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好玉瓶,浩林打算把附近還有一朵夢露花一起摘了,隻要稍微挪動一下,就能夠著,正準備行動的浩林突然發現周圍的夢露花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暗,從石縫中脫落,往懸崖下墜去。


    太陽已經露頭,照亮遠處的整片林海,微風輕拂,如同綠色的海洋,蕩漾著微波。


    浩林略微惋惜的搖了搖頭,顧不得欣賞這難得一見的美景,準備往上爬去,無意間瞥見右下方,在離他不遠處,一片綠霧隨著風在翻騰卷曲。“這是什麽霧啊,還是綠色的,晚上的時候都沒發現。”浩林心裏暗想道,抬頭看了看上方,雖然看不到懸崖頂在哪裏,但是浩林覺得自己應該沒有下來多遠,於是手腳並用開始往上攀爬,上去要比下來簡單點,加上采摘到夢露花的興奮,浩林覺得渾身充滿了力量,仿佛看到了張嬸的病治好了,倩兒又露出了笑臉,他的心裏很開心,不知不覺加快了速度。沉浸在喜悅中的浩林沒有感覺到周圍的風漸漸大了起來。


    一片綠色的霧如同伸展身體的蟒蛇一般,猛地向上一竄,撲向浩林,瞬間將浩林團團裹住,正在努力往上爬的浩林覺得空氣中多了一股淡淡的腥味,還沒反應過來時,腦袋一麻,隻覺得渾身突然沒了力氣,腳下一滑,頓時貼著懸崖向下掉去。


    浩林下意識地胡亂扯著懸崖上的藤蔓,腦子裏一片空白,“完了”浩林心裏慌亂不已,完全沒了主意,任由身體貼著懸崖往下翻滾。


    聽著耳邊唿唿的風聲,聞著空氣中越來越濃的腥味,手上很疼,身上也很疼,都是被嶙峋的山石劃破的。


    “我要死了嗎?”。


    “噗通”伴隨著落水聲,剛感受到後背和屁股傳來的巨大衝擊力,瞬間一股冰涼的水包圍了他,淹沒了他的頭頂。下意識地閉上眼睛,兩隻手開始拚命劃拉,大口大口地猛灌著冰涼的水。


    還能依稀聽到石頭落水的聲音,應該是一些碎石,發現自己的手腳還能動,浩林掙紮著浮出水麵,猛吸了一口氣,“咳,咳,嘔”浩林劇烈咳嗽了起來,眯著的眼睛發現這是一條並不寬的小河,不遠處就是河岸,一股強烈的求生欲望從心裏升起,浩林開始僵硬地揮舞著手臂,蹬著腿,往河邊靠過去。因為小河村靠水,夏天浩林還是經常和小夥伴們在河邊玩耍的,簡單的狗刨對他來說,並不難。


    這裏的河水不急,應該是河的上遊,但是這條看似平靜的小河如同噬人的深淵一樣,正等著吞沒他的生命。


    在浩林感到自己快沒力氣時,他的手突然打在了泥土上,剛才隻顧著拚命劃水,現在仔細一看,發現他已經在河邊了,抓著河邊的草,腳下蹬踏著軟軟的河泥,浩林咬著牙,進一步又往迴滑半步地往岸上爬去。


    閉著眼睛躺在岸邊,一邊咳嗽一邊大口喘息著,過了一會兒,浩林緩了過來,他突然發現這裏的空氣中並沒有腥味,便四處打量了起來,浩林發現在小河的上方很高的地方,有濃濃的綠霧正在緩慢飄動,像雲一樣,原來這些毒霧隻是飄在空中的。


    死裏逃生的喜悅沒有持續多久,浩林發現自己渾身凍得顫抖,手腳在漸漸僵硬,感覺很累,很困,突然想起了什麽,他往懷中摸了摸,“幸好還在。”暗自慶幸了一下,玉瓶放在懷中內衣的小兜裏,並沒有掉出去。


    掙紮著想爬起來,手腳卻使不出一絲力氣,渾身濕透的衣服讓他感覺越來越冷,頭也越來越沉,一股疲憊的倦意猛然襲來,浩林就這麽睡著了。


    不知多久,浩林慢慢醒了過來,眼皮很沉,睜不開,身上不冷了,還蓋著被子,耳邊似乎有輕微的抽泣聲,他想說話,一開口,卻隻是發出低沉的“嘶”的聲音,嗓子感到一陣疼痛。


    “浩林哥,你醒啦?”耳邊傳來倩兒欣喜的聲音:“你別動,我去喊爺爺。”倩兒正準備起身去喊浩林的爺爺,轉身發現王天遠已經推門進來了。


    “浩林,你終於醒啦!倩兒,快去端點水來。”浩林的爺爺抑製住內心的激動,強忍著眼裏的淚花,從被子裏抓過浩林的手腕把起脈來。


    “爺爺,我眼睛怎麽睜不開啊?”浩林掙紮著嘶啞的聲音。


    “沒事,孩子,倩兒給你端水去了,喝了水就好了。”王天遠撫摸著浩林的頭說道:“你身體已無大礙,爺爺給你調理幾天就能好了。”把浩林的手放迴被子裏,緊了緊被子,王天遠看著浩林說道:“你這幾天可把爺爺擔心死了。”


