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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成下意識想幫陳桐生拈開麵頰上的幾根發絲,然後被陳桐生隔著袖子,一把扼住了手腕。


    陳桐生力氣是一貫的大,阮成被她握住,手竟然不能再往前分毫,阮成張了張口,還沒來得及說什麽,陳桐生抬手拿手背給他摑了一掌,打在臉上一聲輕的脆響。


    “讓下蠱了吧!”陳桐生皺著眉頭,半是笑,半是怒的道:“師兄。”


    她那一巴掌打的其實很輕,隻是速度快些,而且還是用手背。因此並不見厭惡情緒,反而顯出一點特別的親昵勁兒來。


    要是放在別個整日遊走在花樓中與姑娘們調笑,重色的浪蕩子眼裏,這一巴掌簡直跟調情沒什麽區別,尤其是陳桐生嘴角還噙著笑,一副嗔多怒少的樣子。


    但阮成畢竟不是這種拿臉皮去討好美人的性格,他這一下也就反應過來自己在做什麽了,當即往後退去,陳桐生順勢也就鬆開了他的手。


    阮成按了按自己的眉心,半響才低聲道:“抱歉,是我唐突了。隻是師父死後我又接下來許多事情,去找你時才發現你已經被陽和侯帶離了京,我險些......險些就追出去了。好容易等到你迴來的消息,今日見麵,才會如此急切。”


    他垂著眼睛,常年握刀的手指節修長,手指有力而粗糙。手指攏住了眉眼,於是陳桐生看不清他的表情了,輕輕道:“我不會,留在這裏。”


    阮成動作一頓,沉聲問:“哪你要去哪兒?你還能去哪裏?”


    “查,飛光。”


    “桐生!”阮成像是聽到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驟然提高聲音:“你怎麽開始幫陽和侯做事?你不過才在他身邊帶了幾天?”


    “我是,自己想查。”陳桐生道:“飛光,與我也,也有關。”


    阮成的臉色變的複雜起來,接著陳桐生道:“不知,師兄能否......幫我一件事?”


    ——————


    “我告訴你們,沒有我林夏容不敢做的事情!你們這些肥了膽子的人今天敢糊弄我,我明兒便都把你們送上斷頭台!”


    身材嬌小但氣勢十足的一個小姑娘站在衙門大堂上氣勢洶洶地指著縣令:“說!她到底去哪兒了?”縣令支支吾吾了半天,道:“這......我們最開始抓進來就是這個人呐,哪裏還有別的?下官也不清楚啊!”


    林夏容一雙精心勾勒的黛眉揚了起來,高聲道:“帶我去你們的大牢!我倒不信了,我分明是看著陳蝶被抓著的,還能就這麽讓她跑了不成?”


    林家小姐的名聲在,縣令得罪不起,隻好諾諾的叫人來領她進去。


    然而就在林夏容怒氣衝衝地邁著步子穿過牢獄的大門,往裏走時,從她身邊擦肩而過一個人。


    那人打扮十分低調,甚至畏光似的打著把傘,遮住了大半的臉,然而她實在是長相過於美豔,到了令人過目難忘的地步,林夏容立即出聲喝道:“你站住!”


    那個人腳步一頓,另外一個立馬就上來擋在林夏容麵前,一副維護的樣子。


    林夏容眯起眼,慢慢道:“我記得你,你是陳家人吧?”


    傘麵輕斜,露出一雙淺色瞳孔的眼睛,對方臉上的笑意一閃而過,禮貌而疏離道:“林小姐。”


    林夏容聞言抬起下巴:“看來你也知道我,嗬,你難道是來撈陳蝶的?”她說罷對著左右一示意:“把她給我抓起來!”


    陳桐生微微後仰,避開她指過來的手,這時方才擋在他們麵前的那個人開口道:“林小姐,鬧到大獄門前,也實在不像話。我們桐生小姐是來抓人的,哪裏是救人來的?林小姐何不與桐生小姐好好談談?”


    “你又是什麽人?”林夏容把眼睛一瞪,很兇的樣子:“什麽東西也跑到我麵前指使!”


    對方身材高瘦,一彎腰,語氣平穩不變:“暗部督主的下人罷了。”


    林夏容聽到暗部督主幾個字時表情一頓,她看看那個男子,又看看陳桐生,咬牙切齒道:“我說陳蝶怎的這麽囂張,原來陳家是傍上督主這顆大樹了!我倒要問問你們家主子,新得手的位置還沒做穩,便急著教手下的人出來狐假虎威,就不怕被人掀下來麽!”


    “這便不勞林小姐費心了。”


    林夏容雖然也忌諱一些督主的身份,但畢竟林家也是出了幾代重臣,底蘊深厚的家族,對阮成這種毫無家事的單薄出身十分看不上,一個勁兒用鼻孔出氣。


    陳桐生輕輕一笑,對著林夏容道:“林小姐,不必進去。她不在。”


    林夏容冷哼:“你已經把她救出去了,她當然不在。”


    陳桐生不再說話,轉身往外走,林夏容氣的臉漲紅,一個勁兒道豈有此理。


    她見陳桐生如此態度,反而不相信陳蝶還在衙門了,對著自己的家丁道:“你們進去看看陳蝶那個小賤蹄子在不在。另外的,跟我走。”


    她氣勢洶洶地跟在陳桐生身後,親耳聽見那人問:“桐生小姐,我們接下來去哪?”


