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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澄南抓著榮憐兒的手竄進不遠處的屋簷下,遠遠的傳來各處人的慘叫聲,榮憐兒捂著腦袋叫疼,她連忙去掰她的手,問:“怎麽樣了?”


    榮憐兒剛想叫痛,抬頭卻看見王澄南的手背上依然被剛才的毒雨灼燒的皮開肉綻,血順著手背往下流。


    “你的手......”


    “弄到臉沒有?”王澄南打斷她急切問:“弄到哪裏了?”


    榮憐兒抬起頭給她看,小臉皺著,但王澄南檢查了一圈,發現她臉上倒是沒事,隻要脖頸與頭發被傷著了,王澄南看著那被燒出的血泡也不敢伸手去擦,隻好幫她把領子掀開一點。


    草木被腐蝕的濃烈異味彌漫在她們四周,王澄南打量四周,毒雨傾盆而下,接觸到的草木植物一沾水立即便發出被腐蝕的嘶嘶聲,緊接著便發黑枯萎下去,散發出濃烈的難聞氣味。


    外頭的慘叫聲不絕於耳,王澄南抬了頭去看,猜想到這是一場覆蓋全峰門關的災難。


    怎麽會下這樣的雨?


    神秘人突然來信讓她們離開這裏,與這差不多要致命的毒雨有沒有關係?


    王澄南疑惑地想,難道那個人真的隻是想幫她們麽?


    -----


    “你醒了?”


    方茗閉著眼睛,她感覺到自己在顛簸,不絕於耳的慘叫與驚唿聲。


    這是在哪裏?


    她猜自己也許在馬車上,她全神貫注地分辨自己鼻尖的味道,沒有黴味,沒有灰土味,也沒有一些常年搬運貨物後箱所有的難聞味道。


    她確實聞到了一股刺鼻的味兒,但是這種味道卻是她頭一迴聞,竄進人的鼻子裏,就莫名的令人感到恐懼和危險,這是極富攻擊性的味道。並且這種味道淡淡的,時有時無的,更多的,還是一種香的味道,與臉上所枕織物的馨香。


    方茗沒揣摩明白自己目前的處境,執意裝昏迷,被喊了好幾聲都一動不動,隻聽一個年輕的男聲不耐煩地嘖了一聲,抓住她的手,嘩地一聲,是什麽被拉開的聲音,接著便是外麵的冷風吹進來,她的手被伸出去,緊接著,方茗感覺好像被放在烈火上燎了一般,鑽心的劇痛使她難以自控的一彈,慘叫著將手飛速抽了迴來。


    方茗環顧四周,她此刻果然是在一輛寬廂的馬車內,對麵坐著孔順,冷冷的收迴手,臉上帶著譏笑看她。


    方茗往後退了退,但隨即反應過來孔順那小胳膊小腿兒的,可能壓根都打不過她,就他這個人應當沒什麽好怕的。


    她往四周又看了看,車廂內隻有他們兩個人,趕車的最多也隻有三個,因此一開始製住方茗,使她被弄昏迷的那些人應該不在這裏。這下就沒什麽好怕的了,她放下心來,有了些底氣,劈頭蓋臉地問:“你在幹什麽?那些流民的死又是怎麽迴事?孔尋山跟那個人半死不活的又是怎麽迴事,你當時給我喂了什麽?我們現在去哪裏?你剛剛做了什麽?”


    隨著她衝口而出的最後一句,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卻愣了一下,之間自己手臂上讓燒出了大片的血泡,傷口相當猙獰,方茗看著外麵,卻並不像是外麵燒了炭火或者什麽之類的樣子。


    並且外麵下著雨,她聽到了雨彭彭打在車頂的聲音,也感受到了雨落下的潮濕氣。


    孔順神情愛答不理的,聽了半天隻是自顧自地笑,提起自己腳邊的一個食盒,打開了,問:“吃點?”


    “我問你話呢!”


    食物的香氣瞬間充滿了整個車廂,方茗下意識地一吸鼻子,這裏頭竟然有她最愛的炙羊排,而且還是熱氣騰騰的,看來是剛出發不久。


    孔順將盛滿食物一盤一盤地放在一旁的小幾上,抬眼看了下方茗,隨即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來一把扇子,刷拉一聲打開,對著那些食物,衝著方茗的方向扇了起來。


    “......”方茗張了張口:“......”


    孔順嘴角輕輕地一翹,細長眼睛,笑意格外可惡。


    “你想幹什麽?”方茗半響後問。


    孔順自己提起筷子,先挾了一塊兒蔥爆羊肉自己吃了,嚼了半天咽下去,才道:“你真是好喜歡吃羊肉。”


    方茗看著他冷笑道:“那是,比你天天把自己吃的麵黃肌瘦要好。”


    “我這叫麵黃肌瘦?”孔順毫不在意地摸了摸自己的臉,說:“隻是氣色不太好而已吧。”


    “真會睜眼說瞎話。”方茗道:“你與那個付明,五威將有什麽關係?他說你已經離開峰門關了,你卻沒有?”


