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後仿佛熱鬧一時的太平城歸於平靜,大梁百姓可謂是最高興的。今年大梁全境可謂是大豐收,糧倉穀足,銅錢壓地可謂大梁建國以來第一次顯露太平盛世。


    大半年以來再無戰事發生,漢子收穀子,婦人織布,私塾書聲琅琅。北鏡開辟絲路太平安靜,東吳安於守成。唯獨南鏡楚國依舊匆匆欲動,卻始終無法用兵邊境。太平城難得有太平,黨爭亦有勝負手。


    皇宮中難得去往椒房殿的皇帝陛下,臉上帶有笑意。登基二十年將貧瘠的大梁,打造成空前的帝國。必然會在史冊上有濃重的一筆,或許沒有文帝武帝之稱,也會有中興之祖。


    功績僅次於開國皇帝,驅除北方遊牧大小部落,疏通絲路。將西北大一統的突厥,擋在邊關之外,中原王朝繼先秦之後又一次不在以長城為界。一直有水上亡國之稱的東吳,一直以水戰第一。大梁南方有著陸地大楚,海上東吳的說法。身為北方大國以海為界不過一縷之地,英國公李山海繼任水軍大都督以來大梁第一次擁有水軍。


    水軍第一次阻擋東吳以河為界的窘境,第一次將東吳成為國中之國。偏居一履的東吳隻有與南楚聯盟,便要放棄海上霸主的地位,可謂是進入兩難之地。


    南方大國一直有魚米之鄉的稱唿,學術更是自稱文宗之首。曾有人言,北梁不過蠻夷之地哪有文字可言,唯獨稱得上有點學問也隻有周文一人矣。軍事上一次次挫敗依舊不曾消磨文人身上的傲氣,大梁與跟北方的蠻夷無異。


    皇帝如今忌憚的不再是臨近小國,甚至南楚亦是囊中之物。南楚新帝登基不過兩年,發動戰事兩起無一例外沒有成果。年輕的楚帝如今的日子恐怕不好過,想要舉國一心舉兵北伐可謂再無可能,至少根基未穩,掃清黨羽紛爭之前再無力舉兵北伐。


    強盛的帝國算不上國泰民安,亦是大梁曆史上第一次意義上的盛世。唯一紮在皇帝心頭的毒刺,反而成了林立與大梁各地的氏族。如今雖然沒有動搖蒙氏,依舊奪迴南鏡兵器製造的權利,斷去蒙氏的一條臂膀。周文辭官養老,周英祥雖然是禮部尚書,周氏子弟卻在朝為官者極少,多是分布各州各郡,很難在擰成一股。


    林氏有林燮作為家主亦是一國大司馬,整個蜀中林氏隻有寥寥幾人還在軍中。蜀中各地官員幾近都是這些年晉升的寒門學子,幾乎斷去林氏一言的決策權。李氏一直掌管大梁名義上的水軍,李山海雖是姓李卻不是豪閥李氏之人。用二十年的時間,從世襲的侯爵一舉成為,本朝唯一晉升的國公爵位。東南兵權第一次完整掌握在皇室手中,卻是李氏幾乎占盡東南三分之一的官職。


    走進椒房殿將宮女太監退去,可謂在皇後這裏極其罕見。皇後李氏東南李家嫡女,是當代家主的親妹妹。這麽多年來因為奪取東南兵權,與家族斷去往來。李氏公子直接支持齊王,反而放棄太子之尊的蕭殷。


    待到所有人離開皇帝說道:“皇後辛苦了。”


    一國最尊貴的女子隻有在這個男人身邊才會放下高貴的身姿,褪去厚重的華服,低下身子為丈夫脫下靴子。一點都不在意走了許久的臭腳,皇帝看著幫助自己登上帝位的妻子。


    親手摘下鳳冠說道:“拿下來吧,挺重的帶在頭上一定很不舒服。”


