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狂風襲來吹起雪花迎麵而來,趙誌打了個冷顫。高高揚起頭血青的眼角不覺的有痛感,卻是心痛如麻。村莊隻剩下幾個年輕的漢子,趙誌所說的進城在大雪中微不足道。


    交宜縣七萬戶,富裕的縣城已經如此,偏遠地方的百姓又是怎樣。地處山區的百姓又該如何渡過這個冬天,大雪封路朝廷至今沒有任何消息。衙役看著大人緩緩低下頭,領著朝廷的俸祿天災之下卻是不知道該如何做。


    踩著厚實的雪地趙誌下定決心,不願意再等朝廷的消息。這一輩子能做到縣官已經到頭,四十多歲的年紀想要晉升已經是不易。與幾位漢子交代幾句,趙誌帶著衙役遠走。空曠的大地上留下零碎的腳印,顯得那麽孤單。


    走在迴城的路上絲毫不覺的天氣有多麽惡劣,忽然停下腳步彎腰抓起一把羽毛,竟然是一隻身軀僵硬的麻雀。小小的鳥兒翅膀張柏,握著手心透心涼。望著一輪赤陽趙誌眼睛通紅,一條條生命還是抵擋不住寒風。


    問道:“現在什麽時候了。”


    最近的衙役雙手攏在袖子中答道:“迴大人,今天已經是二月初三了。”


    轉頭望了一眼埋了將近一半的樹:“用不了多久樹也該發芽了。”趙誌神色更加難堪。


    以汶州為首的官員已經接到朝廷的指令,甚至派遣軍中戰士幫著受災地區重新建設。大量的物資從南方運輸,但運到百姓手中卻是寥寥無幾。作為賑災主官的齊王費勁心機才將職權拿到手,這是唯一能與太子一爭的事情。滿朝文武都盯著北方,齊王心中很清楚這是父皇給的最後一次機會。若非不是母妃病重,恐怕這次機會輪不到頭上。


    齊王親自帶人下鄉,從未想過一場大雪居然成為這個樣子。一望無際的雪地心中痛恨自己當初為何會將此事按下,朝堂上太子說的沒有錯。大雪並非可怕,而是三州重災區開春之後才是最難。厚實的雪層會發生很多意象不到的事,一些地方已經發生殺人案件。這件事必須要盡快按壓下去,實在是大梁平靜太多年。


    從太平城來到汶州一路上冷冰冰的屍骨數不勝數,上過戰場的齊王也覺得心寒。這些不是戰士,躺在冷冰冰的雪地裏沒有任何榮譽。致死也不會有人會記得世上還有一個人,在史冊上隻會標上年限。那年何地發生天災,隻是了了幾字將無數人概括。


    抬頭望著熾熱的太陽,寒氣席卷全身。身穿錦衣貂皮都在冰冷的雪地中渾身發抖,才走了不到半個時辰已經感受道雙腿生疼。那些在寒風中渡過一個多月的百姓能活下來已經不易,離開太平之前齊王麾下不少官員看到的不是災難,而是天災下的大利益。皇帝最看中南鏡兵工廠已經減少支出,一口氣撥出百萬白銀隻是初步。


    能用到賑災的能有五十萬其實已經不少,雖然在朝時間不短,齊王此時才發現領兵與治理百姓完全不同。隻說從戶部撥出銀兩便要扒層皮,從戶部尚書投效以來齊王一直將此作為斂財的手段。


    直到夜半才迴到汶州場外的營帳,諾大的一座城百業蕭條,繁華的城池已經不見當初的繁華。齊王最詫異汶州刺史第一次見麵非但不是商談賑災事宜,而是災銀的去向。沒有想到太平城外的官員如此貪婪,如此下去不說賑災,恐怕一州百姓沒有一點活路。


    一日之下將汶州刺史革職調查,居然牽扯出一大批貪官。在齊王屬官的建議下隻好將此事壓下去,天災之下還需要這些官員處理事宜。


    太平城中太子心亂如麻,一連三次朝會竟然無法取出庫銀用於賑災。從未想過堂堂大梁如今竟然無賑災之力,戶部賬簿上居然有國庫充盈。到了用錢的時候竟然拿不出,建立兵工廠開始才不到一年的時間竟然拘謹到如此地步。


    周恆連日翻錄記錄十日年的檔案,不看不知道。從慶和十八年開始戶部一共有十七次動用大梁錢財,其中一次林燮遠征南楚。兩次修建宮殿,四次修改河道,兩次發動水戰,一次北方拒敵,竟然有七處庫銀出入記載模糊。尤其是與東吳兩次水戰賬簿上都有齊王的身影,尤其是七處模糊記錄與戶部尚書脫不了幹係。


    每次調動雖然不多也有數百萬兩之數,除去幾條算不上大工程的修棧道之外竟然有一處毫無去想。引起周恆的在意,不敢想象戶部尚書這些年來利用職權用去了多少庫銀。尤其是南鏡兵工廠,士兵俸祿上出入不符。差別雖然不到,但是加起來卻是不小的數目。