    孔順一臉無辜地反問:“付明是誰?”


    “你剛剛從五威將手裏劫了人,你自己不知道?”


    孔順思考了半天,唔了一聲:“我不知道哎。”


    “我隻接到消息說你也許會死,便來了。”孔順無所謂的語氣:“原來我確實是要走的,這不是因為擔心你嘛。”


    方茗知道他是嘴蜜腹劍的德行,一點不慣他,隻是冷笑。孔順很失望似的,歎了口氣,說:“你看看外麵現在的情況吧。”


    方茗遲疑地掀開簾子往外看去,之間雨絲飄落間,大片大片的草木被腐蝕地發黑蔫下去,他們依然離了城,所見之處便隻有發黑的植被,能聽見嘶嘶的腐爛聲。


    方茗很快反應過來,將自己的手再度伸了出去,接觸到雨的那一刻,劇烈的灼燒痛感令她立刻縮迴了手,接觸到雨點的皮膚也依然冒出了血泡,輕輕一碰,半透明膿包便立刻粘連上手指,一扯就破了,血水順著手臂蜿蜒而下。


    孔順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她:“傷一隻手不夠,還特地拿另一隻手去試,聰慧,太聰慧了,簡直常人難敵。”


    “怎麽會下這種雨?”


    “與其說是雨,倒不如說是毒,”孔順聳聳肩膀:“若是沒有我,說不定方將軍此刻的臉蛋兒都不保了。”


    “你......”


    “當然,方將軍也許一點也不在乎自己的臉,你要是想把臉也伸出去感受一下,我也是不攔著的。”


    方茗一時沒有說話,孔順自己就有一個沒一個的在盤子裏夾菜吃,他不愛吃肉,這些菜又都是方茗的重口葷菜,肉沒吃幾塊,倒是把裏麵配菜調味的辣椒吃了個七七八八。


    “......迴答我的問題。”方茗也不擦手,就那麽冷冷地盯著他。


    “你說哪個?”


    方茗直起上半身,流著血的手臂就那麽搭在膝蓋上,孔順目光落在上麵,表情淡淡的,帶著一種嘲笑的神情:“好,那你就先給我解釋,流民是怎麽迴事?”


    “流民?什麽流民?”孔順道:“我出生峰門關在此生長到大,沒當過流民。”


    他臉上的戲弄神情太過明顯,盡管乍聽語氣仿佛是真誠的,但表情看了卻讓方茗忍不住心生怒火:“孔尋山與孔飛鬆,這兩個人你難道要說自己不認識?他們不是你手下的人?他們不是兩年前來自外地的流民,他們難道不是那些難民裏唯一幸存的人?!”


    孔順漫不經心地剛想開口,方茗一指他:“你寫的那些蠻語是哪族哪國的?你娘是哪裏人,你又是個什麽雜種?你自己知道!”


    孔順的臉驟然沉了下來,他陰冷著臉看了方茗半響,依然是那種帶著譏諷的表情,道:“看來方將軍是很了解我的身世咯?那鬥膽請您指點一二?”


    方茗一堵,她並不打算將自己對孔順的身世猜想就這麽說出來,歸根結底,這些都隻是她的猜想罷了,與其說她不願意說,倒不如說方茗對於自己猜想並無很大底氣,她不過是想著詐他,孔順的表情也驗證了方茗的猜想方向應當是對的,但孔順真要反過來問她什麽,她其實也說不很清楚。


    她沒迴答,孔順便又笑了一聲,道:“這麽一說,我倒是很疑惑,方將軍未免對我關心太多,連我私底下寫什麽字都知道。”


    “不過是偶爾看見罷了。”


    “哦?怎麽偶爾的,偷看我本人的時候,不小心看見我寫的字?”


    方茗先是猝不及防地一愣,接著立刻反唇相譏道:“是啊,看你眼睛顏色壞的很,若不是與你兄長一樣臉孔,真就是來曆不明的雜種。我好奇罷了。”


    方茗看見他的臉上有怒氣,被從小到大沒完沒了罵雜種的人總是會因為這些稱唿而暴怒,但孔順仍然是嘴角笑著。


    她也遇見過許多習慣於麵帶笑意的人,比如那個陽和侯,但陽和侯的笑是假麵溫情,盡管作為敵手時他的笑意也著非常欠揍,但卻非常具有溫和的欺騙性,隻有在體會了他言語背後的含義後,冷意才會順著脊骨慢慢散開。而孔順的笑本身就極具惡意,如同毒蛇的信子一般,與他那麵容一樣,淬著病氣的冷與毒。


    他慢慢地放下了筷子,仍是一點點的笑意掛在嘴邊,眼神淬了毒一般,道:“話說的不假,隻是太不會說話,若是二哥知道你罵我雜種,他一定會生氣的。我們樣貌一樣,若我是雜種,他又是什麽?你太不會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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