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聲想起皇帝就像個尋常的富家翁,安靜的坐著聽著小曲。曲子平淡無奇,確實很好聽百聽不厭,世上多動聽的曲子其實也就是幾根弦來迴撥動而已,剛巧這把木琴少了一根弦卻是不影響實在用不到。斷了許多年了,也不曾添加修繕。


    起初曲子有些生硬,玉蓮有些好奇傳聞中帝王將相的脾氣都不好。到了這一朝出奇的都是好脾氣,認識的第一個皇室子弟蕭銘脾氣很好,不是那種動則殺人的王爺,太子齊王脾氣也挺好的。隻是對於齊王內心深處格外反感,並非是逼著自己獻曲,這樣的事從小很多了。學習釀酒還是上私塾那件不是爹爹逼著自己,其實那些都不是自己喜歡的。


    村子遭受殺戮背井離鄉到了黃渠,何時想學習師傅的本事,從小不善言辭也隻能扭著性子聽從。何況文姐姐是真的想留在黃渠,而不是趕往太平城去見劉知幸,也不願意投靠親戚。為自己所做的唯一一件事恐怕隻有學琴,隻是學琴之後才覺得真的很累,差點想放棄。也不曾想能將《霓裳羽衣曲》重現世間,這些都是大事從來都不該是她一個小小的姑娘該想的事。


    齊王用心不軌,現在玉蓮再傻也知道來到這裏是齊王的算計。隻是不明白為什麽會是自己,天下女子千千萬比自己美麗好看的姑娘真的不少。至少身邊文姐姐就很好看,還有如今是晉王妃的鄭姐姐,哪位楊塵贖迴的靜倩姑娘更好看。有時候都去好好瞧瞧世上還有這樣溫潤如玉的女子,女子都會打心底喜歡,何況男子。


    雖然彈奏心思卻在遠方,覺得齊王不該欺騙自己,尤其是最後一句話該和自己說一說的。


    一連彈奏數次的玉蓮十分反感,這首曲子真的沒有出奇的地方。都三次了覺得皇帝陛下怎麽還有沒有聽膩,琴聲既是心神。聽了幾十年的曲子怎會聽不出琴聲中的心思,皇帝微微抬頭。


    玉蓮手腳無措,雖然皇室的人脾氣都好,可麵前的畢竟是皇帝陛下啊。立刻附身跪下趴在地上聽候發落,此刻覺得死亡其實離自己很近,比當初楚軍追殺都可怕,畢竟那時候身邊還有一個少年,現在這裏卻是一位皇帝。


    好似能看到心思的老人讓玉蓮更加害怕,從未覺得一雙眼睛能看透一個人的心思。但是現在麵前的老人真的可以知道自己的心思,哪能不怕,一句話小命就沒了,有過經曆之後玉蓮覺得自己其實不是那麽怕死,但是現在是真的怕死。


    “小姑娘是不是覺得上當了,很是不甘心。現在覺得自己是攀龍附鳳的人,想著一步登天換榮一生榮華富貴。又覺得不是那樣的人,都是讓人逼得,心裏不甘心又不敢說。不說隻要記得自己不是,說的多了反而要讓人誤認為真的。”


    玉蓮更加害怕了,那雙枯老的雙眸好像真的能看透人心。趴在地上緊緊咬著嘴唇咽嗚道:“我真的沒有想過。”


    皇帝微微一笑,久居深宮已經許久不曾見過心思單純的小姑娘。宮中那些年輕女子不乏青春靚麗的女子,誰不想臥榻入眠飛上枝頭變鳳凰。女子不在少數,也有不少夢想成真,往往又能如何,一句皇家無情道出淚水滿麵。


    好像聽到玉蓮的話皇帝說道:“朕也有所了解,整件事朕後知後覺。坤兒被囚禁心存不甘,想著討好朕倒沒有錯。實在是不該用他母妃算計,小姑娘你知道平平安安,順順利利簡單的祝福是馨妃每年都會在朕大壽那天說的,二十年了從來沒有忘記過。朕一直覺得再也沒有機會聽到這句話,今天挺意外的。說起來今天除了那些醃臢事,還算是挺好的。”