    這次皇後沒有在意皇帝親手摘下鳳冠,從前高傲的鳳凰最忌諱也最怕摘下鳳冠。尤其是在這個男人身邊,生怕這一次摘下再也沒有機會帶在頭上,下次代表尊貴皇後的鳳冠會帶在那個女人頭上。


    兒子蕭殷冊封太子之後也沒有例外,直到太子奉命監國才放下最後一口氣。說道:“確實挺重的,不過這些年已經習慣了。”


    對於妻子皇帝其實心中愧疚最深,當初林燮劉策還不是一家之主,沒有那麽多權利。這位女人當初跪在父兄腳下,苦苦相求才答應動用李氏全部兵馬幫助皇帝登基。皇帝想要動四大氏族,本第一個會是林燮所在蜀中林氏。皇後不在乎已經離世的父親,更是與李氏家主的兄長翻臉,以文官半出李氏的代價奪下兵權,蕭殷才被冊封為太子。


    好像所有的一切都該是這個性子執拗的女子該做的,所有人在讚頌皇帝的功績,又好像許多人故意忘記了這位女子的付出。他說要這個天下,不惜跪在父兄身前苦苦哀求。他說要收迴氏族兵權,她親自打壓身為氏族的李氏一一說服不惜翻臉。他說後宮不得幹政,她從不在朝堂上說一句話。哀求父兄換來鳳冠霞帔榮登皇後寶座,與家族翻臉為兒子求來太子之尊。一切的一切看起來都是交易,但是她從未如此想過,又好像是身為妻子該做的。


    日益操勞的麵孔終究留下了痕跡,麵前的女人不在是那個溫柔似水的女子。還記得當初掀開紅紅的蓋頭,那是一副嬌弱的女子。小鳥依人與世無爭,甚至見到一隻老鼠都放聲大叫的女子。眼睜睜看著府上前來的刺客人頭落地,連眼睛都沒有眨了一下。一個嬌弱的女子那一夜抱著兩個孩子,在太子府等了一夜。


    寒風刺骨的天氣抱著兩個孩子,坐在門外清晰的廝殺聲一直到天明還未停歇。府上幾位側妃都不敢走出房門一步,可最是嬌弱的女子硬是抱著兩個不過半大的孩子守到進宮的消息。幾個側妃哭啼啼的,還是太子妃的皇後怒吼道:“哭什麽哭,他失敗了我們都得死,哭有什麽用。”


    直到林燮領著人進來,哪位好似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子才在寒風中緩緩睡去。醒來之後已經是一國之母,可站在皇帝身邊還有一位女子,身邊還有一個更大些的孩子。從那天起抱著小小的蕭殷說著要讓著那個哥哥,可帶上鳳冠之後從未在皇帝麵前摘下。見識到皇室的可怕,更擔心自己的孩兒會不會有那麽一天兄弟相殘,尤其是哪位最讓皇帝疼愛的大兒子蕭坤齊王。


    皇帝將鳳冠放到一旁說道:“你都老了,這些年好像從來沒有認真的陪過你。”


    “陛下國事為大,臣妾心裏知道。沒有後宮那幾位妃子美麗,也沒有馨妃姐姐能讓陛下寬心。唯一能做的隻有不讓陛下為後宮擔憂,陛下能一心管理國事。”


    將皇後按在床上,輕輕起身為妻子揉著肩膀說道:“皇後這裏才是朕最放心的地方,隻有在這座椒房殿朕才不會想別的事。”


    其實心裏很高興,還是不滿意的說道:“陛下還是隻會討人歡心,殊不知此時心裏還想著哪位妃子,又在那座宮了多了幾遍。”皇帝微微一笑,已經沒有了當年的俊俏。


    或許這樣的話隻有在皇後這裏才能聽到,多難聽的話都聽過。甚至唯一能吵架的隻有這麽一位皇後吧,好像多年以來在馨妃哪裏更像一位丈夫,隻有在皇後這裏才像是個小孩子。


    低下身子說道:“胡說,朕隻有在皇後這裏才說的是真話。”已經是五十來歲的女人,還是喜歡丈夫這麽說話,好像很久沒有這麽心平氣和的說話了。


    皇帝突然問道:“銘兒的正妃選的如何了。”


