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家大廳裏,除了安氏還姿態矜持以外,其他人都腆著個大肚子四仰八叉的半靠在椅子上,一臉的意猶未盡。


    尤其是金成,直接半邊身子都癱倒在椅背上了“爹啊!娘啊!我長這麽大從來就沒吃的這麽滿足過,這會子就是讓我上斷頭台我都心甘情願,絕不皺眉。”


    “呸呸呸,混玩意兒說的什麽混賬話,你老子我好好端端的活著呢,你死了誰給老子養老?”金老三一聽這話,一個猛子站了起來,作勢就要往金成身上招唿。


    “你也給我坐下,兒子用詞不當,你這個當老子的就能獨善其身了?養不教父之過,你的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誰允你說起話來如此粗鄙不堪的。”老爺子一拍桌子,看著自己兒子那副不成器的樣子就氣的吹胡子瞪眼兒的。


    幾十載夫妻,王氏一看老頭子的樣子,就知道老頭子是又氣老三的不長進了,趕忙和稀泥“好了好了,老三也不是故意的,再說了本來就是個鄉下泥腿子,說話哪能都跟秀才老爺一樣咬文嚼字的。”


    老爺子看著王氏又出來護短,更是氣的沒邊,背著手就往房裏去了“慈母多敗兒!慣吧,可著勁兒的慣,遲早有一天我得被他個不肖子孫氣死。”


    金老爺子沒想到的是,他隨口的一句話,就扼製住了他的命。


    金大福作為老大,不忍心看著家裏人為了這麽一點子小事兒起爭端,又不知道怎麽相勸,隻能硬著頭皮扯開了話題“寶丫頭啊!這個怪蟲子這麽好吃,咱們明天再去抓些子迴來,不然等村裏人知道了,估計就吃不了幾頓了。”


    金寶珠並不在乎他三叔以後有沒有人養老,她早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有些人,可以改過自新,重新做人,可是有的人,撞了南牆也不會迴頭。


    聽見她爹問自己,就正襟危坐“爹你忘了,我們不是答應牛嬸子明天去她家田裏幫忙嗎?咱們明天起早些,先把自家田裏的漏網之魚抓抓,然後吃過晌飯再去她們家田裏抓。”


    想了想又道“至於村裏人抓不抓的咱也不管他,到時候再說。”


    “二哥明天是要去山上采藥草是吧?”金大喜看著金大祿,眼裏濃濃的疼惜與愧疚。


    當年要不是自己調皮胡鬧,非要吃柿子,二哥也不會從樹上掉下來摔壞了腿。


    金老二知道弟弟在想什麽,咧嘴一笑“是啊!家裏的藥草用的差不多了,我明天再去山上轉轉去。”


    知道自己變成跛子之後,金老二不是沒有消極埋怨過,隻是慢慢的也就想開了,再加上家裏人出錢給他買了個溫柔體貼,善解人意的媳婦兒,還送他去鎮上學醫。


    雖說,這麽些年他聽了不少閑話,又受過不少白眼,更是被一些不懷好意的人當成茶餘飯後的笑話。


    但是,家裏人從來就沒有看不起他過,他也從來就沒有在親人眼裏看見過鄙夷和同情,更何況他還能自力更生,靠醫術養活媳婦兒子,對他來說,沒有比這更幸運的了。


    “娘,我明日裏也想要跟著大祿一起上山去,他一個人,我終究是不放心,我不懂什麽,跟他做個伴兒,說說話也是好的。”林氏心疼金老二,站起來朝著老太太低眉順眼的說。


    還不等王氏說什麽,金大喜就搶過話頭來“娘,二嫂,明日我陪二哥進山。”


    頓了頓,他又說“嫂子身體也孱弱,山裏路不好走,我身為弟弟,自該為兄嫂出份力。再說了,我迴來這麽久,也沒得上空出去走走,這次是個契機,就當是進山散散心。”


    金大喜雖說是操著商量的語氣,可話裏話外都是下定決心的意思,王氏有何嚐不明白,也就點頭應了。


    一旁神遊的金寶珠聽見進山倆字兒,心思立馬活絡了起來。


    眨巴眨巴亮澄澄的黑眼珠子“二叔,四叔,你們進山也帶上寶兒吧!寶兒長這麽大還不知道山裏長什麽樣子呢!”


    說完又怕力度不夠,便站起來清清嗓子,擺出一副傷春悲秋,心有憾事的模樣“寶兒自出生以來,深得爺奶父母以及家中叔伯嬸子和哥哥們的嗬護,也自覺遵規守矩,深諳‘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道理,更是日夜督促自己一路向著長輩們心中‘大家閨秀’的方向發展,奈何寶珠本是頭頂自由自在的鳥兒,即便是住著那金絲籠,也如同身處千斤枷鎖之中。”


    一頓操作猛如虎,金寶珠累得夠嗆,隨即用小胖手掏出繡帕揩了揩並不存在的淚花。


    心裏想著,本姑娘可是使出洪荒之力賣慘了,要是還不成就隻能等這小身軀抽芽成條以後再說了。


    感覺大廳一片死寂,金寶珠坐在地上也是一頭冷汗,想著是不是搞過頭了。


    王氏:原來寶貝孫女兒一直以來這麽懂事都是為了我這個老東西啊!我怎麽還這麽不知足,那大小姐做派有什麽好,吃,吃不好,坐,坐不舒坦,還不如讓我的寶兒自在踏實玩樂呢!