    等來的不是雷霆震怒而是平和的聲音,玉蓮緩緩抬頭麵前的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說道:“陛下你相信我。”若是有他人在一定會震驚,皇陛下何時與人這麽好說話。


    但玉蓮入宮是皇帝一早便知道身份來曆,身為君主自然需要做出意外。多娘養成的習慣使然,也想看看齊王會做些什麽。更多的還是覺得虧欠一人,隻不過想找個理由而已,實在有些失望而已。


    皇帝閉上雙眼沒有迴答,迴想一幕幕。其實挺像的,隻是不是就是不是。


    說道:“朕,也有逼不得已的事。世事無常人不由己,朝代更替自古以來都是存滿血腥。朕是踏著兄弟的鮮血一步步走到這個位置,如今年紀大了也該想一些所有人都在想的事。世上哪有容易的事,所有人都說太子守成,齊王攻伐。各有各的好,直到現在朕也不敢一樣而定,你可知道為什麽。”


    才覺得自然一點的玉蓮現在又怕,這種話哪敢多說。隻是低頭不語,皇帝撫摸胡須說道:“朕也不知道,朕登基之前大梁雖是北方大國,始終被南楚東吳稱之為蠻子,與跟北方的部落沒有什麽區別。二十年來北伐突厥,南守南楚,內建書院,廣開大門讓讀書人學以致用。二十年間讀書人也沒有讓朕失望,大梁國力空前強盛,朕不敢說後無來者,至少在大梁是前無古人。大梁不再是隻知道打戰立功的軍武之國,如今也有很多的熟人在做學問。你說這樣的大梁好不好,朕說很好。”


    看著玉蓮還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皇帝接著說道:“可是朕想大梁一直這樣甚至更好,但是南邊的不答應,依舊認為南方的讀書人才是讀書人,北方的讀書人隻是多看了幾本書的莽漢。大梁南楚必有一戰,但是這一戰要怎麽打,誰去打。大梁國強民勝,正是決戰的好時機。如果再過二十年讀書人多了,都是一群酸儒哪裏還有一點血氣,不說能不能打這一戰,怕是剛打北邊聞風而動,能不能打,是不能的。朕年紀大了,怕到不了那天,坤兒殷兒都是好孩子,誰能守,誰能打。”


    雙眼緊閉玉蓮隻想著什麽時候能離開皇宮,皇帝緩緩起身說道:“你知道朕為什麽要和你說這些。”


    玉蓮頓時嚇得大聲喊道:“陛下我還不想死,不想死,不要殺我,什麽都沒有聽見真的沒有,真的沒有。”眼淚一滴滴落下,臉色扭曲。一步步向著皇帝挪動。


    皇帝低下頭說道:“放心朕不殺你,與你說這些是因為你不懂也不需要懂。很多年了很多話無人能說,就是馨妃也不曾說過。既然他們要鬥那就鬥吧,不鬥怎能接下這個大家。今天起就住在這裏吧時機合適了朕送你出宮。”


    說著推開殿門說道:“劉知幸是個好孩子,眼光不錯,朕也挺喜歡這孩子的,與劉策年輕的時候挺像的。還有那首曲子多練練,真的不難。”


    大殿隻剩下一個哭成淚人的玉蓮不知所措,現在有些後悔答應齊王。


    南鏡穿著一身鎧甲的少年郎剛剛經曆了一場廝殺,從那次圍剿之後南楚邊關瘋狂的增兵。亦有一種舉兵北伐的跡象,汾陽那邊雖然沒有增兵的跡象。大帥陳庚發出軍令讓長風軍各部盯著楚軍的動向,一旦有楚軍過境一個不留甚至不要俘虜。劉知幸心裏茫然,若是林燮下達軍令還覺得正常,但是陳庚從來沒有這樣的軍令。


    一左一右一文一武,劉知幸覺得將軍真不是好當的。就說身邊的兩位,一位劍法算的上軍中第一,另一位心眼有點多說是一位讀書人可有點不像啊。十三營人人皆知劉知幸少年將軍,帶領一直新軍屢建戰功。稱得上戰無不勝,攻伐有度。劉知幸覺得很慶幸身邊有這兩個人,自己也就是個上下調度的角色。


