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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晴丫頭起了一個大早,起來便掃院子,打了水擦桌子,給院子裏的大綱換了些新鮮水,等忙完了,才站著叉著腰,微微緩了緩唿吸,問道,“姑娘,你說是今日嗎?”


    方言清繡著手裏布料,拿著布對著光處看了兩眼,“不是今日就是明日吧,昨日三娘沒來,許就是去忙了。”方言清選好了位子,給針頭穿了線,又開始繡葉片兒。


    晴丫頭拿著扇子給方言清扇著風,開心的說道,“姑娘,你那藥膏真是管用,我今日去幫敏姐姐上藥,就瞧見傷口都開始結痂了,估摸要不了幾日就能好了。”


    “好了便好,隻是你快住手吧,”方言清把針從布料中頂了出來,說道,“你這一扇風,我的鬢發就要跟著動一動,癢的很。”


    晴丫頭聽見方言清的話,一下子就停了手,睜大眼睛說道,“我這可是好心做壞事了。”


    “那還不坐著休息。”方言清說道,揚了揚下巴,示意晴丫頭坐在對麵的凳子上。


    “姑娘都在做事,我可不能坐著玩。”晴丫頭看了看屋子,走到了裏屋去,隨後就抱著一床被子出來了,“我瞧著今日的太陽不錯,曬曬被子吧,夜裏姑娘睡了也能暖和些。”


    心裏有著盼著的事,果然心裏就會難免的急切起來,方言清看著晴丫頭忙進忙出的把被子都曬在了繩子上,拿著竹棒.子,使勁的拍打著被子的棉花,情不自禁的露出了笑顏。


    東院裏倒是安靜的很,好端端的富貴地倒是顯的清涼,方維一直睡到了天黑,迷迷糊糊的醒來,就看見紅蠟燃著,燭光微微眼前的光景都顯的不真切。隔會兒功夫,方維才聚了神,是柳雲芳還坐在桌子前翻看賬本。


    昨日歸寧,按理來說,自己是應該陪同的,帶些禮品去看一眼所謂的嶽父、嶽母,但方維心中不屑。自己本來就不喜這門親事,雖然父親隻是一個末入流的官,但也是官,而且自己家底豐厚,結交都是少爺,也是春宵樓裏花大價錢捧角的人。母親居然給自己定了一個村婦,一個長相寡淡,父親還是賣燒餅的女人,簡直是把自己當笑話了。所以自己才這麽不給柳雲芳好臉色,婚前日日夜夜去酒樓裏瀟灑,婚後也照樣去,怎的也要把自己少爺的派頭拿出來。方維也沒料到柳雲芳居然這麽能忍,連狠臉色也不曾向自己甩一個,害得自己揪不出她的錯。


    “醒了?”柳雲芳側頭看向方維,看見床.上的人睜著眼睛看著自己,問道,“頭還疼嗎?我叫人熬了雪梨湯,可以喝一點。”


    “對我倒是脾氣好,知道沒有我你在這宅子裏呆不下去吧,你有本事在我麵前做小伏低的,怎麽還要去告狀。”方維譏誚著說道,言語中皆是不屑。


    柳雲芳被方維的一通話給說懵了,自己昨日歸寧迴來什麽也沒說,走之前見他醉的不省人事,自己也隻是扶他睡下了,沒有去叫醒他,迴來後他就又跑去吃酒了,自己這什麽事也沒做,也莫名受起了埋汰,想著便微皺著眉頭問道,“我告什麽狀了?你在說什麽?”


    “你不就是嫉妒我誇了一句敏丫頭好看嗎?你聽我說我的字號和她的名字一樣,也是緣分,你擔心你位子不保,怕我休了你,才告了狀,叫我娘把她趕到廚房去了。”方維說完,不禁對自己的猜測沾沾自喜起來。


    柳雲芳聽見自己硬被方維套上的罪名,不禁笑了一聲,“相公,不瞞你說,你的字是敏然我也是昨兒才知道的,敏丫頭被打我確實不知情,若是知道太太會生氣,我一定替相公把人要來。你說的對,我沒了你在院子裏呆不下去,自然並不會做如此爭寵之事,隻要相公喜歡我便喜歡。”


    方維聽了柳雲芳的話,不禁眨了眨眼,這話說的太過謙卑,一時間方維不知道該怎麽迴罵迴去,半天才憋出一句,“你就不嫉妒,我不信。”


    “嫉妒是難免的,”柳雲芳緩緩說道,方維聽到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柳雲芳笑了笑,繼續說道,“可是嫉妒也是沒有法子的,畢竟相公喜歡,夫為婦綱,我隻需替相公把持家事便好,旁的,我也管不了。”


    “那你的意思,我.日後納妾你也不會管我?”方維聽了柳雲芳的話,挑眉問道。


    “這是相公的事,隻要相公喜歡,是個幹淨人,太太又沒意見,我自然不會有意見。”


    方維輕笑了一聲,“我就是問問,你有意見也不能做什麽,”說著翻了個身,朝裏麵摞了點,說道,“來睡覺吧。”


    柳雲芳看著方維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麵前看了一半的賬本,微微歎了一口氣,把賬本合上,站起身,輕輕的對燭火吹了一口氣,火光搖曳了一下,便消失了,隻剩的一團黑漆漆的屋子。


    良宵短時獨晝長,一覺起來晃覺晚。


    “是今日吧,應是今日吧,都兩日沒來了。”晴丫頭一邊給方言清研著磨,一邊說道。


    方言清看著晴丫頭一副急切的樣子,笑著給畫裏的麻雀添了幾筆羽毛,“應是今日吧,說起這個,敏丫頭那邊你今日去看了嗎?”