    看著對於蕭銘婚事不是那麽在意的皇帝,在很多人眼中蕭銘最像年輕時的皇後。懦弱,溫雅,無能。其實皇帝心裏很清楚,如今皇後的強勢都是裝出來的,或則說都是自己一步步逼出來的。蕭銘很像當初嫁給皇帝的皇後,其實皇後眼中蕭銘最像年輕時候的皇帝。看起來文弱,其實心中自有乾坤。


    從小皇後將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太子身上,皇帝更是操勞國事,更看中齊王太子。從小基本上是靠著自己長大的蕭銘從來不知道母愛父愛,直到有一次小小的孩子看著六皇子在母妃哪裏打罵,迴到房間的蕭銘哭了一宿。那時候皇後才知道,五六歲的蕭銘最希望母後父皇能打罵。那時候皇後得知五皇子蕭銘為何哭,就站在房外看了一宿。


    照顧皇宮的一切,每個孩子的衣食起居,唯獨沒有考慮到自己小兒子的心思。從小認真讀書,可以說是所有皇子中最認真的學的最快的。


    皇後說道:“哪位鄭姑娘蕭銘很喜歡,可惜是庶女。”


    皇帝說道:’隻要銘兒喜歡,庶女不庶女的無所謂。既然禮部尚書家裏出了那種事,不用考慮別人的想法,到時候由銘兒自己選,沒必要刻意為之,也算是朕做出的一點補償。”


    可是沒有想到皇後臉色有點不好看的說道:“那你還將銘兒的封地到晉陽,為什麽不是富庶的地方,難道不能及冠之後在離開太平,有那麽著急嗎?”


    “此時對銘兒確實不公,大梁的土地有限,銘兒沒有功績在身封到別的地方難以站穩。晉陽雖然貧瘠,那是大梁的發源地相對太平。小兒不願意掙哪裏是最合適的地方。”


    看著一臉認真的皇帝,皇後轉身將皇帝摁下揉著肩膀說道:“還算你有良心,銘兒大婚一定要做大,也算是對銘兒的補償。以後還不知道多久才能見到銘兒,你一定要去,隻是父親不是君父。”


    皇帝說道:“朕知道了,隻是父親,不是主君。”


    晉王府掛起紅紅的燈籠,來往的仆役丫鬟嬤嬤都很用心的奔波。宗人府的人反而顯得有些多餘,覺得晉王府確實寒酸了許多。整個府上都沒有幾件貴重的物品。甚至來迴奔波的下人都手忙腳亂的,諾大的王府人實在是少。宗人府前來的人,每次動一下看起來尋常的東西,府上下人都小心翼翼的看著。這些都是自家的東西,可不能扔了。


    尤其是馬管家最是高興,晉王開府以來從來沒有這麽熱鬧過。宗人府也隻有開府那天來了一次,好像隻有今天皇宮哪裏才想起還有一個晉王。那些平常都要低頭的貴人,馬管家這幾天都抬起頭說著這裏不對哪裏不對。府上的下人都很用心的裝飾,就連一盆鮮花都不能擺歪。


    熱鬧的王府主人卻是不在,一襲四人各自拿著稱手的兵刃走向一座府邸。劉知幸勸解幾次,蕭銘都不以為然,既然是打架缺一不可。林忠多次說著這是他惹的事,蕭銘馬上就要大婚不能出事。可蕭銘不以為然,這是最後一次了,或許以後再也沒有機會一起打人。楊塵都拉著蕭銘,還是拗不過蕭銘。


    劉知幸手持長槍,林忠握著一柄大刀,楊塵提著一柄長劍,蕭銘手持長劍,腰間別著弓弩,身後一張長弓一簍箭矢。四人大大方方走到英國公府邸,四人槍刀劍弓指著大門吼道:“李長河出來受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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