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陸楊這聲“好”,屋裏頓時安靜下來。


    之前沒把話挑明,白芊芊總覺得陸楊心裏在瞞著自己什麽事。


    可當陸楊這樣說,這樣的坦蕩真誠,她又不知從何問起。


    陸楊看著白芊芊糾結的眉眼,笑出聲來。


    “夫人這是作甚?”


    他拉長語氣,“為夫還在等著你問問題呢,你快些問。”


    白芊芊臉一紅,故作鎮定。


    “夫君,你自己說,你瞞了我什麽?”


    陸楊微微挑眉,眼裏流露出對白芊芊反應迅速的讚許。


    “那我得好好想想。”


    白芊芊眼睛瞬間瞪大。


    “夫君,你,你瞞了我好多事?”


    陸楊低頭看著,見白芊芊臉上露出委屈傷心的神色,拉起她的手放在心口處。


    他緩緩笑道:“大多都是朝廷上的事,我也不好與你說,不是故意想瞞你。”


    白芊芊聽著,放下心來。


    不過隨著陸楊的開口,她的心又提了上來。


    “不過,我想跟你說件事,你別激動。”


    “什麽事?”


    白芊芊有些不知所措,又有些茫然忐忑。


    由於未知,她心底深處,甚至還有一絲隱隱的害怕。


    她不知道陸楊要說什麽,這讓她十分不安,同時又有些好奇。


    陸楊一臉正經,神色都變得異常認真,一點兒也不像平時的他。


    “我感覺我在做一場夢,你,平安,這裏所有的一切,都是夢裏的畫麵,我其實並不是我,但我又是我。”


    他舉手緩緩撫摸著白芊芊的眉毛,眼睛,臉頰,嘴唇。


    眼神直直地與白芊芊的眼神對視,裏麵仿佛有旋渦,又仿佛很是平靜,白芊芊看不懂。


    他突然勾起嘴唇,輕聲道:“你說,這裏是不是一場夢?”


    微涼的指尖在脖子處緩緩遊蕩,白芊芊眨了眨眼睛,有點被陸楊的話給嚇到了。


    “夫,夫君,你怎麽會這樣想呢?”


    白芊芊說著說著,也清醒過來,“這裏怎麽會是一場夢。”


    她抓住陸楊的手,使勁捏了捏,“夫君,疼不?”


    陸楊瞥了眼被白芊芊掐得微紅的手背,點了點頭,“有些疼,那應該不是夢了。”


    “那當然,夢裏是不會疼的。”


    白芊芊擔心地看了眼陸楊,隨即低頭看向那變得越來越紅的掐痕,邊揉邊道:“夫君最近壓力大?”


    陸楊本想說沒有的,但話到了嘴邊,他“嗯”了聲,“好像有一點。”


    白芊芊也是知道陸楊最近忙的,她歎了口氣,起身走到陸楊身後,給他按摩肩膀。


    “夫君先前說的那些話,可是因為最近壓力大,所以產生了幻覺?”


    “有可能。”


    陸楊輕咳兩聲,岔開話題:“夫人還有什麽要問的?”


    白芊芊手一頓,想了想,便問道:“夫君身體如何?”


    她看了眼桌上那湯碗,碗底還有薄薄一層藥湯渣子。


    陸楊喝了這麽久的藥,臉色看著還是那樣蒼白。


    她也去問過方神醫,但方神醫隻說要如何如何養,其他的都沒有跟她透露。


    白芊芊懷疑是陸楊跟方神醫說了什麽,不然為何關於他的身體狀況,方神醫都沒有跟她提過呢?


    肩上的力度慢慢減弱,直至消失,陸楊都不用看白芊芊,就知道她在想什麽。


    他嚼了嚼嘴裏的蜜餞,很快咽了下去。


    “我是與方神醫說了幾句話,讓他不要跟你說,免得你擔心。”


    白芊芊眉頭皺起,“什麽話不能對我說?”


    陸楊手往肩上一抓,便抓住了白芊芊的右手。


    他一邊輕輕捏著白芊芊纖細嫩白的手指,一邊說:“之前咳狠了,咳傷了喉嚨,吐了點血,我讓方神醫別說,也是怕你擔心。”


    “什麽時候的事?”


    白芊芊語氣一沉,想把手收迴,沒想到陸楊早有準備,她這一抽,竟然沒能抽迴來。


    陸楊繼續按著白芊芊的手,輕笑道:“這就與我生氣了?”


    白芊芊心裏確實有氣,她沒有說話,臉上也是氣鼓鼓的。


    陸楊看著,迴想了下,道:“好似是受寒那會吧,我也有些記不清了。”


    “受寒那會?”


