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寶珠牽著林氏的手,蹦蹦跳跳的走到村口的時候,就看見自家三叔帶著族長和幾個族老往大院兒方向走去,心裏那種慌亂不安又升騰出來。


    林氏自然也是看到金老三一行人的,隻是她也搞不懂這小叔子又作的什麽妖。


    其實一進村子,金寶珠就感覺不對勁了,那些媳婦婆子都對著自己指指點點的。


    可是她也想不通緣何如此,隻好視而不見。


    金家雖然比普通農家好些,可廳裏的椅子也有數,族長來了,自然要上坐,其他幾位族老再一坐,剩下的小輩們還有王氏和李金氏母女倆,就都隻能靠邊站著。


    李金氏本意隻是想要給安氏一個教訓,讓她吃個啞巴虧而已,卻沒想到事情鬧到現在這種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


    心裏有些虛。


    她本來就是寡居多年,要是被老金家除族,那以後在這個村子裏還怎麽活下去。


    論起來,老爺子還得管金氏族長叫一聲三叔,其他三個族老也分別是,五叔,六叔和八叔。


    族長喝了一口清茶,蒼老幹癟的右手習慣性的摩挲著垂在下巴上的胡子,“榮哥兒啊!聽三小子說,你今日叫我們幾個老頭子來,是想要開宗祠啊?”


    族長活了大半輩子,進來打眼一看就知道今兒要被“除”的是誰,隻是他為人圓滑,喜歡看破不說破,有些話從他嘴裏說出來可能就變了。


    老爺子起身,朝著族長和三位族老一揖,“今日隻是本是侄兒家事,卻不想還是打擾到了幾位長輩,是小侄的不是。”


    又轉頭看了一眼鎖在角落裏的李金氏,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一樣,鄭重其事地道“今日請幾位長輩過來,其實是侄兒想要開宗祠,將侄兒這不懂事的妹妹除族。”


    幾個白胡子老人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裏了然。


    六叔先開口了,“榮哥兒,這除族可是大事兒,一旦除族,此生不可再進族譜,你可想好了?”


    老爺子痛下決心,“侄兒考慮好了!”


    李金氏一聽,瘋了一般的衝上前來,一雙利爪朝著老爺子臉上就抓了上去。


    老爺子卻是一動不動,任由李金幣撕扯。


    最後還是族長看不下去了,一跺拐棍,“好了,翠姐兒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簡直比市井潑婦都不如,你爹娘當你對你的教導都進了狗肚子不成。”


    李金氏不想被除族,還要靠著族長和三位族老,自然是不敢得罪。


    掏出帕子沾了沾眼角不存在的眼淚,一副淒苦悲涼模樣,“族長啊!您也是看著我長大的,我何曾受過這等委屈?嫂嫂嫂嫂辱罵我,哥哥哥哥要驅逐我,您說我這心裏,我這心裏苦啊!”


    本是想要幹嚎兩嗓子博取同情的李金氏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竟真的悲從心起,哭了起來。


    想她金翠兒也是被爹娘哥哥捧在手心裏長大的,後來遠嫁外地,日子過得本就不如意,誰知相公竟然早早的就去了。婆家嫌棄她,說她克夫,整日裏把她當做牛馬使喚,後來哥哥把她接了迴來,本以為自己可以繼續像以前一樣跟著哥哥在大院兒裏過上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好日子,誰曾想哥哥竟然因為一些莫須有的事情把她攆了出去。


    隻要一想到王美鳳這個外來人竟然做起了大院兒的主母,她就妒火焚身,看金家的所以女人都不是好東西。


    老爺子看著妹妹哭的傷心不已,心裏有些動容。


    可是轉念一想,自己又何曾虧待過這個妹妹,怪隻怪她自己不識好歹,心思惡毒。


    族長聽著李金氏的哭訴,心裏一陣厭煩,本來就是個外嫁女,還作天作地作娘家。


    又是一跺拐棍,“榮哥兒現在是金家當家人,你雖然是外嫁女,可說到底還是我金家的閨女。”


    頓了頓,“我相信榮哥兒的為人,不到逼不得已,他也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八叔也適時開口,“翠姐兒你別忘了,你現在吃的住的都是金家給你的,你這樣哀嚎詛咒金家,對你可無半分好處。”


    族長看事情解決的差不多了,就留下一句“族裏挑好日子通知你!”就帶著三位族老一起走了。


    李金氏匍匐在地上,一臉灰敗。


    老爺子站在她麵前,“外人怎樣傳,我不管,可是身為我金家的一份子,永遠都是報團一致對外的,從你相信流言毒打安氏開始,我金家就已經容不下你了。”


    老爺子一走,其他人也就散了。


    隻剩下在地上看不清表情的李金氏,和角落一臉不敢置信的李念蓮。


    金寶珠看過安氏以後,站在正廳門口親眼目睹了整個過程。


    她並不覺得解氣,隻是被除族而已,李金氏不還是毫發無損的在那嗎?


    她慢慢走上前去,蹲在李金氏身前。


    “姑奶奶您這是怎麽了?好好的怎麽幫我們家擦上地板了?想您多愛幹淨一人啊!可惜了,現在這幅樣子,還真像是李家那個破落戶的兒媳婦呢!”


