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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表姑娘,這些是丁先生吩咐備好的花和一些瓶子。”


    方言清看著丫頭們手裏抱著的東西,點點頭,指了指桌子,“就放這兒吧。”


    丫頭們紛紛福身,依次輕聲把東西放在桌上,先是放了一方布料,然後把花卉依次放在了上麵,夾竹桃,白蘭,米蘭,鳳尾蘭,八仙花,堆滿了小桌子,餘下的花瓶都放在桌下,丫頭們把東西放完就躬身行禮,一個帶頭的丫頭說道,“表姑娘,可還有什麽吩咐麽?”


    方言清把針穿過薄錦,綠色的葉片收了尾,從旁拿過剪刀,把線頭剪斷,“無事,都退下吧。”


    “是。”丫頭們低頭,輕身邁著步子退出了屋子。


    方言清把用完的剪刀放在了桌子上,看著丫頭們走出自己的院子,一個穿著湛藍色繡花的旗袍的女子和丫頭們擦肩而入了院子,邊走邊搖著繡著墨竹的團扇,抬眼看見了正坐在窗口往外望的方言清,彎起眼角。


    一會兒丁三娘就踏腳邁入了屋子裏,俯身吸了吸鼻子,說道,“這花挺香,新鮮的。”


    “今日才采買的,”方言清把繡好的花鳥錦帕扔進了籃子裏,站起身,拿起桌上的一支夾竹桃,問向丁三娘,“學些什麽。”


    “你書不是看完了麽,先自己做一瓶來看看。”丁三娘搖著團扇坐了下來,看著放在旁邊的花瓶,伸手勾住了一個素白配色的瓷瓶,“就這個吧,素淨。”


    方言清也坐了下來,看著桌上的花,又抬眼看著丁三娘,“這花大小不一的,書上大多說的是一些個常見的山茶、鬱金、百合、薔薇一類的花,沒見到過這樣的。”


    “這就叫,隨機應變。”丁三娘想了一下,翻出了這四字,“你維哥兒這個婚禮辦的倉促,依著太太的意思,既是結運的,用不著大辦,左右娶進來就行了。”


    “喜宴私底下辦?”方言清拿著修剪枝條的剪刀,斜著把夾竹桃的枝條剪短,許是力氣用的大了些,沒掌握好分寸,剪下來的枝條跳出了好遠,飛出去的殘缺枝條,把丁三娘和方言清的目光都帶走了。


    “怎會私下辦,那成什麽了,是娶妻又不是納小妾。該辦的自然都不會少下,隻是說不會大辦罷了。”丁三娘在方言清的屋子四處張望了一下,用扇子輕輕拍了拍桌麵,壓低聲音問道,“你這可有話本、雜誌一類的,不妨給我解解悶。”


    方言清把花枝插進了花瓶裏,抬眼看了丁三娘一眼,“三娘說的那些我這怎會有,平日裏大多是在繡花,屋子裏倒有一些《女誡》,《內訓》,《女論語》,三娘要是不嫌棄,可以拿與三娘讀一讀。”


    聽了方言清的話,丁三娘眯著眼睛用團扇扇著風,問道,“姑娘北平讀書也隻學了這幾樣?”


    “我不是說了麽,我在北平不過是認了些字。”方言清抿唇笑道,指著花瓶裏的花問向丁三娘,“三娘瞧,這樣搭可好看?”


    丁三娘看著花瓶裏搭了幾枝的花束,點點頭,“再加幾枝長一點的。”


    方言清聽到丁三娘的話,低頭專心的挑了條長花枝,在花瓶外對著長度尺寸。


    丁三娘看著方言清專心的樣子,眯著眼睛,正想開口說話,就聽見外麵傳來的腳步聲,以及一句柔和的女聲,“言姑娘,我可以進來嗎?”


    丁三娘和方言清齊齊向外看去,是一位穿著素青色旗袍的女子,麵容溫婉,一副好相處的模樣,身旁跟了個丫頭,低著頭,年歲應該不大,大抵是有些惶恐。


    方言清站起身,把未裁好的花枝放在桌上,丁三娘也站了起來,“柳姑娘。”


    柳雲芳看見了丁三娘在這兒,臉上有些許詫異,“原來丁三娘也在這兒。”


    丁三娘答道,“我在這兒教方姑娘。”


    方言清順著丁三娘的話音,笑了笑,“原是未來嫂嫂。”


    “還未過門,直唿我姓名就好,”柳雲芳說道,轉身接過身後丫頭手裏的食盒,“這裏麵是我親手做的點心,我也不會其他的什麽玩意,言姑娘莫要嫌棄。”


    “既讓我直唿姓名,那也得喚我的名字才行啊。”方言清嗔怪的說道。


    柳雲芳彎起了眼睛,“言清妹妹,我這兒一些糕點,還請莫要嫌棄。”


    方言清屋子裏沒有丫頭,自己走上前,接過了食盒,“親手做的,這份心意就難得的很了,我怎會嫌棄。雲芳姐姐若是不嫌棄,就進屋坐坐。”方言清招唿道,提著食盒陪同著柳雲芳往裏屋走。


