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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桐生的手卻隻是按在他的胸口,半響,又附身去聽,終究隻是一片安靜。


    宋川白好整以暇地等著她開口,陳桐生表情卻是難以形容的複雜神色,過了許久,她終於說:“現在我向你提什麽要求,你都無法拒絕嗎?”


    宋川白眯起眼:“就算我想,應當也是不能的吧。”


    到底是什麽時候,到底他當初做了一個什麽樣的決定,假若說宋川白在命懸一線之際不得已出此下策,那陳桐生尚能理解,畢竟哪怕作為活死人,能夠活下來,總比真的變成一團爛肉要好。


    但宋川白自己所說,卻是在當時從北朝幻境中蘇醒之後,突然之間做下的決定,並且在陳桐生醒來之後,也沒有表露分毫。


    “那好,”陳桐生緩緩地直起上半身,居高臨下地望著他,一字一句說:“從此之後,你再不能隱瞞我任何一件事。”


    古怪人形無聲佇立,而就在宋川白張開口想要說什麽時,他抬起的臉忽然臉色一變,紛紛白雪如鹽下落,原本天空正中的那輪烈日瞬間被融化了般消弭,天空是豔麗的紅色,連帶著落下的白雪發紅,如同沾染了血。


    四周的一切沙塵都在無聲散去,最終,隻剩下了那座龐然巨物,與無數可怖而詭異的人形密林。


    當陳桐生順著宋川白的目光迴過頭去,她發現那山高的龐然巨物在沙塵遮擋散去後顯露出自己的真身,並不是他們之前猜測的怪物或者什麽異獸。


    而是一座立於山巔之上的殿宇。


    陳桐生凝視了片刻,月石長階,是極具北朝風格的高頂建築。白玉與紛紛而下的白雪融為一體,陰性寶石在雪色下反射著冰冷而綺麗的光。


    “祭祀大殿。”陳桐生低聲道。


    與她幼年那場災難來臨前,見到的最後一眼一模一樣。


    當年發生的許多事,都是陳桐生眺望那座大殿時一念之差所做出的決定所導致的,假若她當時決定去找自己的母親,那麽後麵的一係列事情也許根本就不會發生,她大約會被早早地送走,並不會親眼見到於菟。


    一切散去後,他們便終於重新立在了荒原之上,以陳桐生的目力,她甚至能夠看見當初被她一把火燒掉的北獵堂駐地。


    遍地積雪刺得人眼睛發紅流淚,陳桐生此時才後知後覺地感到了冷。


    “大雪封山,我們在裏麵耽誤了近一月。”宋川白看了看他們出來的路,道。


    陳桐生說:“卻無事。”


    他們這一月來幾乎無有進食,在幻境中不過短短幾天,卻已經消耗掉了將近一月的時間。


    “位置也有很大的問題,”陳桐生道:“我們原本應當被封在荒原裏,還未來得及走出來便遇上了幻境,但現在卻與幻境中所在的位置一樣了。”


    宋川白點點頭,他倒是笑了:“原本來時範瑞曾擔心若是真的下了大雪,我這一身會受不住,現在我卻是沒有什麽感覺了。”


    陳桐生沒接他這個茬,看著宋川白站起來,她伸手扶了一把,他手仍然是冰涼的,但這一次發冷的原因卻與之前完全不同,陳桐生看著他的臉,迴憶方才在幻境中發生的一切,直到最後一刻,宋川白才冷靜的,以宣布的語氣說出自己將死,成為偶的事。成為她的偶,她卻是最後才知道的。


    他如果不說,那麽她什麽也不可能看出來。


    宋川白說了句什麽,陳桐生沒聽清,他便喚了句:“桐生?”


    “嗯。”陳桐生道:“什麽?”


    “你生氣了。”宋川白很篤定的說:“你生氣我不告訴你。”


    他反握住陳桐生的手,道:“是不是?”


    “反正以後也不會了。”陳桐生說,想把手抽出來,但宋川白卻握緊了不送,笑眼看她。


    身後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是紀英穿過厚厚的積雪向他們走來,陳桐生耐寒,宋川白如今已經基本失去了感知,但當紀英走到兩人麵前時,陳桐生與宋川白兩個人都同時意識到了紀英的異常之處。


    他的神情在這樣的冰天雪地下也無變化,他穿著秋時衣物,正常情況下即便麵皮與嘴唇不會這麽快被凍的發紫,起碼他也會打起寒顫來,唿出白霧熱氣。


    但紀英沒有,紀英神色同樣也冷靜,目光落在是宋川白身上,沒頭沒腦地道:“沒想到,竟然真的有你這樣的人,也不知究竟是心境變化,還是你這個陽和侯,格外聰明。”


    宋川白展站起來的動作便有些艱難,走動步子時更不自在,陳桐生不禁用了點力去扶他,使他向前走著,逐漸適應如今自己身體的不同之處。


    待走到了紀英身邊,他側過頭,笑了一聲,忽然湊近紀英說了一句話,紀英驟然變色,宋川白拍了拍他的肩膀,繼續向前走去。


    “你要想知道我方才與他說了什麽,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哦。”宋川白轉過去認真地對一旁扶著自己的陳桐生道:“當然,我隻是猜測。”


    陳桐生注意到方才紀英猛然色變的表情:“我也有一個對你方才猜測的猜測。”


    “哦?”


