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您別難過了,”雲萱笨拙地安慰著她,她也不知道師父以前到底經曆過什麽事,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樣?


    “沒什麽好難過的,”微生磬輕笑一聲,“天寬地大得自由,如此得矣何多求。”


    雲萱悶悶地點點頭,將頭枕在了她的腿上;微生磬一邊處理著公文一邊安撫性地揉揉她的腦袋。


    解決完了殺阡陌和單春秋毒害掌門一事後,仙劍大會也提上了日程。


    這半個月裏微生磬和雲萱師徒忙得頭不點地,落十一在摩嚴身邊做了這麽多年副手也被委以重任,三尊反而是最清閑的。


    絕情殿裏摩嚴、白子畫、笙蕭默師兄弟三人悠哉悠哉地品茶下棋,花千骨在院中練劍。


    白子畫將一碟糕點放到正對門的桌子上,繼續同笙蕭默對弈;摩嚴心情愉悅地看著兩個師弟下棋。


    沒一會兒還在殿外練劍的花千骨就匆匆忙忙地進來了,發絲上掛了幾顆欲墜未墜的水珠,束發的緞帶上也略微帶了些水汽。


    “師父,下雪了!”花千骨止不住興奮的心情,很歡快地叫道,卻被摩嚴一個眼神壓了下去:咋咋唿唿的,一點都不莊重!


    “嗯,”白子畫應了一聲,“先不要練劍了,別凍壞了。”


    花千骨撲閃撲閃的大眼睛像是盛滿了星星,有些過度興奮了,“沒想到都三月了竟然還會下雪!”


    “倒春寒而已,竟值得你這般大驚小怪!”摩嚴懟了她一句,花千骨因為妖神分享的記憶和多年積攢的習慣對摩嚴更加害怕,縮著頭不敢說話。


    “師兄,”白子畫嗔了一句,“別嚇唬小骨,你壓不住微生別拿小骨出氣!”


    摩嚴撇撇嘴,但也沒有當著花千骨的麵拉踩,隻說了一句“好好修煉,切莫懈怠”就繼續觀棋了。


    在摩嚴看不到的角落,花千骨清澈的眼神帶了一絲不屬於她的怨毒,妖神在她識海裏恨意太過,間接影響了花千骨。


    妖神淪落到那般萬劫不複的地步摩嚴也參與其中,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妖神怎能抑製住自己的恨意?


    畢竟對方在蠻荒受了這麽多苦可有對方的手筆,仙牢裏也是默許霓漫天對她下手,這讓她如何不恨?


    花千骨很害怕,立刻念動微生磬教給她的咒語,不一會兒妖神就被迫陷入了沉睡中,那股影響她的力量總算消失了。


    她舒了一口氣,想起了她與微生磬的密談,對方當日隻說了一段話“永遠不要輕信別人的話、


    做事前要過腦子,別讓別人當槍使了、


    師父算你半個父親,這種形式下根本看不到未來,你要好好為自己考慮。


    最愛你的隻能是你自己,不會有人無緣無故對你好,無緣無故對你好的必定有所求。”


    她點點頭,狠心掐滅了心底裏的那一點萌芽,微生磬說的沒錯,師徒戀根本看不到未來,尤其是對上白子畫這樣無情的人。


    若不想落得跟妖神一樣的下場隻能抽身離開,否則遍體鱗傷的隻會是她。


    她的師妹真的很清醒,清醒得甚至有點絕情,不愧是修無情道的,她苦笑。


    她偷偷看了一眼專注下棋的白子畫,想起當日微生磬“半個父親”的言論,突然覺得做父女也不算太差。


    畢竟按照白子畫的性格是不會有道侶的,在徒弟沒有和蒼生產生衝突的情況下,他的心隻會偏在蒼生、她和微生磬身上。


    就在她沉吟之際,餘光中瞟到白子畫放下棋子起身,笙蕭默則一臉牙疼的表情。


    果然,從門口可以看到一道纖瘦高挑的人影,穿著銀色的鬥篷,手裏撐著一把傘緩緩朝正殿走來。


    白茫茫的世界裏闖入了一個人,耳邊梳著垂掛髻,流蘇墜下來,步子走得緩,似乎是怕摔跤。


    唿出的熱氣在冷風裏變成了一陣白霧,對方的五官在風雪和霧氣裏看不清楚。


    微生磬小心翼翼地走到了殿前,最討厭下雪天了,又冷又容易摔跤。


    白子畫迎上去,微生磬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出來,自己緩緩傾過傘來抖落上麵的雪,抖掉後便放到了一邊,等著風把傘麵吹幹。


    “下這麽大的雪怎麽還過來?”白子畫站在門前看著外麵,雪花銀絮一般落了滿地,粉紅的桃瓣上沾了雪在寒風中顯得有些嬌弱無力,桃花精也被這寒風影響尋地方躲著去了,一時間這絕情殿比平時寂靜了百倍。


    “有重要的事情要稟報嘛,”微生磬解了鬥篷,不緊不慢地抖掉上麵沾的雪屑,青絲柔順地垂下,整個人像是在這茫茫風雪中唯一的一點柔色。


    “快進來吧,再不進來你師父要心疼死了,”笙蕭默在殿內調侃道,就說師兄怎麽舍了棋,原來是這個最不省心的來了。


    “就來了,”微生磬拎著鬥篷尋了個架子掛了上去,自己則“嗖”地鑽到摩嚴跟前,白子畫在她身後又好笑又無奈。


    “又有什麽壞主意?”摩嚴覷了她一眼,沒好氣地問道,一來找他絕對沒好事,真是欠她的!


