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一迴到黃泥村的橋上,雖然有雨衣,可是雨太大,全身都已經濕透,他站在橋上看著夜雨中朦朧不清的河水。他知道,自己在犯罪,可是卻停不下來,要為姐姐報仇,就無法停息。


    他也不能去麵對警察,這樣就不止是他一個人的沒有了未來,還有自己的姐姐,李雅,剛剛認識的蘇芸,所有人的下半生,都將在黑暗的牢籠中度過。


    他曾想過自己中斷一切複仇,然後走向正義的審判。可是,他一個人去的話,姐姐一定也會去,李雅也就不會獨自一人在外,而蘇芸,他雖然不清楚這女孩是怎麽想的,可是最重要的兩個人因為她的懦弱而失去將來,他堅決不能。


    雨,嘩啦啦地下著,天空中的閃電不時地劃破夜空,帶來短暫的光明,響雷如同老天嚴厲的訓斥。


    他提起塑料袋,丟了一樣兇器,可是錘子還在裏麵冰冷地待著。他準備把這些扔進河水中,可是隻有想法,身體卻沒有動彈。


    他能感覺到身體的冰冷,自己整個身體,仿佛也在雨中化作雨水,流淌在橋上的冰冷石頭上。


    自己的身體在流淌,流淌,可是怎麽還沒有流淌完?怎麽還有意識?怎麽還有痛苦和悲傷?流水好像,帶不走自己任何苦痛和災惡。


    “你在這裏幹嘛?”一個女孩的聲音,把他從幻想中拉迴到現實。


    她扭頭,在昏暗的雨中,看見了一個熟悉女孩的身影,她打著一把傘,正在疑惑地看著自己。


    “你怎麽在這裏?”


    女孩轉生指向自己的住處,說道:“我在走廊上看見你一個黑影在這裏一直沒有動,我想,應該就是你。”


    “哦!”張一看著蘇芸指的地方,剛好能看見走廊水泥沿的上不份,“這麽晚了,怎麽還不睡覺?”


    “睡不著,等你們的消息。”


    “你雅姐不是發信息給你了嗎?”


    “可是我還是想看見你迴來,這樣才能安心。”


    “迴去吧!”


    二人在雨中走向住處,到樓下,女孩突然說道:“我一個人害怕,能在你這麵睡嗎?”


    張一猶豫了一會兒,說:“可以!”


    二人安靜地上樓,張一打開門,進去房間,開燈,把塑料袋放在書桌上。


    “你去睡我姐的那間。”張一一邊脫手套,一邊說著。


    “嗯!”蘇芸雖然嘴裏同意,可是卻身體卻沒有動,隻是看著張一。


    張一脫下雨衣,頭套,鞋套走到旁邊晾衣幹,把所有東西都晾好,然後把書桌上塑料袋內李雅的一套也拿出來晾著。


    女孩在一旁安靜地看著,沒有說話,也沒有移動。


    “怎麽還不去睡呢?”張一晾完之後,好像才發現她沒有動才說道。


    “可是現在還睡不著。”


    “明天你不想上課了?”


    “反正我也是一個差生,上不上課也無所謂的。”


    張一沒有迴她話,而是走到床邊,從床下拿出一雙鞋子,把自己濕透了的鞋子脫下,襪子也脫下掛在旁邊的椅子上,然後說道:“你先進去,讓我換一換衣服。”


    “哦”蘇芸尷尬地跑進屋內,打開燈,窗簾依然嚴嚴實實地拉著,所有東西都整整齊齊地擺放著,她走到床邊坐下,這時候才意識到鞋子和襪子已經濕透了,濕噠噠捂著腳很不舒服。


    她掃視一遍房間,這裏沒有拖鞋,她想了一下,應該在床下,她剛剛地下頭去,張一就進來了。


    “你找鞋子換嗎?”


    蘇芸抬頭,張一拿著一雙粉紅色的拖鞋站在門邊。她尷尬地笑著看她,張一走過來把拖鞋放在她旁邊。


    “你褲子好像也濕了。”張一看著她的褲腳說,“我去找我姐的給你換。”


    “不用了,反正馬上就要睡了,晾著明天就幹了。”


    “那你脫下來,我拿出去給你晾。”


    張一這樣說,蘇芸臉紅心跳地看著他,他看著她,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突然明白過來,尷尬地轉身離開,說:“你脫下來放在旁邊,我進來拿。”


    蘇芸看著張一的背影,心裏暖洋洋的,這個男孩,給她很奇妙的感覺。她脫下褲子,拉開被子來蓋住,然後喊道:“好啦!”