    自認為陣前攻伐不及盧林單槍匹馬,計謀百出克敵之上不如褚翰林。有時候想不明白那些多人怎就會真心的喊自己一聲將軍,真覺得做的事情不是很多。


    劉知幸說道:“這一戰損失不輕啊。”


    褚翰林露出一些奸邪的模樣,對此劉知幸不覺得稀奇。不親自領軍起褚翰林就像變了一個人,沒有以前的死板,反而活躍了許多,自然與其他十三人關係融洽了許多。“將軍你知道這次搶奪了多少戰馬。”還是一副財迷的樣子。


    好奇了瞧著褚翰林,現在的十三營可不缺戰馬,可以說人馬不分家。一年的時間用不著到處找人,五千人將士人人騎得馬握著刀,披著戰甲。多是褚翰林一點點摳出來的,也就是這段時間大方了一些。


    能讓盧林在意的也就那幾樣東西,劍,馬還有楚軍的頭顱。十三營的輜重都在褚翰林手中,有一段時覺得錯怪這個讀了很多書的同齡人,就是不服氣罷了。


    劉知幸好奇的問道:“別打馬虎眼,直接說。”


    褚翰林嘿嘿一笑:“五百。”


    數目讓劉知幸盧林目瞪口呆,隻不過數百人的交戰哪有五百匹戰馬。嚇得劉知幸長槍差點倒地,說道:“剛才章漢帶人把將楚軍的馬場給奪了。”


    濟陽馬場一直是長風軍心頭的一根毒刺,戰馬不多卻是紮在南鏡的毒刺。劉知幸隻是隨口一說想不到章漢還真的帶人走了一趟,可謂兇險至極。劉知幸還有點後怕,十三營就是一群瘋子隻要下令就敢上。劉知幸隨便一個命令沒有人會問行不行,就如十三營建立之初。許多人都在問什麽都沒有十三營那麽打仗,劉知幸大聲喊著:“還沒有做,你說行不行。”之後上山打獵種地,甚至越製打造兵器,一點一滴將十三營打造城如今模樣,一個個嗷嗷直叫,生怕沒仗可打。


    在這片南鏡土地上劉知幸就是一個土財主,交好的幾大營帳都想占點便宜。或許是十三營有著主將劉知幸氣頭的緣故,雁過拔毛寸草不留,鐵公雞一毛不拔,人人富得流油,甚至瞧不上一點點俸祿。


    劉知幸說道:“下次可不敢了,我還得去趟汾陽,五百匹戰馬不能留了。”


    褚翰林笑著說道:“也就五百匹而已,將軍隨意,不過死去的將士們得有點軍功。”


    劉知幸想了想,一堆托詞已經想好。不知道陳大帥還能給什麽好處,不然從別的營帳再搶幾個人過來。好像不行,上次拐騙一個小將差點被趕出來,十三營還缺點什麽呢!


    三位還是少年郎的小將軍,許久不曾怎麽煩惱了。齊齊望著南邊,盧林問道:“將軍你說南邊有什麽,聽說比大梁風景伊人。”


    褚翰林瞧著年紀不小的盧林說道:“江南女子如水,盧大將軍想取個媳婦了。”盧林不懷好意的看了一眼褚翰林。


    劉知幸抬頭看著南方甚至更南方,從小看著父親書房一張地理圖。那是一張先秦國圖,描繪一張大梁更南方囊括東吳全境,南楚半鏡大梁半鏡的地誌圖。一國之地上連草原,下接大海。已經看過了草原的風光,還不曾見過大海的偉岸。


    說道:“江南有點小了,聽說更南邊的大海一望無際。有朝一日騎著高頭大馬一路大刀海邊,給大梁打下一片大大的江山,然後去看大海再看大海之後的大海。”


    褚翰林心神往之望著更南邊,說道:“聽說南楚多有古籍想起看看。”


    盧林:“不知道南楚有沒有比史奈劍術更高之人。”


    劉知幸盯著南方道:“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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