    她正色道:“你既然那麽喜歡猜,那你就自己猜猜看吧。”說著她趁宋川白不備,一把抽迴了自己的手,大步向北獵堂駐地的方向走。


    宋川白的聲音聽上去很委屈:“我現在明明不能瞞你的。”


    陳桐生皺著眉頭,迴頭怒視道:“你也明知道我不喜歡這樣!少得了便宜賣乖了,候爺!”


    宋川白低頭笑,也說不出得意還是什麽別的愧疚表情,但他仍然大步跟上了陳桐生的步子,去牽她的手,說:“我真的不會再這樣瞞你了。再也不會了。”


    陳桐生抽手,他就再抓,走到北獵堂駐地前時,宋川白終於握住了陳桐生的手,眼睛彎彎的笑起來。


    駐地仍有人煙,先是弓箭架出來,人影探頭探腦地謹慎觀察著他們,仿佛再往前一步便要將他們射成篩子。宋川白看了看架勢,喝道:“還愣著幹什麽!不知道出來接麽?”


    範瑞當初是派了在宋川白身邊呆過的人,選了忠心耿耿的來此,因此一聽他的聲音,立刻就認了出來。


    有個年輕挺輕的小夥子雛鳥似的唿一下冒出頭來,立刻喊道:“候爺!是候爺!候爺出來了!”


    “候爺出來了!”


    “候爺沒事!”


    一陣嘩啦啦的亂響,立刻有人張著厚毛大氅與熱氣騰騰的茶壺,湯婆子奔過來,來的是一人份,宋川白先是擺擺手拒絕了往他身上套的服侍,隨即接過,轉身給一旁的陳桐生披上了。


    他將甚至有些燙手的湯婆子塞進陳桐生手裏,隨口道:“做事倒不錯,誰準備的這些?”


    那個雛鳥似的小夥子冒出頭來:“是我。不是,是範主管,他事先囑咐了我,要每時每刻準備著,免得候爺保不準什麽時候迴來了,伺候不到,救治不及,再傷了候爺。”


    “讓他擔心了。”宋川白似乎歎了口氣,又道:“你是程覃?”


    他眼睛便一下子亮起來:“候爺竟然記得我?這邊走,候爺您這手怎麽這麽涼......還不快去拿備的來!誰讓你們隻準備一份的?!”


    “無妨。”


    “候爺您歇......”


    “不歇了,”宋川白道:“備馬,我們立刻去岩山鎮上,”說到這裏他聽了一下,道:“範瑞如今在哪裏?”


    “哦,岩山鎮縣衙被炸後,範主管與縣令大人便在鄰鎮等,不過半日的腳程,我這邊叫人為候爺帶路。”


    宋川白問:“不是你?”


    程覃被問及,一愣,接著很有些無奈的笑道:“我兄弟為了找候爺,還在裏麵沒出來,我得帶著人等,待雪化了,再想法子進去。”


    宋川白想起來了:“你也是彌天司出身。”


    “還是候爺親自選的呢。”


    程覃繼續道:“更何況我守在這裏,對於兩地路況,並比不得來往傳信的兄弟,他要更懂得如今路況,知道如何走才安全又迅捷。”


    陳桐生忽然開口道:“你兄弟他們進去多久了?”


    宋川白輕輕握了一下她的手。


    程覃看表情倒是很意外她會在此時開口說話,他並不是整日在侯府中,也接觸不到宋川白身邊大部分人,對陳桐生不認識,甚至也沒有多聽說過,他下意識看了陳桐生好幾眼,才開口道:“十,十三日左右......”


    “帶了多少日的口糧與用水?”


    程覃支吾了一下,陳桐生接著道:“你們方才那些弓,都是在架誰?會從這裏麵出來的,除了候爺,便是你那些兄弟,你們要架哪一個?”


    “姑娘!”他到底年輕,很不服的,很兇的起了個頭,餘光瞄到宋川白,又泄了氣,以陽和侯衣著單薄,卻先給這女人披衣服的舉動來看,這絕對不是什麽他能惹的主,於是隻好低了聲音:“姑娘不能這麽說......若是有野獸半夜出來......”


    陳桐生毫不猶豫地打斷他:“你覺得這番說辭,我與候爺,你能騙住哪一個?”


    宋川白沒阻止她,倒是對著站立不遠,在一旁端著弓的人開了口:“拿來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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