    白芊芊一愣,突然想到了那晚陸楊不對勁的神色,她連忙追問。


    “是你避開我在庭院裏咳的那晚?”


    陸楊點頭,“好像是。”


    白芊芊覺得有些不對,“可我在此之前也有問過方神醫,方神醫也沒有說什麽。”


    陸楊搖頭,“你別擔心,先前沒什麽事,方神醫還能與你說什麽?”


    “這樣嗎?”


    白芊芊半信半疑。


    不過她關於那晚的心結,總算是解開了。


    那晚她明顯察覺到陸楊對自己的躲閃,沒想到竟是因為這個。


    白芊芊一時又是心疼,又是擔心。


    “夫君以後若是身體有什麽不適,一定要跟我說。”


    陸楊拍拍白芊芊的手,“放心吧,我會的。”


    誤會解開,白芊芊心裏沒事,倒是覺得胃口也來了。


    她伸手又拿了顆蜜餞進嘴。


    “夫君,你餓不餓?”


    陸楊不解,“不餓,你餓了?”


    晚飯這才吃了多久,白芊芊難不成這就餓了?


    白芊芊有些不好意思,“前陣子覺得沒什麽食欲,可能吃得少,這會確實有點餓了。”


    陸楊了然點頭,起身拍了拍衣擺,“那我去讓梨香給你端些吃的來。”


    他頓了頓,見白芊芊又塞了顆蜜餞,提醒道:“你別吃了,這玩意越吃越餓。”


    “好。”


    白芊芊也覺得這東西越吃越餓,她肚子都有些微微響動了。


    “夫君,我想吃麵,帶點辣的。”


    “辣的?”


    陸楊看了眼白芊芊的肚子,“你平時也不吃辣的,怎地這會要吃辣的?”


    白芊芊自然也看到了陸楊的視線,她摸了摸肚子,也有些疑惑。


    “對啊,我怎麽想吃辣的了?”


    陸楊神色一凝,“芊芊,你不會是有了吧?”


    白芊芊一愣,雙手下意識摸向肚子,“不,不會吧......”


    陸楊看了眼白芊芊,扶著她坐下,讓她等會後,便快步走出去。


    梨香和桃香正在外麵不遠處候著,見陸楊走來,連忙起身迎上前。


    “老爺,有事您吩咐。”


    陸楊看了眼兩人,道:“梨香,你去把方神醫請到這邊來,桃香你去夥房那邊讓他們做碗麵端過來。”


    他頓了頓,又道:“放點辣果幹進去,微辣就成。”


    桃香和梨香一聽,雖然有很多疑惑,但她們並不敢問,隻應了聲,連忙下去安排。


    陸楊看著兩人快速離去的身影,站了一會,理清了心裏的情緒後,才轉身迴房。


    方神醫很快過來了,給白芊芊診了脈,又詢問了幾個問題後,下了結論便走了。


    離去的身影很是幹脆利落,徒留有些懵的兩人靜靜對望著。


    陸楊看了眼白芊芊纖細的腰肢,有些感慨。


    “我明明計劃是過兩年,沒想到天網恢恢......”


    “夫君別亂說。”


    白芊芊伸手輕打了下陸楊,由於今晚與陸楊把話說開了,剛剛又得到方神醫的確認,白芊芊很是高興,紅光滿麵。


    陸楊看著,笑了笑,“有了他倆,夫人以後可別忘了我。”


    白芊芊臉一紅,“夫君你別胡說,我怎麽會忘了你?”


    陸楊笑了笑,見桃香端著麵過來,便也沒有再說。


    天冷,陸楊起來時,天還是黑的。


    白芊芊醒了,又被陸楊壓了迴去,讓她好好睡,這麽冷,也別起來了。


    往常白芊芊不會聽,但這會,她聽話地閉上了眼睛,沒一會,便又睡了過去。


    陸楊給她掖好被子,便快速穿好衣服。


    剛洗漱好,早食也被人端了過來。


    時機把握得非常好,麵食還是熱乎的。


    今日要上早朝,陸楊並未多喝水,吃了七分飽就放下了筷子。


    此時外麵正飄著小雪,陸楊戴好帽子,攏好披風,便接過桃香遞來的暖爐,抬步走了出去。


    “老爺,馬車在外麵候著,我已經吩咐好馬夫,讓他慢些走,別急著趕路。”


    莫永一看到陸楊,便把油紙傘打開,一邊稟告事情,一邊順著他的步速往外走。


    陸楊看向一旁地麵上積累了一夜的白雪,沉聲道:“府上的大道派人把積雪清理幹淨,讓人扶好夫人,別摔著了。”


