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楊也不再賣關子。


    “皇上,臣前些日子琢磨出了一個事,關於靖朝的商業,您是如何打算的?”


    趙燁沒說話,看著陸楊一臉思量。


    他心裏是做了些準備,卻是沒想到陸楊這一提,便是提了個這麽大的事。


    靖朝的商業,他也有心想把它弄起來。


    但這不是他說弄就能弄起來的。


    商業這一行裏牽扯到的東西太多了。


    都是關係套關係,普通人家根本別想著涉足這一行。


    身為帝王,皇城禁錮的隻是他的軀體,但他的思想並沒有受到囚禁。


    靖朝每年都有或大或小的天災發生,國庫裏的銀子看著多,實際上若是天災頻繁,也是經不住幾番撥款。


    他自是知道自己的百姓手裏沒什麽錢。


    也知道靖朝大部分的銀子都在那些商人手上。


    他更知道的是,這些商人別看平時你看我不順眼,我看你不順眼的,真要觸及他們的利益,他們可是能聯起手來對抗的。


    他曾祖父那會也不是沒有想過整頓這一行。


    可這一動,差點把靖朝的百年基業都給搭進去,朝堂也是差點就要翻天了。


    趙燁想得多,眉宇間不由透出了幾分猶豫和遲疑。


    陸楊一直觀察著,自是看了出來。


    他仔細一想,便也明白了皇上在擔憂什麽。


    他之前是看過靖朝曆史記載的。


    自然是知道幾十年前,康元帝曾提出要把商人的氣焰打壓下去,讓百姓們的手工業發展起來的話。


    但這一舉措剛出,便遭到了眾勳貴的反對。


    商人們也在鬧著抗議,停工,罷業等事情接連發生,百姓們的日常生活都險些被影響。


    康元帝見此,隻能及時地作廢了此舉。


    好在也是及時,不然消息傳出去,靖朝估計就要被外麵的那些人趁機攻打了。


    如今皇上猶豫,也是正常。


    若是他,也不敢輕易下這種能翻天覆地的措施。


    不過他要說的,並不是剝奪那些既有商人的利益去填補百姓們的利益。


    他要說的,是兩方實現共贏的舉措。


    這計劃,意味著商人賺錢,百姓們也能賺到錢。


    這樣一來,階級矛盾便不會迅速激化。


    如今靖朝百姓之所以沒有途徑賺錢。


    一是自身條件不足。


    手裏所能賣錢的東西過於匱乏,也沒有多少能創業的銀子。


    目光隻能放在家裏的一畝三分地。


    思想上也放不開,隻能吃著自己的手藝活。


    一個手藝活,一代傳一代。


    他也不是說這樣不好,隻是這到底是不符合社會發展的規律,賺的錢少,那自然也存不下什麽銀子。


    於是便陷入了一個死循環裏,世世代代,難以翻身。


    可曆朝風氣便是這樣,也不是他說改,便能一朝改好的。


    所有事情都得慢慢來,等一些新變化新思想慢慢滲透進百姓們的眼睛裏,腦海裏,到時候的天地,便也會煥然一新了。


    陸楊一邊想著,右手一邊往懷裏摸去。


    可摸來摸去也沒摸到紙張之類的東西,他頓了頓,才反應過來自己把昨日寫的東西都給放到戶部了。


    趙燁看著他神色一頓,再看他那伸手摸東西的樣子,一猜,便也知道是什麽事。


    “愛卿可是沒帶東西?”


    他瞥了眼身旁的於喜,“可要讓人過去拿?”


    陸楊對於自己寫的東西,那自然是熟悉的。


    他想把紙拿出來,也是存了能少說幾句話的意思。


    這會見紙張沒拿來,心裏雖然遺憾,但他也不至於讓於喜特意過去跑一趟。


    多說幾句話罷了,他還是可以的。


    他搖了搖頭,拒絕皇上的提議。


    隨即端起茶碗喝了兩口,做好準備後,才道:“皇上,臣要說的,是關於作坊的生產方式,流水線生產。”


    “流水線生產?”


    這詞是趙燁第一次聽說,覺得十分新奇。


    “愛卿快與朕說說,這個流水線為何物?”


    趙燁現在最喜歡的,便是陸楊跟他說這些他沒有聽過的東西。


    他心裏有計較,一般這樣的,都是難得的東西。


    其他國要想有,除非他們那也能有個陸楊。


    趙燁心生驕傲,這會看著陸楊的眼神更是炙熱,催著陸楊快與他解釋解釋。


    流水線陸楊先前與周正卿他們說過,這會他就直接照搬了。


    不過為了讓皇上容易理解,他說得也簡單。


    “流水線就是讓人隻專心做一個步驟的事,比如棉花作坊,安排一些人去脫籽分離,那脫籽分離就是一條線,再安排人專門去清除雜質,那清除雜質便為一條線......”


    說著,陸楊還把流水線的好處分析了一下。


    “皇上您看,假如您有十個工人,這十個工人若是按照以往的生產方式,是不是得好些天才能做好一匹布?”


    趙燁雖然沒真正見過織布,但他是知道的,若是除去家裏瑣事,專心織布的話,一匹布起碼也得半個月左右,這其中還得包括弄線順線這些步驟。


    他點了點頭,十分認可陸楊說的。


    陸楊接著道:“假設一人一天從脫籽到纏線織布,需要半個月才能弄出一匹布,你十個人,是不是半個月隻能弄到十匹?”


    陸楊說的假設,是遵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作息,這半個月還算是快的。


    若是遇到家裏事忙的,一個月都不定能織出一匹布來。


    不過這個天數,也受布匹質量的影響,好的自然要更長時間。


    趙燁心裏明白,他順著陸楊說的思路往下想。


    再想著先前陸楊說的流水線。


    若是幾人負責脫籽,幾人負責清理雜質等,半個月,肯定不隻是弄出十匹布來。


    他有些恍然大悟起來。


    “愛卿的意思是,十個人按照以前的生產方式,半個月隻能生產十匹,可若是按照你先前說的那個什麽流水線生產方式,是不是就能比這個數多?”


    陸楊滿意地點頭,“皇上理解得不錯,臣便是這樣的意思。”


    “您看,若是流水線中,十人負責脫籽,這十人是不是能脫一天的籽?”


    趙燁點頭。


    陸楊看著,又道:“這樣的數量算起來,就會成倍的增加。”


    “作坊不可能隻招十個人,剛開始因為沒有弄好棉線,其餘人可以靈活安排先去脫籽,等脫籽棉花有一定數量之後,便又可以靈活安排人去清洗棉花,去除雜質等,等一個作坊正式運營起來,流水線的作用就會越來越突顯。”


    趙燁腦子活泛,即使陸楊說得快,他也能跟隨陸楊的話往下想。


    他越想便是越心驚。


    可隨之而來的,便也會產生很多問題。


    “愛卿這個流水線生產方式倒是提得不錯,隻是你這個貨物數量上去了,賣不出去,你也得虧死。”


    未等陸楊說話,他又接著道:“朕先前翻書看過,靖朝缺的,並不是貨物的數量,而是百姓們手上根本沒有多餘的銀子,沒錢買,你貨物數量再多,就算是擺在大街上,也不會有人去看一眼。”


    “至於那些有錢的,就拿你這個棉花作坊來說,他們一年便也就穿那麽幾套衣服,沒有誰家衣服是今日穿,明日便扔了的。”


    棉布數量上去,沒人買,也是白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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