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氏做飯,春妮燒火,母女倆很快將晚飯做好了。


    田富貴和羅婆子,一個打了一下午的牌,一個窩在村口草垛裏納鞋底子,估摸著到了飯店倆人一起迴到家中。


    曹氏和春妮將飯菜端上桌。


    田富貴的臉色十分不好看,曹氏和春妮盡量不發出聲音,唯恐惹田富貴不順心。


    羅婆子攪了攪飯,說道:“咱啥家庭啊,怎麽今天的飯那麽稠啊。”


    曹氏賠笑道:“想著娘累了一天,就多放了些米。”


    羅婆子罵道:“敗家娘們,咱家的米哪裏禁得住這樣禍禍。你不當家不知道柴米油鹽貴,你光吃不進倒是學會了大手大腳。”


    曹氏被羅婆子罵習慣了,不反駁。


    羅婆子一邊嘟囔一邊將自己碗裏濃稠粥一分兩半,一半倒給孫子一半倒給兒子,然後她自己兌了熱水吃稀的。


    春旺和田富貴習以為常的坐下,吃著濃稠的米粥配大白饅頭。


    羅婆子心滿意足的走到鍋門口,親自掌勺盛了兩碗稀的能倒出人影的粥給兒媳婦和孫女。


    春妮想問一句憑什麽,終究不敢問,端著碗坐在鍋門口麵無表情的喝了起來。


    “娘,春妮身上有傷,給她一碗稠的吧,養好身子好幹活。”曹氏賠笑哀求道。


    羅婆子立起眉毛道:“她是千金大小姐呐。現在有的吃就不錯了,她這日子比我小時候可享福多了,我小時候野菜樹皮都啃過,想喝這樣的粥都還不能呢。”


    春妮怕曹氏為難,輕聲說道:“娘,我喝這一碗就行。”


    曹氏怕說多了激起婆婆和男人的怒火,也就沒敢繼續求情,背著身子將自己碗裏不多的米挑到春妮碗裏。


    不過曹氏的動作依舊瞞不住婆婆。


    “你就使勁慣春妮吧。”羅婆子不屑的說道,“一個賠錢貨還想喝稠的,也不看看自己有沒有那個命。”


    曹氏沒有說話。


    春妮喝粥的手一頓,心裏忽然湧起一股不服氣,她為什麽沒有喝稠粥的命?


    田富貴和春旺事不關己的吃著饅頭喝著濃稠的粥。


    吃完飯,曹氏依舊帶著春妮收拾碗筷,打掃灶房。


    忙完這一切後,曹氏給婆婆燒起了洗腳水。


    羅婆子心疼油燈錢,每天早早睡下,能不點燈就不點燈。


    因此,曹氏每天早早的就要給婆婆燒好洗腳水。


    “春妮,把水端給你奶奶。”


    曹氏倒好了洗腳水,叮囑春妮端到上房。


    她想讓春妮盡可能在婆婆跟前懂事些多刷些好感。


    春妮站著沒有動。


    “春妮,你奶和你爹越是對你不好,你就越孝順,他們說不定看在你孝順的份上就對你好了。”曹氏說道。


    春妮覺得曹氏說的不對,她輕聲道:“我一直都很聽話,奶奶和爹對我也不好。”


    羅婆子在屋裏喊了一聲洗腳水,曹氏顧不得給春妮說教,趕緊端著水去了上房。


    羅婆子坐在椅子上,春旺窩在羅婆子身邊吃糕點,田富貴陰沉著臉斜倚著椅子抽著煙袋。


    曹氏蹲下伺候羅婆子洗腳。


    “......黑龍潭那邊今天傍晚托人捎信說要多看幾家,他們家願意出三十兩銀子,現在有好幾戶都搶著送閨女去當童養媳。昨天要不是你攔著,今天早上就將春妮送去黑龍潭,那三十兩就是咱家的了。”


    怪不得田富貴從迴到家裏就黑臉,原來春妮當童養媳的事情起了波瀾。


    羅婆子罵了一聲“賠錢貨”,恨的牙癢癢,那可是白花花的三十兩銀子呐。


    曹氏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春妮可以在家裏多留幾年了。


    春旺甕聲甕氣的說道:“賠錢貨換不來銀子,我就沒有肉吃了。”


    曹氏趕緊趁機說道:“有,娘和你姐以後賺錢讓你天天吃肉。”


    羅婆子趁著外頭的月光瞧了瞧曹氏,覺得兒媳婦癡人說夢。


    她一個婦道人家去哪裏賺錢?