    丁三娘將桌上插了一半的插花花瓶放到了地上,將墊著的布的四角收起來。提著布料放在了旁的櫃子上,丁三娘微有些喘氣。


    “你這屋子倒是素雅。”柳雲芳看了一眼屋子,輕聲說道,將食盒的蓋子打開,裏麵是捏成小兔子的白麵團。


    “雲芳姐姐的手真巧,這糕點好生可愛。”


    “你喜歡就好,”柳雲芳得了方言清的誇獎,彎了眼睛,笑吟吟的說道,“我還做了份給太太送去,見你這麽喜歡,我心裏也放心了不少。”


    方言清把第一層取了出來,第二層的是方桃酥,方條形狀的桃酥,香味勾人,不由的誇道,“賣相好看,聞著也香。”


    “我自小跟著父親,也就擅長做些個糕點食物了,你們快嚐嚐,味道可還好。”


    方言清拿起一隻兔子,輕輕咬了一口,兔子麵團裏包的是黑芝麻,軟香糯,口感也是極好的,丁三娘也拿起一條方桃酥,點點頭,“好吃。”


    之前覺得自己未來嫂嫂定是一個極為迂腐古板,今日嚐了嚐未來嫂嫂的手藝,又再加上對方倒也活絡,語氣脾氣讓人挑不出毛病,方言清心裏便默然向柳雲芳這兒偏上了幾分。


    “言清這是,正在學插花?”柳雲芳看著地上的花瓶問道。


    “今日方才開始學,也是自己任性胡亂搭配的花卉。”


    柳雲芳正想接著說話,就聽見外頭丫頭來傳話的聲音,“表姑娘,柳姑娘可是在您院裏?”


    “在的,有何事?”方言清聽見問詢,看了眼柳雲芳,迴答道。


    “太太傳話,讓柳姑娘,表姑娘和丁先生一道去堂屋裏。”


    “知道了,我們收拾一下便過去。”方言清答道。


    那丫頭看見方言清的答話,並未離去,福了福身子,人靠著了院門邊上,似乎是等著方言清一行了。


    “舅母應是有什麽事交代吧。”方言清看著柳雲芳有些無措,安撫道。將食盒的蓋子合上,放在了架子上,轉頭看著一眼丁三娘說道,“三娘,走吧。”


    丁三娘淺笑說道,“姑娘走前頭,我走後麵跟著就好。”


    方言清知道丁三娘這是恐失了規矩,也不勸,和柳雲芳兩人並排走著,丁三娘落下一步,跟在身後。


    門口立著的丫頭,見人出來了,微微屈身行禮,然後走在了坐前麵,引起了路。


    照常走在迴廊上,轉了兩個彎跨過一方石拱門就到了堂屋。


    踩著台階進了屋子,舅母端坐在椅子上,手裏拿著茶盞,瞧著臉色,看不出什麽事來。


    “舅母。”方言清行禮喚道。


    柳雲芳和丁三娘也規規矩矩的喊著太太。


    湯依雲抬了抬眼皮,勾著唇角說道,“坐著吧。”


    椅子上的茶水已經奉好,聽到方依雲的話,都坐了下來。


    方依雲放下茶盞,朝著柳雲芳問詢道,“今日雲芳搬來宅子裏,可有什麽不適的、旁缺的,直需同下人說,他們自會采買,可別虧待了自己。”


    “太太安排的極好,事事都替我想到了,自然是無缺。”


    “如此甚好。”湯依雲聽道柳雲芳的話,滿意的點點頭,看了方言清一眼,“這位是我外甥女,你進我家門後,她便是你的親妹妹,家中有什麽不懂的,問她便好。”


    方言清抿唇笑了笑。


    那頭柳雲芳也規矩應下了。


    湯依雲接著說道,“你讓人送來的點心,我瞧過了,模樣有趣,你有一雙巧手,隻是,”湯依雲說道這兒,頓住了片刻,臉上雖還掛著笑,方言清卻覺得不悅的意味更濃,“隻是你既然嫁到了我方家,就是方家的少奶奶了,哪有少奶奶在廚房裏捏麵團的活計,你又不是廚娘,日後當家做了主母,也是在廚房裏忙活?”


    柳雲芳被湯依雲的話嚇了一跳,竟然一下跪了下來,“是……是雲芳的不是。”


    湯依雲見把柳雲芳嚇到了,收斂了神色,笑了起來,“你這孩子,怎麽就跪下來了,冬丫頭,還不快點扶少奶奶起身。”


    “是。”湯依雲身手的丫頭,忙走上前,把跪著的柳雲芳攙迴道椅子上。


    湯依雲看著柳雲芳,語重心長的說道,“你的孝心自然是可取的,我這些話說與你聽,也是為你好,畢竟日後你要學的是操持這一大家的活計,我這也是想提點你,怕你以後失了分寸,下人們也不會信服你。”


    “太太為我好,我是曉得的。”


    聽著柳雲芳的話,湯依雲點點頭,“曉得便好,我這兒的張婆婆,是我當年陪嫁時跟過來的,當初也是教我規矩的,讓她跟你幾天,順便指點一下你的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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