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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德正已經五天沒有迴府了,平日裏就算和湯依雲吵架,也絕對不會超過三天不迴府,再怎麽也要迴來睡上一覺,就算是不說話,這麽反常,湯依雲不禁有些多想。


    方德正給夏逢春置的宅子不大,不過離方府倒是挺遠的,剛好在小城裏的另一方,隔的十分的遠。


    “去敲門。”湯依雲叫冬丫頭去敲門,皺著眉頭站在宅子外麵,久不歸家,湯依雲隻能想到這溫柔鄉。


    “砰、砰、砰,”又使勁用手錘了錘門,裏麵才傳來了一聲吆喝。


    “來了,來了,急什麽急?”


    一個把頭發挽在腦袋後麵,穿著一身粗布衣服的中年女人看著門口的一眾人,有些沒反應過來,“你...你們來找誰?”


    “夏逢春是住這兒的吧?”冬丫頭先開口問道。


    “夏姑娘她......”話還沒說完,人就被兩個小廝推開了。


    湯依雲打量著這座不大的小院子,嗤笑了一聲,看著一個頗為窈窕的身影走了出來,穿著一身花開鮮豔的旗袍,手上挎著一個小包,兩人哥著幾階台階對望著,站在上麵的夏逢春先開了口,


    “方太太?大忙人怎麽得空來我這兒了?”


    “我家老爺在不在你這兒?”湯依雲懶得廢話,先開口問道。


    夏逢春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甲,“方老爺沒迴家麽?嘶...這我倒不知道,三日前方老爺從我這兒走了,說是官府有要緊事,我也不敢打聽,怎麽?太太是許久沒見老爺了?”


    這話問的露骨,湯依雲輕輕笑了笑,“隻是臨時有要事要去老爺商量,打擾了。”說完扭頭便要走,走到門口忽停下了步子,轉頭說道,“夏姑娘,許久不見,你臉色的皺紋又多了些,也不知這長臉還能管多久。”


    說完,邁著步子就走迴到馬車中。


    一手用帕子摁著自己的額角,一邊歎著氣,走在馬車旁邊的張媽媽用手輕輕敲了敲車窗,湯依雲掀開車簾,臉色有些不耐,“怎麽了?”


    “那邊來消息了,說外麵守的嚴嚴實實的,不能打聽。”張媽媽壓著聲音,朝湯依雲說道。


    “莫不是出事了?”湯依雲眉頭擰成一團,心裏更加著急。


    張媽媽見湯依雲心裏煩,忙勸慰道,“太太先別心慌,這還沒個準信了,待會兒讓丫頭再去纏著人打聽打聽,莫要自亂陣腳。”


    小鐵鏟子掀開一小塊土,挖了一個不大的小坑,方言清將一個小苗移到這個坑裏,花盆裏的芍藥生的好,方言清就想著給新芽開枝散葉。


    “姑娘,太太出門了。”晴丫頭幾步奔迴屋子,頗為開心的說道,“還帶走了一眾丫頭婆子。”


    方言清聽到晴丫頭的話,站起身,兩隻手互相拍了拍,將塵土拍掉,“那我去洗個手,咱們就去學堂。”


    “好!”晴丫頭開心的應道。


    晴丫頭早就想去學堂了,想見她的小姐妹小滿,此刻聽見方言清要出門,神采風揚的就去給方言清端盆子。


    兩人照舊是從後門溜出去的,走到了熟悉的學堂門前,平日裏舊院子的大門都是開著的,今日遠遠的就看見是關著的,方言清皺了皺眉頭,心下覺得有些奇怪。


    推開了木門,看著空蕩蕩的屋子,方言清被麵前的場景給弄傻了,空蕩蕩的屋子,什麽痕跡都沒有,分明前幾日牆上還是黑的,還用粉筆寫的有詩句,屋子裏也有桌椅,怎麽一下子就空了。


    晴丫頭來迴看了看,也有些不知所措,“是不是,我們走錯了?或是他們摞地了?”


    方言清搖了搖頭,這段路沒錯,這也隻有這一間空屋子,走錯是不可能的,且這學堂是周東辦的,也是他費盡心思的,不可能說換便換,就算換...就算換也應該同自己說上一聲的。


    方言清的手緊了緊,興許是有什麽要緊事,“咱們去書局看看。”


    “是。”晴丫頭跟在方言清身後,把院子的門關了,朝書局走去。


    書局的門被緊緊關著,上麵掛著一個大鎖,人想必是走了的,方言清皺起了眉頭,伸手摸了摸鎖麵,又抬眼看了看書局旁的標誌,沒走錯,怎麽居然被鎖了。


    “要去方府看看嗎?”晴丫頭輕輕開口問道。


    方言清聽著晴丫頭的話,此刻思緒卻還是亂的,突然鎖著的門,人走樓空的場景,方言清心裏忽然很不自信,甚至出現了很多奇怪的想法,他們是不是跑了,亦或是有事,都走了。可連句口信都不給自己遞,是不是不想讓自己知道,想著前幾日衛朝還在給自己說,他要叫他母親來府上同自己舅母先說道說道,問自己是想先訂婚還是想其他的,可這麽幾日,都沒人來府上,是不是這都隻是他的一句玩笑話。