    張一進來,她把手中藍色牛仔褲遞給他,說:“謝謝你!”


    “沒事!對了,你要洗個腳嗎?”


    蘇芸的腳剛剛被雨水泡得冰冷,此時如果能洗一個熱水腳,自然是要舒服的多,可是她沒有穿褲子。


    “麻煩你找一條月華姐的褲子給我嘛!”


    張一首先愣了一下,然後反應過來,去張月華的布衣櫃裏麵隨便翻找了一條放在床上,然後離開。


    水壺一直放在門外的蜂窩煤煤爐上,裏麵是滿滿的熱水,張一出來就準備好洗腳洗臉的盆子放在椅子旁邊。蘇芸一出來,他就打開門,提水壺進來說道:“我幫你倒熱水。”


    蘇芸害羞地連忙過去接水壺,說:“我自己來,沒事的。”


    “有點重,我幫你倒吧!”


    蘇芸看了一眼張一,沒有在再拒絕,隻是道了聲“謝謝”。


    蘇芸有一種錯覺,好像眼前這個男孩,就是自己的老公,此時她們就是相親相愛的夫妻,一切都是無比美好的。


    “蘇芸!”張一突然看著她,用低沉的聲音好處了她的名字,她能看出,張一的眼中很迷茫,可是卻很明亮。


    “嗯!”蘇芸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叫自己的名字,隻能簡單一個字應他。


    張一猶豫片刻後,還是開口問道:“你對這件事情是怎麽看的?”


    蘇芸知道他所說的這件事情指的是什麽事情,確實,她沒有仔細想過,隻是聽從了內心的安排,因為她的內心,真的很想幫助張月華,而且非常憎惡那三個在自己眼前行惡的罪人。


    並且第一個懲治的惡人,還是欺辱自己的魔鬼,是幫助他人,其實也是幫助自己。


    “我啊!就是想幫助月華姐,懲治該死之人。”


    “你有沒有想過,我們真有權利懲治他們嗎?”


    蘇芸疑惑地看著張一,可以聽得出來,張一的內心開始動搖了,他在懷疑自己行為的對與錯。


    “我不知道我們有沒有權力,但是我知道,他們沒有權力欺辱別人。他們犯了罪,就該受到懲罰,他們不懼怕光明的正義,那麽,我們就用邪惡的正義來懲治他們。”


    張一看著蘇芸堅定的眼神,突然感到非常慚愧,一個隻是相識不到一個月的女孩,能為了自己的姐姐而付出,可是自己卻開始動搖,變得猶豫,自己還是男人嗎?還是守護姐姐的弟弟嗎?曾經沒有保護好姐姐,讓姐姐受到了傷害,難道此時為姐姐懲治惡人,也要退縮嗎?


    李雅,蘇芸,兩個旁人,兩個弱女子,都能為姐姐赴湯蹈火,自己為什麽會開始動搖,怎麽能這樣?


    “謝謝你!”


    蘇芸看著張一,當他說出這三個字的時候,眼神突然就變了,變得犀利而又明亮,雖然還是隱藏著一股莫名的憂傷,可是,這是的眼神變得堅定了。


    “你謝我什麽?我都沒有謝你,還有雅姐和月華姐救了我,你還倒過來謝我。”


    “我覺得,我在你和雅姐的麵前,真的很很慚愧,很丟臉。”


    蘇芸看著張一,沒有想到他會說這樣的話,她不知道怎麽迴應她,於是隻能低頭,洗腳水已經涼了,她抬起腳來,問道:“有揩腳帕嗎?”


    “哦,對不起忘了給你拿了。”張一說著,轉身去拿一塊毛巾給她,她接過毛巾把腳擦幹,然後把毛巾搭在椅子靠背上,穿上拖鞋,彎腰抬起洗臉盆,問道:“我來幫你倒吧!”


    “這怎麽好意思,倒哪裏我自己倒。”蘇芸攔住了伸手過來的張一,張一也覺得尷尬,於是幫她看門,指一指不遠處一個水槽道,“倒在那裏。”


    張一看著眼前這個小巧玲瓏的女孩,心裏突然有一種衝動,可是理性告訴他,眼前這個女孩,是自己的朋友,是小妹妹,不能有任何邪惡的想法。


    蘇芸倒完水之後,連忙走進屋內,說了聲晚安,就進了張月華很久沒有睡的裏屋,關上門。


    張一迴了一聲“晚安”,然後看著緊閉的房門,突然感覺到自己一陣空虛,他去關了燈,用手機屏幕微弱的光線,照著走到床邊,然後倒在床上,看看手機屏幕,已經快要到三點了。


    看著手機屏幕,他完全沒有睡意,他雖然對做過的事情,和接下來依然還要繼續做的事情不再猶豫,可是此時的他,大腦非常混亂。


    突然,手機屏幕亮起來,他拿過手機,是李雅發來的短信。


    “怎麽一直沒有給我發信息?沒有到家嗎?”