    看著周恆滿頭大漢,太子趕來已經將十七次出入編訂成冊。


    焦急的推開房門,以周恆為首的一種賬房立刻低頭拜見太子殿下。太子看著雜亂的廂房,並不是這群心腹做事不嚴謹。從戶部調遣出來的賬簿實在讓人心驚膽戰,哪有心思在意工整。


    太子見到眾人的神情說道:“周恆留下你們先出去。”語氣極為不好。


    見到眾人退下周恆輕輕想房門關上,從懷中取出賬簿。提到太子手中說道:“殿下你可知道從慶和十八年朝廷有多少銀子不知所蹤。”神情極為嚴肅。


    從未見過第一謀士周恆神色如此嚴謹,這麽多年來周恆隨不在朝為官,卻是太子離不開的人之一。齊王的每一步動作似乎此人總能提前看透,若不是皇帝偏愛與齊王,太子一直在藏拙,有周恆在齊王如何能有如今地位。


    輕輕翻錄幾頁神情凝重,上麵的數據讓人不敢想象。都不敢想象此次一百萬兩能有多少用到賑災之上,或許齊王不會那麽做。萬事隻要有了開頭並非一人能過阻止,運作之下往往很難扭轉拳乾坤,尤其是將一件事做成習慣。


    周恆直接說道:“三年間國庫損失竟然高達五百萬兩之多,這還是初步計算。慶和十八年之前還不在計算之中,如此看來隻在支出巨大的幾款大賬已經有如此多,若是將許多地方摳算下來恐怕不會少於一千萬兩。”


    隨手將賬簿摔倒案桌上,眼神中帶著無比的憤怒。四年的忍讓居然出現如此虧缺,上麵記載的每一筆支出算不上詳細。若不是看到這個賬簿不敢想象那些人居然會有如此大的膽子,隻說此次賑災銀還沒有出太平城竟然已經少了一半。怪不得監國開始,南鏡兵工廠此次上書向朝廷索要銀子。一直覺得八座兵工廠消耗巨大,一日建好便是了卻父皇的一件心事。


    太子說道:“戶部好大的膽子,與工部一唱一和貪起來順利成章。”


    周恆說道:“殿下此時恐怕沒有那麽簡單,隻憑太平城的那麽幾個人吞不下如此多的銀子。貪瀆案牽連到的人恐怕不在少數,此事需要一個開頭。陛下未必不知道,一直在縱容想來也是不敢輕易將此事擺平。”


    說著從懷中取出一本小冊子,上麵記錄的多是官員名字。大小官員竟然有上百之多,從官職晉升都曆曆在目。最讓太子意外的是中間不起眼的一個名字,李山海。


    看到此人名字太子神色大驚,晉王就藩之前做了一件事。不單單是毆打李山海嫡子李長河,身為藩王與劉知幸四人闖國公府已經大罪。皇帝隻是稍作懲罰,李山海居然還能沉住氣不迴太平。對於李山海此人太子心有餘悸,可以說在慶和一朝是唯一一位從伯爵憑借軍功晉升到公爵。掌握東南七萬水師,乃是大梁唯一一位水軍大都督,若是水戰離不開李山海。


    多年以來四大氏族之外李山海屈指可數的威脅,多次調遣都與將在外軍令有所不誰,或者軍中事物繁重不得返京。數年以來固守邊境,迴京述職的次數不到一手之數。太子一度懷疑李山海與李家是不是有個不一般的關係,但是從族譜編造上李山海並非出生與李氏。看到名冊上的名字不由的讓太子想到一件可怕的事,李山海與齊王的關係。


    太子正要說話,周恆立刻打斷道:“殿下看到名冊的李山海定然會有疑問,在下這段時間有所調查。除了水戰由兵部支出之外李山海並未與齊王有瓜葛,這兩次都是前任兵部尚書所做也算不到齊王頭上。”


    繼續看著名冊讓太子更是畏懼,想不到齊王短短六年的時間居然有如此龐大的勢力。說道:“此時需要調查,尤其貪瀆一定禁絕。如今大梁正是多事之秋,還容不得這麽多蛀蟲。這本冊子本宮拿走了,剩下的事抓緊時間調查,趕在齊王迴京之前做好一切準備。是時候做反擊了,本宮實在安寂太久了,讓許多人都忘記本宮依舊是大梁的儲君太子之尊。”


    周恆嚴謹的說道:“殿下此次一定要斬斷齊王的左膀右臂,戶部不能按部就班的走下。適當的時候可以換一些人,但是現在還不到那個時候,殿下如今缺少一個契機,一扭轉乾坤的局勢。”


    多年來周恆隻是阻止了許多齊王的小手段,太子看出周恆此人大才,卻是從未做過什麽舉足輕重的大事。問道:“你說的契機在哪裏。”


    抬頭沒有思索直接迴答道:“今年的科舉,無論齊王是否能處理好北方雪災,貪瀆的官員一定會有極大的變動,如此以來便有許多空職,剛入朝的士子或許還不足以擔任重要的官職,但是這些人便有了機會,不要看官職小,但新任官員卻是不好挺好,這是缺點也是優點,有這些人做事才會比舊官更加嚴謹,也看不出多大的局勢,此時太子隻需要舉才任用自然會是一大助力。”


    太子聽在心中沒有答複也沒有否定,實在是李山海的出現讓太子心有忌憚。隻是看著名冊,周恆在一旁慢慢道來。


    寒冬下卻是沒有人在意北方竟然出現大雪之下盡是屍骨的慘狀,汶州各地已然出現農民反抗的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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