    以為是佟寡婦呢。


    田富貴坐直身子問道:“你和春妮哪有那個本事賺錢?”


    曹氏說道:“真的不騙你和娘,我求了佟大嬸,她答應我和春妮去她那裏幹活,給工錢。”


    羅婆子眼珠子一轉。


    前段時間春旺在耀祖和縣令公子手裏吃了虧,羅婆子在村裏打聽了一下說佟華瓊的鋪子開的紅紅火火,村裏的穀小草和劉巧雲都在鋪子裏幫忙,不少賺錢。


    曹氏和春妮去鋪子裏幹活,省了家裏不少嚼用不說,還能朝家裏拿錢。


    剛想開口,就聽到兒子說道:“你和春妮不能去,去鎮上拋頭露麵不像話。既然佟大腳願意讓咱家的人去幹活,這個活隻能我來幹。”


    田富貴和羅婆子想的一樣,認為曹氏和春妮會去佟華瓊的糕點鋪子裏上工。


    村裏的秦慶友和劉月娥的哥哥劉山倆大男人都在鋪子裏幫忙,一個送糕點,一個負責采買,既能在外頭跑,又有油水。


    一向老實的秦慶友經過這大半年的曆練,說話做事都有掌櫃的派頭了。


    田富貴老羨慕了,也想去佟華瓊鋪子裏去幹活。


    托了秦慶友好多次,秦慶友都推諉,稱鋪子裏現在不招人,就算招人他也做不得主,讓他去找佟華瓊。


    他不想去找佟華瓊。


    一來他們田家和穀家沒啥交情,二來佟華瓊是個女東家,讓他給女人求活兒他開不了口。


    現在自家婆娘和女兒求來了幹活機會,那不正好可以給他。


    想必佟大腳也不會說啥。


    曹氏說道:“他爹你想岔了,不是去鋪子裏,是去喂豬和幹地裏活。”


    田富貴臉一垮,說道:“你都求活了,咋不求輕鬆一點的,偏偏求豬圈和地裏的活兒。”


    曹氏說道:“我這不是想著不耽誤咱們家裏的活兒嗎?”


    羅婆子這時候開口道:“地裏的活和喂豬的活也行,比在徐進的煤窯廠燒炭好。我聽說佟寡婦大方的很,雇傭工在她家幹活是管飯的,時不時有大白饅頭呢,農忙季節還有葷腥。”


    春旺聽到大白饅頭和葷腥嚷嚷道:“以後娘和春妮幹活賺來的饅頭和肉拿家裏給我吃。”


    田富貴一聽說有大白饅頭和葷腥,動了心思。


    他會殺豬。


    佟華瓊養了那麽多頭豬是賣豬肉的,那不得需要殺豬匠,他正好可以去養豬場。


    殺豬可是個有油水的活。


    “咱家那麽多活,你去佟寡婦家幹活會耽誤家裏的活。你既然求來的是養豬場的活,那我去幹,我會殺豬。至於春妮,她就去佟寡婦地裏幹活,賺不來三十兩銀子別怪我不客氣。”


    曹氏急忙說道:“給佟大嬸說好的是我和春妮去幹活,你去算咋迴事兒,你知道佟大嬸這個人的脾氣,萬一她脾氣上來連我和春妮都不要了,咱們豈不是失了賺錢的門路。”


    曹氏不笨,通過和佟華瓊交流,她已經意識到佟華瓊討厭田富貴。


    羅婆子說道:“富貴更能幹活,誰能幹活佟寡婦但凡算賬明白都會要富貴去養豬場。”


    “富貴還真不行。”佟華瓊的聲音炸響在田家窗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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