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吹掛著夜雨卷入寢殿,和地上淋漓的鮮血交融。


    莫風雲似乎沒有聽到林風的話。


    他佝僂著身子,望著地上的屍首看得出神。


    良久,


    莫風雲才僵硬抬眸,渾濁的眼中布滿血絲。


    他指著林風,全身都在發抖。


    “區區豎子…區區豎子!竟敢……”


    話未言盡,一口精血逆喉而出,噴了出來。


    黑紅的血液中彌漫著濃鬱的寒氣。


    莫風雲身體一僵,直接癱倒在地。


    一代雄主帝王,如今卻仿佛蒼老了十歲,狼狽不堪。


    秦立說得沒錯,莫風雲早已寒氣入髓,時日無多。


    再加上莫離死在自己麵前,他的生命氣息已經格外微弱。


    莫風雲咬著牙,強硬地撐起身體。


    林風冷眸望著,平靜道,“陛下還是省省吧,憑你現在的身體狀況,是殺不了我的。”


    莫風雲閉上了眼。


    林風說的話是事實,他從來都不是衝動的人。


    現如今,寢殿內外的所有侍衛和影衛都被派了出去。


    莫風雲現在孤掌難鳴,林風想殺他,輕而易舉!


    想自己戎馬一生,機關算盡,戰勝了無數強敵外邦,可到頭來,卻被這個黃毛小子逼入絕境!


    莫風雲覺得無比可笑。


    林風是他計劃的紕漏,是唯一出錯的一環。


    可就是這一環,卻宛如水中漣漪,越擴越大,甚至波及到了自己,生生改變了所有!


    可能…


    從北域哪戰身中寒毒起,屬於莫風雲的惡果就已經種下!


    莫風雲抬眼,冷冷的望著林風。


    “林家小子,你做到了,做得很不錯……”


    “不!”


    林風搖頭,字字鏗鏘,“不是我一個人!是秦林兩家所有人的付出!還有柳家被滅的一千多條人命!”


    “柳家?”


    莫風雲挑眉。


    他甚至記不得還有柳家這個小族的存在。


    迴想起莫離說,他拿了林風的軟肋。


    莫風雲困惑地問道,“這柳家中,有你珍愛的女子?”


    怒發衝冠為紅顏。


    年輕氣盛的年紀,最易衝動,也最容易被女人影響。


    林風搖頭,“並無,但整個柳家都因我而死!”


    “哦?”


    莫風雲顯然有些意外。


    林風繼續道,“他們的世子,是我小師弟。”


    莫風雲這才想起。


    關於林風的調查中,好像是有柳白這個人。


    不過因為秦蕭和沈安的存在,讓自己忽略了他。


    莫風雲不理解。


    或者說很難想象林風會為了一個毫無存在感的人和小族,從而集結兩大世家,殺入皇宮!


    莫風雲嘲弄地看著林風,“真是可笑,你居然為了那樣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做到這種地步。”


    “小人物?小人物!”


    林風心中燃起莫名的怒火。


    他指著莫風雲,怒然道,“可能在你眼中,他是小人物,甚至不如身邊的一個太監!”


    “但我林風被柳家救過命,被我小師弟舍身相護!”


    “他們因我而死,我不為他們報仇又豈能甘心!”


    “柳家的英魂,又如何瞑目!”


    莫風雲恍然。


    比起莫離,自己對林風的了解還是太少。


    也怪不得莫天會如此看重他。


    “那……”


    莫風雲話音一頓,眼神變得清冷,“你想怎麽做?殺了朕?讓你林家取而代之?”


    林風眯著眼。


    他在誘惑自己殺他!


    林風看著莫風雲,冷冷搖頭。


    他不會讓秦林兩家背負弑君的罪名,更何況,他不想讓這所謂的君權,禍害了自己的家人!


    至高無上的權利,有極大的誘惑性。


    莫風雲兄弟十四個,最後隻剩他和蕭王兩人。


    其中的血腥和慘烈程度,完全不是林風可以想象的!


    林風不敢賭!


    人性,永遠都經不起考驗!


    一日兩日尚且能忍,可一個月,一年,十年,百年呢?


    林風不想讓這所謂的權利,來玷汙林家人之間的家族情誼。


    更何況,


    殺了莫風雲後,無法戰勝的蕭王和難以處理的莫天都是問題!


    “在百姓眼裏,您是個好皇帝,守住了大齊,開疆拓土,功績無法泯滅,也會傳揚後世,殺了你,秦林兩家會有大麻煩!”


    林風的這番話,讓莫風雲略有詫異。


    他望著林風,鮮有的輕笑出來。


    林風遠比他預料中要聰明。


    林風話鋒一轉,又繼續道,“可在我看來,你無情冷血,背信棄義,甚至毫無人性!”


    林風看著他被寒毒折磨不成樣子的身體,淡漠搖頭。


    “就讓你在這寒毒的折磨中,一點一點死去吧,反正,你也沒幾天可活了。”


    聞言


    莫風雲甚至要忍不住鼓掌。


    寒毒的折磨何其難熬。


    封鎖經脈,修為倒退,就連那方麵的能力也受到影響。


    無法立正啊!


    他的身體,早就是一副破敗的空殼,甚至連自殺都做不到。


    死在林風手上,讓莫天繼位,給秦林兩家打上叛逆弑君的標簽,再無生還翻身的機會。


    這是莫風雲能想到的,最後的籌謀。


    可偏偏林風也看穿了他的動機!


    “罷了,罷了……”


    莫風雲像是妥協。


    他取出傳音玉,“老十四,迴來吧……”


    片刻


    一身狼藉的蕭王黑著臉走入寢殿。


    林風看著他,有些想笑。


    莫風雲看著蕭王,詫異道,“怎麽?受氣了?”


    “沒”


    蕭王搖頭,臉色極不自然。


    莫風雲沒再管,淡淡開口,“十四弟,你聽好,這應該,是我的最後一道旨意。”


    蕭王一怔,臉色也鄭重起來。


    莫風雲朗聲道,“朕操勞過重,身體已不宜主持朝政軍務,太子莫天德行兼備,大義滅親,誅殺奸逆莫離,於七日後繼位。”


    蕭王深深地看了林風一眼,並未多說什麽。


    莫風雲繼續道,“三皇子莫離,奸逆不忠,其心不軌,還欲謀害朕,幸得林家世子林風帶秦林兩家闖宮相救。”


    “即日起,恢複秦林兩家爵位兵權,赦免其全部罪責。”


    “東荒蠻夷狼子野心,所圖甚大,由林家家主林修遠為將帥,攜族人副將前去鎮壓。”


    “北域邊疆頻頻被擾,命秦家二長老秦立為將帥,攜族人副將前去駐守。”


    事實,是勝利者書寫的。


    莫風雲的一句話,扭曲了所有事實。


    林風臉色如常,蕭王卻格外驚愕。


    這是讓秦林兩家再次掌兵!


    莫風雲和林風兩人對視。


    林風沒講話,抬步走出寢殿。


    蕭王看著莫風雲,厲聲道,“陛下!你為何不讓我殺了林風這群奸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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