    晴丫頭看著方言清的臉色有些難看,忙說道,“興許是有什麽要緊事,家中有事要忙之類的,姑娘不用太憂心。”


    方言清點點頭,把自己腦海裏的那些念頭趕走,“先迴府吧,許是有事,等著吧。”


    “好。”晴丫頭點點頭,跟著方言清往府上走去。


    大小不一的船停靠在嘉縣渡河邊,嘉縣有一條不大的渡河,可順著水流,一路開到重慶,然後在重慶便可以做火車了。


    衛朝今日穿了一聲西裝,周東也換了那身長久的長衫,穿了一聲淺色的西裝,站在橋頭上,“妹妹,母親快迴去吧,渡口風大。”


    “現在局勢亂的很,切記一切安穩為重,倘若遇到打劫的就給錢銀便是了,家裏不缺這些個銀子。”嶽瑤皺著眉頭說道,“也莫要出風頭,到上海了,也盡量低調著。”


    衛朝點點頭,“我知道了,這迴去隻是幫襯著父親,又沒太多我的事,你才是有沒有話要我帶給父親的。”


    嶽瑤瞪了衛朝一眼,想了想開口說道,“他胃口不好,我不能時時提點著他,你迴去一定要叮囑他每周的藥膳,我不在,他肯定又忙忘了。”


    “好,我知道了。”衛朝點點頭,正準備站起身子,又停了下來,看向馮苒苒說道,“你記得多看顧一下言清,這番天翻地覆,她家定然頗受打擊,她舅母不是個好的,別動什麽歪心思,你要多照顧著。”


    “嗯嗯。”馮苒苒連忙點頭,“我迴去就去找她,哥哥你就放心吧,包在我身上。”說著拍拍自己的胸脯,頗有一副都包在自己身上的豪言壯闊之感。


    “你這孩子,”嶽瑤在旁邊聽笑了,緊張的感覺也淡了些,“我迴去感覺的就和方家那位太太說親,一定不讓你未來媳婦跑掉。”


    “謝謝母親了。”


    目送著船開走,馮苒苒才和嶽瑤往客館走去。


    過完壽誕的第二日,衛府就傳來遠在上海的衛朝父親的電報,說是要亂了。


    當時便預感不好,其實榮縣獨立的事情之前就聽說了,但消息鎖的還算緊,衛朝便想著要不要迴上海一趟,擔心父親一人在上海忙不過來。然後就收到了周東的消息,革命了。


    電報上的消息很短,隻有一句,武漢獨立,成立政.府。


    看到了這個消息的衛朝先是笑了笑,遂即又鎖緊眉頭,根基不穩,由於清政.府一起存在著,這種場麵尤其不利,目前新政.府根基淺薄,軍隊養不了,錢也沒有門道,就說著各地的部隊都亂的很,手伸不過來,管不了,仍然是個空殼子。


    空殼子說話大抵是沒有底氣的,也管不住人心,這後麵的事才是麻煩,衛朝皺了皺眉頭,大伯父一家雖在朝廷為官,但不愚忠,早就察覺到不對勁,但消息放出來,始終沒有改地的打算,想來也是有些不放心這個政.府的。


    盤根交纏,魚龍混雜,這全是考量,全是人心的算計,這些事情,衛朝其實都是打心眼裏不喜的,可偏偏自己又全懂,把紙上的電報消息放在了桌子上,輕輕用手指敲著,手指敲擊桌麵發出清脆的聲音,此番迴上海,又是要耽擱數人,心裏始終有些放心不下方言清,她在那種地方忍耐的那麽久,不應該忍耐下去了。自己從見她的第一眼就覺得,她是那溫玉,要在最適合她的地方才能溫柔事物,而不是在封建的宅院裏一味守拙。


    她應是一株花,開的燦爛,站在台上,雖然有些不好意思,但仍然可以釋放自己的光彩。


    若說思念便是情愛的話,自己從第一眼便開始思念了吧。


    ——“這世道都是向前看的,我想,在不久之後,我們所在之地也能成為一個自由平等的地方,大家不用豔羨國外,在這兒也能學到先進的知識,男女平等,進步自由。”


    “姑娘,要把院子裏的花搬到屋簷下麵嗎?這雨也太大了,這天怎麽說變就變。”晴丫頭看著在一會兒還出著太陽的天忽的就陰了下來,有些心悸,方言清坐在軟塌上,微微仰著頭,看著烏雲壓頂的天空,似乎在發呆。


    “小晴,舅母迴來了嗎?”方言清偏著頭,看著晴丫頭問道。


    “迴來了,去了一趟就迴來了,聽服侍的丫頭說,心情正不好呢。”晴丫頭說道,看著方言清有些淡漠的臉色,問道,“有什麽事嗎?”


    方言清輕輕搖了搖頭,隻是忽然有些心悶,看著這漸黑的天色有些心悶,“就讓那花呆在院子裏吧,萬物皆有緣,活過來便生長著,活不過來就死了,這都看它們自己。”


    晴丫頭看著望天的方言清,把門合上,不去搬外麵的花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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