    “看了,廚房裏的婆子兇的很,敏姐姐身上分明還有傷還把人吆喝起來抱柴。”晴丫頭有些憤憤的說道,看著方言清的畫歪了歪頭,問道,“姑娘,你怎麽畫了一地的麻雀?”


    “因為院裏有幾隻,日日見著,就想著要不畫下來,也不失為一副景色。”方言清將沾墨的毛筆在雕著牡丹花的硯台上刮了刮,斜放在筆座上,“敏丫頭能走了?”


    “嗯,能起身了,不過身子沒好利索,走起路來會看起來一瘸一拐的。”說道這兒晴丫頭停了一下,“不過敏姐姐叫我明日別去了,說恐讓人看見說道小話。”


    “那便不去了吧。”宣紙上的麻雀扭著臉,傲視著前方,小細腿向前邁著,活像個耀武耀威的小將軍。方言清看了眼屋子,又垂下眼。


    “姑娘在找什麽?”晴丫頭把墨石立在硯台邊上,問道。


    “我在想要是有些顏料就好了,”方言清看著黑白墨色隻有濃淺變化交相輝映的麻雀,說道,“罷了,這樣也好。”


    “言清!”門外一聲唿喚,是馮苒苒的聲音。


    晴丫頭忙迎出去,方言清拿著旁邊的鎮紙壓.在紙上,也走了出去。三娘今日穿了件湛藍色的旗袍,深沉的布料顯的人越發白淨,馮苒苒則穿了一件米黃格子洋裙,頭上戴著黃色的條紋發呆,“我方才聽見你說顏料,是在畫畫嗎?”


    “畫了一隻麻雀,不過我就是畫著玩的,單墨水黑白做色也沒什麽。”


    “我想看一眼。”馮苒苒聽了方言清的話,感興趣的說道。


    “就在屋子裏,不過真的隻是塗鴉,你見了莫要笑話我才是。”


    “才不會,”馮苒苒邁著步子進了屋子裏,繞過梨花木雕的鴛鴦戲水圖案的木質屏風,立在桌子前,看著畫卷上的幾隻麻雀,撅著嘴說道,“以後言清說話我是在也不信了,分明這麽好看還要說自己胡亂塗鴉。”


    “可不是嘛,每次問她個話,自己總要先留上七分,肯另三分則要你勸說好幾次才肯說出來。”丁三娘也在後麵施施然的說道,“這會畫畫的事,我也是這會兒才知道。”


    聽著馮苒苒和丁三娘一唱一和的,方言清有些受不住,笑著說道,“我知道是我不好,快別埋汰我了。”


    “那既然言清這麽說,這幅畫就做我的賠償可好?”馮苒苒瞧上了方言清畫的墨雀圖,眨著眼睛央求道,“我覺得好看的緊,想收下來。”


    “你不嫌棄便好。”方言清說道,讓晴丫頭拿畫筒過來。


    畫卷上的墨跡均幹了,馮苒苒俯著身子,吹了吹磨痕,將鎮紙摞開,把畫紙卷起來,笑著說道,“沒想到還收了一副畫卷。”


    幸而之前堂兄送了自己些畫卷,畫掛在了牆上,獨獨留了些畫筒子,淡青色印著斜紋的畫筒看著素雅,將畫紙放了進去,合上了畫筒。馮苒苒就把畫交給了身後的小滿,自己則走到方言清身邊,挽起了方言清的手。


    “三娘兩日沒來,是去忙什麽了嗎?”方言清開口問道。


    “我這身子骨有些不大好,前日裏在家裏歇了歇,昨日去見了衛老夫人。”


    “身子不大好?”方言清上上下下看了丁三娘一圈,“是有什麽頑疾?可有什麽法子醫治?”


    丁三娘擺了擺手,沒有當會事,說道,“治不好,老.毛病了,一受涼就咳嗽個不停,我都習慣了。”


    “這是肺上的毛病,等三娘什麽時候不忙了,去臨安,我去醫院給你找西醫看病,一定有法子治好!”馮苒苒拍著胸脯保證的說道,“臨安那地界我熟悉,你們之後來了,我作東,一定帶你們把好吃的、好玩的都逛完。”


    “好,等過幾年不忙了就去,”丁三娘搖著扇子笑著說道,“聽說那地界靠著海,還能看輪船。”


    “嗯,臨安就是一個港口,每次裝卸貨物,人群坐船遠走,都要到渡口去,那兒人超級多的。”馮苒苒說的眉飛色舞,方言清聽著馮苒苒的描繪,不自覺的就在腦海裏勾畫出一片欣欣向榮的形象。人潮攢動,男男女.女高聲笑著,什麽樣的人都在路上走著。


    剛好走過一座石橋,馮苒苒一手摸著石橋欄杆,一邊補充道,“還有日出、日落!好多攝影愛好者都喜歡拍景色。清晨、暮色裏好多人都會立在渡口邊,等太陽。”


    “這麽熱鬧,那衙門可要巡街?”丁三娘聽著馮苒苒的話,好奇的問道。


    “臨安早就沒有衙門了,我住的地方是法租界,還有什麽英租界,日租界什麽的,剛開始是衙門管不了,後來就沒見過衙門了,小皇帝根本管不了人...”


    丁三娘被嚇了一跳,連忙捂著馮苒苒的嘴,止了馮苒苒的話,看了眼四周無人,才唿出一口氣,說道,“祖宗,衙門管不了你們那塊,還管的了這塊,你快別說了。”


    馮苒苒自知失言,自己乖乖的捂著嘴,動了動眼珠子看了看四周,懊惱的說道,“對不起,我...我又說錯話了。”


    “不用道歉,下次注意點就是了,知道麽。”方言清囑咐道。


    馮苒苒連忙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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