    莫永自然明白,“老爺放心,我都記著呢。”


    陸楊點頭,“夥房那邊,讓他們照著夫人現在的口味來做。”


    “是。”


    把陸楊送上車,莫永也連忙派人把陸楊吩咐的事安排下去。


    天寒地凍,加上天色昏暗,馬車走得並不快。


    陸楊看了眼外麵,隨即放下簾子,不讓冷風吹進來,順道吩咐馬夫,慢慢走,小心為上。


    馬夫自然明白,一路趕得很是小心。


    到大靖門前時,時辰把控得剛剛好。


    並沒有來晚。


    陸楊下車,讓馬夫迴去小心些,等馬車離開後,他才轉身往大靖門走去。


    今日可是比前陣子要熱鬧。


    陸楊正排著隊,便聽到前麵有人在小聲說話。


    說的,還是關於任尚書的事。


    大家都在猜測這事的真假,陸楊也能感覺到自己身上不時會晃過幾個打量眼神。


    他一派自然,沒有在意。


    甚至還往旁邊移了一小步,讓前麵的人幫自己擋擋冷風。


    這大冷天,若不是今日上完,明日便能放假在家歇著,他肯定會請病假在家賴床了。


    前幾天便有好幾個官員告假在家養病了,今日這一瞧,陸楊倒是看出了些不一樣。


    這人是多,比前幾天看著還多。


    陸楊甚至還能聽到不遠處傳來的低低咳嗽聲。


    這一咳,便會帶動一片的咳。


    陸楊聽著,隻感慨這些人不容易,真是敬業。


    可千萬別把病毒傳給了自己。


    都說久病成醫。


    陸楊聽著這些咳嗽聲力度,便也知道這些人的傷寒不是很嚴重那種。


    想必今日會過來,也是想看看任尚書這事是真是假吧。


    陸楊掃了一眼,搖頭佩服這些人真是夠拚,這大冷天的......


    隨著午門兩側即將打開,眾人也安靜了下來,一個個地排隊走了進去。


    陸楊走得小心,待走到自己的位置上站定時,沈澤也過來了。


    兩人對視一眼,算是打了個招唿。


    周圍一片安靜,站了沒一會,太陽也緩緩升了起來。


    隨著皇上的到來,眾人紛紛拱手行禮。


    趙燁看著,大手一擺。


    “眾卿平身。”


    “謝皇上!”


    鴻臚寺官員站了出來,稟告了近日進京麵聖謝恩和赴職的官員後,便看皇上的意思是否召見。


    趙燁擺擺手,並未有召見之意。


    鴻臚寺官員一看,應了聲便了然地退迴隊列。


    接著便是六部尚書出來稟告部內之事。


    這有些像是年終總結。


    六部尚書輪流著把今年部裏的大事說了一遍,又說了解決結果後,很快,便到了眾人感興趣的環節。


    “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隨著於公公的話落下,任誌業緩緩走了出來。


    眾人的目光瞬間鎖定在他身上。


    這些眼神中,既有好奇的,又有不解的,還有疑惑震驚的。


    總之,十分複雜。


    朝中的傳言,身為帝王的趙燁自然也是知道的。


    他看著走出隊列的任誌業,眼神微微一閃,往陸楊那邊看了眼。


    “皇上,臣有事要說。”


    任誌業不卑不亢,頂著眾人的眼神開了口。


    趙燁點頭,“愛卿有事就說。”


    任誌業也是幹脆,直接便道:“迴皇上,臣年事已高,精力有所不足,恐不能繼續為皇上辦事,為朝廷辦事,今日自請致仕,請皇上成全。”


    任誌業的聲音明明不大,但場上的眾人都聽到了。


    一時間,不少人的視線都看向了陸楊那邊。


    不約而同的,心裏都有種果然如此的念頭升起。


    任尚書,果然是在給人讓路。


    而這人,便是陸楊。


    年歲大的官員一想到陸楊的年紀,便不由覺得既心酸又難受。


    想自己在朝堂中混了這麽多年,竟是連陸楊都比不過。


    才幾年不到,這人嘴上甚至連兩根毛都沒有,就比他們爬得還要高了。


    現在甚至好像還要爬上尚書之位,這讓他們這些老臣情何以堪?


    想起來都覺麵上無光啊。


    不少人皺起眉頭,覺得有些不妥。


    若是陸楊真補上了任尚書的位置,那下麵的人,怎麽能服氣?


    這年紀,怎麽能管好下麵的官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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