    破落戶仨字兒一下子刺激到了李金氏,她抬眼惡毒的盯著金寶珠,“哼!你娘一個不能生的喪門星樣子都好好的,我這幅樣子怎麽了?可比你娘好多了。”


    金寶珠眼光一寒,“我娘生不生的不重要,她有三個兒子一個女兒,有的是人孝敬。倒是你……”


    她停下來,看了看還在角落不動的李念蓮。


    “我等著看她是如何孝敬您的!”


    李金氏沒想到一個四歲女娃的眼神竟然如此犀利,卻還是仗著膽子說“金寶珠,你別太猖狂了!”


    金寶珠冷哼,一記窩心腳朝著李金氏胸口而去,“我金寶珠猖狂的還在後麵呢!就怕您老看不見了!”


    李念蓮也是第一次看見這樣的金寶珠,腿肚子打哆嗦。


    可是這個時候,她要是不做點什麽,恐怕會失去李金氏的信任。


    “金……金寶珠,你……你竟然敢打長輩,你這是不孝!你不怕我告訴村裏人嗎?”


    金寶珠本意欲走,可是聽到這哆哆嗦嗦的聲音,又轉身走了迴去,“李念蓮,今日的事你有沒有參與,參與了多少,我都記下了,我不會忘了,會一一奉還給你的!”


    “還有,說我打她,證據呢?不過,你口吃的問題倒是應該找個郎中好好看看了!”


    安氏吃過藥就睡下了,金老大一直在旁邊守著。


    金大喜也迴學堂去了。


    金寶珠一個人歪在榻上,腦子裏逐漸形成一個計劃。


    到了晚上,大房三兄弟一聽自己娘被李金氏打成這樣,就連平時最沉穩的金恩都紅了眼睛,叫囂著要去報仇。


    最後還是金大喜動之以理,曉之以情的才把三人勸了下來。


    吃過晚飯,金寶珠拿著上次在布店買的花料子和那塊細棉布手帕,就自己個兒去了蘭家。


    她到的時候,蘭母已經歇下了,隻有蘭霽那間屋子還亮著一盞昏黃的油燈。


    窗上映著兩個人的影子,像是一場皮影戲。


    小女孩手握毛筆,一旁的少年在邊上不住指點一二……


    敲了敲門,金寶珠輕聲喊到,“霽哥哥,蘭蘭,你們在嗎?”


    裏頭的蘭霽正在帶著妹妹練字,聽到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倒是蘭蘭,蹦蹦跳跳的就去打開了門。


    “寶姐姐,你來了,快快快,快進來,剛剛我跟哥哥還提到你了呢!”


    金寶珠不想蘭蘭看見她來如此興奮,一時有些無措,“是嗎?提到我什麽了啊!”


    蘭蘭張嘴就來,“就是……”


    “咳咳……”好吧!蘭霽咳嗽的很及時。


    “寶珠妹妹,不知道你過來是……”蘭霽恢複清冷的樣子,隻是連他自己都不曾察覺,這次他的眸子裏染上了一絲喜悅。


    金寶珠拿出籃子裏的布料,“那個,我昨天路過一家布店,看見一匹料子,想著蘭蘭這麽可愛,穿上肯定好看,就扯了幾尺。”


    她一邊說一邊打開布包,露出裏麵的一抹嫩粉色。


    蘭蘭看的眼睛都直了,本想上手摸一摸,又怕摸壞了料子,就又縮了迴去。


    看到蘭蘭這個樣子,金寶珠幹脆把布料往小丫頭手裏一放,“天氣越來越涼了,改日讓蘭姨裁了,給你做一身夾襖穿。”


    蘭霽先是震驚,然後感動,隻是表麵上還是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寶珠妹妹還是把這料子拿迴去吧!太過貴重了,所謂無功不受祿……”


    金寶珠不耐煩的打斷蘭霽,“這是我送給蘭蘭的,你要是實在是不好意思,就當作是今日你救我娘的謝禮吧!而且買料子的錢是我自己賣小龍蝦得來的。”


    像是怕蘭霽沒聽清,她又重複了一邊,“是我自己賺來的錢哦!”


    蘭霽無奈,心裏卻像吃了糖一樣甜蜜,這個寶珠妹妹好像越來越可愛了呢!


    蘭霽知道金寶珠這麽晚過來,一定不止是來送料子的,又看她一直不說,心下了然。


    “蘭蘭,天也不早了,你早點去休息吧!明日晨起,哥哥還要考教你《三字經》的背誦呢!”


    蘭蘭這會兒正高興的不著邊際呢!哪裏有困意,可是她看看哥哥又看看金寶珠,就知趣的出去睡覺了。


    蘭霽示意金寶珠坐下,自己則坐在旁邊的矮凳上,“說吧!你找我什麽事?”


    實則內心獨白:天呐!這可是寶珠妹妹第一次有求於我呢!我是不是得表現的男人一點,才能被她信任,對,就是這樣,小丫頭都喜歡被保護,應該。


    金寶珠很滿意蘭霽的聰明,“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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