    陳桐生輕巧地把傘一收,道:“大理寺。”


    當大理寺少卿劉德得知林家小姐找上門來時,愣了半響,茫然問:“林小姐?哪個林小姐?”


    接著他猛地站了起來:“張環的未婚妻林夏容?!”


    林夏容素來作風囂張,劉德才聽了消息,林夏容已經帶著家丁硬是闖了進了,站在大堂,茶也不喝一口,張口便道:“哪個姓陳的呢!”


    劉德遠遠的走過來,聞言臉色一變對著身邊人使了個眼色,才迎了出去,麵上帶著被打擾的莫名其妙:“不知林小姐來大理寺,所為何事?”


    林夏容對著門口一指,仰著頭道:“殺害戶部侍郎家幼子的兇手被人掉包,消失在牢獄中,而我又在去牢獄尋人時,正好撞見了陳家的人,她出了衙門便往你大理寺來了,你快些把人給我交出來,否則你大理寺一起連著都沒好果子吃!”


    這話是很小家子氣,或者說是很小孩子氣的,若是林家其他人來還好,林夏容在外行事,靠的全是林家小姐的名號,在大理寺少卿麵前是沒有威懾力可言的,她這句話說完,劉德還看在林家的麵子上哈哈一笑,開口道:“這話說得可令本官不知所雲,我大理寺也不是誰都進得,他來做什麽,叫什麽名字?說來好令本官找人。”


    “她叫什麽我可不清楚,隻知道與新上任的暗部督主有關,她帶著督主家的仆人一塊兒來的。”


    劉德略一皺眉,這時一旁的錄事小聲道:“大人,暗部今日確實與我寺有案交接,方才來人了。可是......”他看了一眼劉德:“隻有易鑫到此,並未見其他人。”


    易鑫是阮成身邊的心腹,多次負責事宜交接了。


    劉德知道這個名字,聽罷對林夏容道:“林小姐可聽見了?”


    “誰知道你們說話真假?”林夏容不依不饒。


    劉德聞言好笑地搖了搖頭,剛要說話,突然迴過味兒來似的一頓,接著臉色就變了。


    他像是一個刀光已至眼前,才發現刀刃的人一般,整個人陷入突如其來的打擊之中,一時竟然沒有說出一句話來繼續應付林夏容。


    林夏容探究地看著他,更加堅定了自己之前的想法,咄咄逼人道:“我看大理寺中不僅藏的恐怕不止是一個兇手的家人而已吧?說不定陳蝶也就在這裏呢!”


    ——————


    “少卿?”


    鄒士筠身穿緋色官袍,迅速將手中紙條揉成一團,化進手邊茶水中,緊接著端起來一飲而盡,大步向外走去。


    隨行書吏張普連忙跟上。


    大理寺牢獄外,幾個被派流放的犯人正被拿著鎖鏈串在一處,逐個地上囚車,鄒士筠幾步跨過去,快速在那幾人中掃視一眼,接著完全不顧幾個小吏顫顫巍巍地喊少卿,踩上囚車,一把將縮在囚車角落的一個披頭散發的犯人扯了下來。


    犯人發出一聲慌亂驚恐的尖叫,鄒士筠拎著她的領子往上一提,臉上顯出一點果然如此的得意來:“陳蝶,是不是?”


    陳蝶嘴唇都在顫抖,半響突然把鄒士筠猛地一推,尖聲叫道:“救我!救我!”她轉身往另外幾個小吏身上撲,但對方都紛紛動作迅速的閃避開了。


    “不是說會救我的嗎?!不是說未時便會來救我出去嗎?這都什麽時候了,為什麽還不走?為什麽還不走?!!”陳蝶這段日子在牢獄中也算是吃盡了苦頭,她形容憔悴,眼中布滿紅血絲,聲音尖利而神經質,質問著她所看到的每一個人:“為什麽?!”


    然而沒有一個人會迴答她,因為當初對她作下承諾的那個人,並沒有按時履行約定。


    鄒士筠目光掃過那幾個小吏,一個一個地把他們的名字點了出來,道:“說說看,是誰給你們的膽子,在大理寺中窩藏兇犯,還妄圖轉移犯人?”


    那個人白著臉不說話。


    鄒士筠突然爆喝道:“可知我大周律法!窩藏包庇兇犯者,以同罪論處!來人!”


    他指著那幾個臉色青白的猶如鬼一般的小吏:“把這幾個想掉腦袋的統統給我抓起來,好好地問罪!”


    他話音剛落,還不等抓捕的人上前,其中一個腿一軟,當即撲倒在地,哭叫道:“不管我們的事!我們也是......”


    那人聲音顫了顫,接著狠狠咽下去一口唾沫,咬著牙道:“我們也是全聽劉少卿指使做事!”


    一時短暫安靜,鄒士筠一動不動地盯著他。如果仔細看的話,是可以看出來鄒士筠那因為年輕,臉上那沒有完全抑製下去的,發自內心的興奮與狂喜。


    “是麽?”他忽然放緩了聲音,一字一句無比清晰地說:“那你們可要把劉少卿的指使,給我交代得清清楚楚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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