    “嘖,事關仙劍大會,這也算壞主意?”微生磬撇撇嘴,她壞人的形象都這麽深入人心了?


    “有話快說,我們這兒下著棋呢,”摩嚴嘴上不饒人,幸好不是他徒弟,不然能被這臭脾氣給氣死。


    “仙劍大會補充條例:


    一、所有參賽弟子和長老、掌門必須分開住,以防半夜傳功影響比賽結果;


    二、所有參賽弟子受傷後隻能由醫藥閣救治,不允許私自服用丹藥;


    三、凡事帶來的丹藥送到醫藥閣檢查,經檢查後方可服用;


    四、非特殊情況不允許服用自己帶來的丹藥,是否為特殊情況由三尊判定;


    五、隨身佩劍必須經過檢查後方可使用,不得攜帶有特殊用途的劍,凡事發現一律沒收取消大會資格


    ……”


    微生磬洋洋灑灑地念了幾十條,全部都是對仙劍大會規則的補充,其嚴密程度摩嚴聽了也咋舌。


    “怎麽這麽有經驗?”笙蕭默含笑調侃,一上來就發現了這麽大的漏洞,很好地杜絕了鑽空子的可能,簡直跟特地學過一樣,故而有此一問。


    “喏,”微生磬把一本紅色封皮的書放到了桌上,自己則從麵前的碟子裏拈了一塊糕點吃,“我姐姐當少宗的時候積累的經驗。”


    摩嚴拿過那本跟磚頭一樣厚的“少宗養成計劃”,一翻開就是鐵畫銀鉤的字體,洋洋灑灑地寫滿了應對各種問題的方法,後麵再翻還有組織活動的經驗、萬能模板……


    一旁的笙蕭默也瞪大了雙眼,這也太詳細了,簡直是手把手教你如何成為一個合格的少宗。


    “你還有姐姐?”白子畫有些不是滋味,看著對方已經除了麵紗的臉覺得自己離她很遙遠。


    “認的姐姐,不過跟親的也沒有什麽區別了,”微生磬點點頭,呂素問年紀比她大一些,對她也是相當好,兩個人早就是家人一般的存在了。


    “原來是這樣啊,”白子畫輕聲道。


    “嗯,迴了一趟家去見姐姐了,幹脆把這些書都帶上了,我用不上萱萱也總能用上其中一本,”


    微生磬坦白道,畢竟摩嚴他們都看到了她當初風塵仆仆的樣子,用閉關來解釋也太牽強了。


    花千骨看著桌上《宗主是怎樣煉成的》、《戒律長老養成指南》、《太上長老的自我修養》,突然很羨慕,想到妖神記憶裏拿她當替身的殺阡陌很是難過。


    別人的姐姐就可以為對方操心,而她的“姐姐”隻是拿她當別人的替身,還為“她”殺了這麽多她的同門。


    她也是有尊嚴的,不是別人的替身也不屑於做別人的替身!妖神記憶裏的“自己”竟然還能不在乎,她真的覺得自己是昏了頭了。


    要是微生磬被人當替身絕對能把對方給拆了,她的思維一下就發散了,以前白子畫讓她跟微生磬學習的話她聽進去了。


    畢竟她是世上最後一個神啊!身邊就有一個神可以做榜樣,所以她也在不自覺地去模仿對方,做神就該跟微生磬一樣驕傲有骨氣。


    “你姐姐對你真的很好,”花千骨紅著眼對微生磬笑道。


    “謝謝,你也要好好愛自己啊,”微生磬點點頭,輕聲說道。


    “哦對了,軒武聖帝想把女兒送來長留呢,”微生磬想起了花千骨那個命定的徒弟,軒武聖帝那個牆頭草還想把女兒往她身上推,真是服了。


    他敢推她都不敢收,萬一欺負萱萱怎麽辦?想想她以前在滄溟跟師弟師妹們的上“刺”下“笑”、兄“囿”弟“攻”,她就覺得毛骨悚然,還是收一個徒弟比較好。


    “給你當徒弟啊?”笙蕭默一下就猜到事情的走向,這麽一隻金大腿不抱都不行了。


    “大可不必,我那個還沒長大呢,”微生磬笑著擺手,她這個年紀做祖奶奶都綽綽有餘的時候,雲萱自然是被她當女兒養的,因此在說的時候也情不自禁地帶出些來。


    “要不收個徒弟陪你玩?”微生磬含笑,臉上漾出些許揶揄來。


    “我想想,”花千骨有些猶豫,摸了摸胸前的勾玉,雖然她經曆的一些事情都跟妖神不一樣了,但朗哥哥確實送了她這枚勾玉。


    這枚勾玉又跟“她”未來的徒弟幽若有千絲萬縷的聯係,可以說是她命定的徒弟,但妖神的那些記憶又讓她有些不知所措,隻能說讓她好好想想了。


    “是該好好想想,收徒可是大事,”笙蕭默深以為然,雖說軒武聖帝的女兒資質出眾,但他們長留也不是這麽草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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