與從前大相徑庭卻也無比有趣。


    燕岐沒有說話,歪了下腦袋,小姑娘額頭的汗漬都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瞧著,那些世家子弟可要動手腳了。


    每個人都在趕著最後的時間過身追球,難免肢體衝撞,裴兮寶被帶了個趔趄,倒是自家那驍球位的少年突然哀嚎一聲滾地,似是崴到了腳。


    眾人一陣慌亂無暇顧及鞠球,比賽結束的擊鼓已響起。


    溫常如連連歎息,這罰球若不能進,可就一分之差輸給對方了。


    燕岐從地上撿了顆小碎石在手中拋撚著,瞧起來是那少年自己不小心摔了,可分明是左軍兩人一瞬帶偏故意勾了他的腳後跟,摔傷的,這些十三商行的公子們也不多長個心眼,瞧裴兮寶滿臉焦色,又是擔心又是憂慮。


    可不是,輪到咱們寶小姐罰球。


    她哪兒成。


    蹴鞠場中央豎著兩根高三丈的球杆,上部的球門寬約一尺,俗話叫做“風流眼”。


    裴兮寶緊張的很,她自認不是什麽命中高手,尤其所有人都累了,累的都快提不起胳膊抬不起腳。


    他們汗如雨下,筋疲力竭,這罰球就成了救命的稻草,裴兮寶突覺全場的目光都壓在肩頭,沉重的有些令她放不開手。


    小姑娘閉上眼,捏緊了裙褲,卯足了力道衝上前去,“啪”,腳下一滑,所有人都看的清楚,那發球力道不穩腳步偏斜,是進不了球門的。


    左軍的官家子弟們已經開始歡唿起來。


    隻聽得“喀”一下,那聲音極微,鞠球突然拐了弧度,迅雷不及掩耳一下撞進了風流眼。


    場上鴉雀無聲,頓,爆出了陣陣喝彩。


    進了。


    裴兮寶不敢置信,她知道自己沒那個能力,為什麽鞠球會有一股後勁迸發衝對了準頭。


    溫常如比裴兮寶還要激動,站起身大笑著給予掌聲。


    燕岐並沒有候著,他下了觀台轉過場後,隻是手中,沒有了那顆小石子。


    裴兮寶幾乎是被十三商行那些富賈鄉紳的學生們簇擁下來的,她看到溫常如站在一邊等她:“常如哥哥看到了嗎?!”她可是第一次那麽穩穩的進球,連自己都大出意料,怎麽能不顯擺顯擺。


    溫常如頷首:“人人都瞧見了。”他溫柔笑道。


    裴兮寶四下裏張望,卻沒有見到燕岐的影子,稍有些落寞的神色襯過了眼瞳,他去哪兒了?


    溫常如沒發覺小姑娘的失落,兩人才出聞言堂,就瞧見街頭巷角路過不少行色匆匆的衙役。


    “南郡發生什麽了?”裴兮寶嘀咕,想起近來時常見到府衙出兵,前幾日連父親翻看公文後都神色凝重。


    “聽說進來城西鼓巷區走丟了兩個孩子。”溫常如細思,南郡地域廣闊分四門山口,東管不到西,西也顧不著東。


    “丟了孩子?”


    溫常如點頭:“幾年前冕城也偶發丟失案,多是叫賊人擄了,若不索要錢財便是賣作藝伎小奴。”


    劫人孩童與殺人無異,性質惡劣令人不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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