    老太太滿心自責愧疚,完全不記剛剛聽說自己“眼珠子”要跟著進山時的擔心害怕。


    安氏:這丫頭現在越來越不像話了,一天天的也不知道在哪學的這一套,是時候好好教她規矩了。


    包子爹:寶丫頭是該出去練練了,我金大福的女兒不說做個武林高手,最起碼也得像我一樣健步如飛,身強力壯才對。嗯,對,就是這樣,就得多出去爬爬山,我這身腱子肉可不就是爬山爬的嘛!想著還上手捏了捏。


    金大喜:我怎麽沒看出來自己這肉乎乎小侄女兒還有這麽一麵呢?難不成看人的本事退化了,看來以後還是得多出去練練眼珠子才是。


    金老二:平時沒注意,這女娃娃都這麽好玩的嗎?看來他晚上得努努力了,爭取跟自家媳婦兒也造個性別女的小包子出來。


    林氏:寶丫頭真有意思!隻是自家相公這眼神怎麽迴事,像是要“吃”了她似的。


    小王氏倒是看懂了金老二眼裏的深意,心裏不屑:死瘸子,腿都不頂用了還想著那事兒,褲襠裏的那條腿遲早也得廢。


    金老三:這怪蟲子真不錯,剛剛沒好意思跟那群小東西搶,下次老子自己搞了吃。


    眾包子:妹妹出馬,一個頂倆,妹妹雄起!加把勁兒,要是能帶我們一起進山就更好了!


    金寶珠偷偷的瞟了一眼,發現大家雖然沒說話,但是臉上表情好像都還成,心裏偷喜:這事兒成了。


    好吧!確實是成了,隻是進山人數又多了個金老大和金恩,倆人主職:保鏢,兼職:采藥。


    第二日第一遍雞叫,金家大院兒就響起了鍋碗瓢盆的敲擊樂。


    金寶珠因為想到要進山,所以一晚上都沒怎麽睡,一直都在迴去前世的事情,期盼著進山以後有所收獲。


    前世的時候,金寶珠父母是經營這一家私人中醫院,雖然她從小跟著爺爺奶奶生活,但是生活中也免不了耳濡目染,也是知道不少中醫藥知識的,尤其是在父母去世以後,她更是時常翻出父親的那本《中草藥圖文大全》迴憶父女情,還有一些她父親親手書寫的手劄,她也是看了個遍。


    簡單吃過早飯,幾人輕裝上陣,隻帶了些烙餅跟水,就出發了。


    金寶珠除外,她帶的是私人專享的蜂蜜水,不過挎著水壺的卻是他老爹。


    “噗呲,哈哈,哈哈……”金寶珠迴頭一看,莫名其妙的就笑出了聲。


    “小妹你笑啥?”走在她後麵的金恩很是不解,自家妹妹不知道又發現什麽好玩的了。


    “莫要調皮,保存體力!”金老大板著臉,一本正經的嗬斥。


    這下子金寶珠更是笑的腿軟,還一邊笑一邊指著金老大胸口“哈哈哈哈,笑死我了,爹你可別了,你這嚴陣以待的模樣,再配上你胸口粉嘟嘟的水壺兒,真真是太可愛了,哈哈哈……”


    幾人聽見這話,同時望向金老大,金老大自己也低頭看著自己,霎時漲紅了一張老臉“你娘也真是的,好好的水壺,非要搞個套子套住,套就套好了,還作妖一般的弄些子女娃家家用的色兒。”


    金寶珠憋笑,假意咳嗽,而後一本正經的說“爹你說錯了,這水壺套子不是娘給縫的,是奶,奶說小公主就要有小公主的樣子,寶兒最最喜歡粉紅色,當然就要用寶兒最最喜歡的顏色了。”


    金老大更氣了,一張臉紅了綠,綠了紅的,索性把那粉壺兒拿了下來,往大兒子手裏一扔“你拿著,哪有大老爺們兒身上用那紅哇哇布料的。”


    金恩滿天黑線“爹,我也是大老爺們兒,但是為小妹背水壺,別說是這粉色,就是那花被麵兒的顏色,我亦是樂意至極的。”


    金大喜看看大侄子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大笑出聲“哈哈哈……大哥,你這話可就錯了,當初你娶大嫂的時候,穿的可不就是你口中那女人才用的紅哇哇大袍子嗎?”


    一直傻樂沒說話的金老二聽金大喜這麽說,迴頭看著金老大“我聽娘說,大哥剛出生的時候,一家子喜不自勝,也是拿大紅布包的。”


    金老大腸子都要悔青了,好端端的地裏活不幹,跑這群人跟前找罪受。


    幹脆學著自家閨女平時的做派,哼了一聲就跑到一行人最後麵去走著了。


    不過心裏卻是高興的,畢竟這些年朝夕相處,他已經很久沒見過二弟笑的那般灑脫肆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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