    張一此時才突然意識到,自己還沒有給李雅報平安。


    “迴來一直忙忘記了。”


    “忙什麽呢?”


    “收拾東西,還有就是蘇芸跑過來找我,說她不敢一個人在她那裏睡,弄了半天就忘記了。”


    “蘇芸和你在一起?”


    “她在我姐那間睡了。”


    “哦!”


    “你和我姐還沒有睡嗎?”


    “睡不著,在跟你姐說今天晚上的事情。”


    “快睡了,明天早上還要早起去上課。”


    “蘇芸真的去你姐那間房睡了嗎?”


    “不然她還和我睡啊!”


    “我懷疑是呢!”


    “你有毛病啊!”


    “你敢說我有毛病。”


    “對不起,我是說我有毛病。”


    “睡覺。”


    “你生氣了!”


    等了一會兒,李雅也沒有迴信息,張一知道,李雅一定生氣了,連忙繼續發短信過去。


    “雅雅姐姐,小弟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


    “睡覺”張一得到的依然是這兩個幹巴巴的迴複。


    張一知道,再說也無用,迴複“晚安”之後,把手機放在一旁就閉上眼睛睡覺了,很快他就進去了夢鄉。


    此時的李雅,看著手機屏幕,心裏酸酸的,她小聲對月華說:“蘇芸那小妮子跑去你們那裏了!”


    “她怎麽去我們那裏?”


    “小一說她一個人害怕,所以就過去了。”


    月華聽出李雅口氣,明顯很不舒服,於是她問李雅道:“你懷疑小一?”


    李雅沒有迴答,把手機放在胸前,看著天花板,月華繼續說道:“你就放心吧,你又不是不知道小一的為人,這麽晚了,不要亂想,快睡覺了。”


    “嗯。睡覺吧!懶得管,我有你就夠了。”李雅說著把手機放在枕頭下,側身抱著月華,閉上眼睛就開始睡覺。


    月華得到李雅的擁抱,瞬間感覺到非常溫暖。世界上,沒有任何東西,能有這個擁抱帶給自己更好的安全感。李雅的懷抱,如今成為了她最安全的避風港,是自己最有效的鎮靜劑。所有的恐懼和悲傷,在這個溫暖的懷抱裏,都會煙消雲散。


    張一,雖然睡著了,可是就在一牆之隔的蘇芸,卻怎麽也無法入睡。躺在床上,她腦海中突然就出現了張月華被淩辱的畫麵,就在這張床上,她感覺到恐懼和害怕。


    所有的恐懼,形成了幻覺,好像一切危險都朝著自己逼近,一切災惡都將降臨到自己身上。她伸手打開書桌上的台燈,光明,能驅散恐懼,能給她一絲的安慰?


    她揭開被子,在昏黃的燈光下,看著自己潔白的身體,渾圓的胸,突然想到自己純淨的身體曾經被惡魔舔舐,就感覺到一陣惡心和恐懼。


    三個惡魔,給於了她和張月華地獄,不知道什麽時候,這地獄才能被摧毀,自己才能重新進入人間。


    她盯著昏黃的台燈,雖然不能完全驅散恐懼,可是她沒有之前害怕了。聽著嘩啦啦的雨聲,此時好像是催眠曲,突然一陣困意襲來,眼睛疲憊地閉上。


    陽光下,張一在對著自己微笑,張開雙手,敞開懷抱,等待著自己過去。突然,晴朗的天空一道霹靂,劈開了張一和自己,瞬間,自己與張一分離於兩個世界。


    三個惡魔,在閃電中突然出現,邪惡地朝著自己奔跑過來,即使夢中,蘇芸也感覺到那種恐懼。


    蘇芸從睡夢中驚醒,屋外正好一聲響雷傳來,她彈起身體,坐在床上,全身顫抖。


    在台燈昏黃的光線下,房間突然變得詭異,如同地獄裏的世界。她急忙下床,開門跑出去,在微弱的光線下,看著在床上熟睡的張一,她沒有猶豫,揭開被子,鑽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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