    “爺爺,我找到夢露花了,爺爺,夢露花在玉瓶裏,快拿去救張嬸吧!”浩林想起了什麽,突然激動地說到。


    王天遠看著自己的孫子,沒有說話,浩林自小失去了父母,雖然他把浩林照顧得很好,但是畢竟是個男人,張嬸是個好人,待浩林很好,浩林也很喜歡張嬸。


    “爺爺,怎麽了,你怎麽不說話了?”浩林伸出手,往旁邊摸去。


    王天遠抓住浩林的手塞迴被窩:“浩林,張嬸已經走了四天了。”


    淚珠從眼角滑落,浩林腦海中一片空白,心裏也空落落的,他還記得小時候張嬸抱著他逗他玩,他還記得經常去張嬸家裏,張嬸偷偷塞給他一些倩兒都吃不到的小糖果,他還記得生病時,張嬸守著他到天亮,他還記得第一次去河裏玩,差點淹死,是張嬸嗆了好幾口水才把他拖上岸,點點滴滴,記憶猶新,可是張嬸卻不在了。


    倩兒端著水過來了,王天遠接過碗,扶起浩林:“來,先喝點水吧。”他不知道怎麽安慰浩林,生老病死,作為郎中的他見得太多了。


    浩林機械地一口一口喝著水,眼淚滴落在碗裏。王天遠扶著浩林躺下,搖了搖頭,轉身出去了。


    倩兒坐在床邊,看著浩林,眼裏噙著淚花,沒有出聲,浩林閉著眼睛,任淚水順著臉龐滑落,落在耳朵邊,滴在床鋪上。


    過了許久,浩林開口說道:“倩兒,對不起,我沒能及時把夢露花帶迴來,不然張嬸也不會…”


    “浩林哥…”倩兒放聲大哭起來。


    哭了一會兒,倩兒一邊擦著眼淚,一邊說道:“浩林哥,我媽那天快中午的時候去世的,我不知道該怎麽辦,就來找你,王爺爺說你進山還沒迴來,幾個鄉親已經進山去找了,後來王爺爺去我家幫我媽料理後事,正好遇上了從山裏迴來的鄉親們,他們說順著蹤跡尋到後山,發現你可能掉下懸崖了,王爺爺就跟著鄉親們繞過小河,往山裏去找,在上遊的河邊找到了你,那時候你已經昏迷了,王爺爺說你隻是摔下來摔暈了,你迴來都睡了四天了。倩兒好怕你也離開我。嗚嗚嗚…”說完倩兒又低低的哭了起來。


    “沒事,倩兒,我不是已經醒了嗎,我一定不會離開你的。”浩林安慰著倩兒。


    “浩林哥,王爺爺叫我搬過來和你一起住,在房間那邊給我搭了一張床,你不會趕我走吧?”倩兒小心地問道,她悲傷脆弱的心靈隻有在浩林這兒才能得到一絲慰藉,所以她很在乎浩林的想法。


    “那太好了,以後我們就天天在一起了呀,我怎麽會趕你走呢!”浩林笑著說道。


    “嗯”倩兒低著頭,心滿意足地應道,心裏有一絲絲的小喜悅。


    在爺爺和倩兒的照顧下,浩林身體漸漸恢複了起來,村裏的小夥伴們也天天來陪床上的浩林玩,讓浩林漸漸從失去張嬸的痛苦中解脫出來。


    傍晚,王天遠看浩林帶著倩兒從外麵玩得滿頭大汗迴來,笑著說道:“浩林啊,明天一早你和倩兒跟爺爺一起去鎮上,馬上春節了,要去鎮上買點東西。你上次采的夢露花也用不到了,我們把它賣了,給你和倩兒買套新衣裳。”


    還有十來天就是一年一度的春節了,村民們要供奉山神,感謝山神一年的給養,祈求來年還能獲得豐厚的食物。小村的村民隻有這個時候才會結伴去鎮上,從這裏到鎮上要翻過兩座大山,天不亮出發,中午才能到鎮上。


    聽聞要去鎮上,浩林和倩兒一陣激動,他們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去鎮上。


    第二天天還沒亮,浩林起床了,倩兒也起來了,特意換上了平時不怎麽穿的漂亮衣服,還是去年過年張嬸給她買的,即將過節的喜悅和去鎮上的激動,衝淡了倩兒心頭的悲傷,臉上也偶爾露出笑容。


    王天遠帶著浩林和倩兒去和鄉親們匯合。村頭已經有很多人了,天還未亮,借助昏暗的火把,浩林看到許多小夥伴已經到了,在人群裏穿來穿去,臉上充滿著興奮。


    小河村一群老老少少嘰嘰喳喳地出發了,兩個年輕人舉著火把在前麵開路,小孩和老人在中間,村長和幾個年輕人在後麵壓陣,浩林夾在中間,滿懷期待地跟著前麵的大人,感覺腳下充滿了力量。


    冬天的太陽在頭頂懶懶地照著大地,陌邱鎮外麵浩浩蕩蕩走來一群人,正是浩林他們,小孩子們早已經疲憊不堪,趕集的熱情早就被漫長的山路磨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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