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坊上,不論是鮮果佳釀,還是魅果魔醬,統統都被運輸到凡人客棧,生靈們信賴自己才情願雙手奉上,他們知道宮不易一句話就能救活一個生靈,他們也知道但凡宮不易張口沒有魔尊不答應的,即使再過分的要求都不會惹怒魔尊。


    一條生命,可這是一條一條的生命。


    自我強大和自我覺醒提醒和刺激了墨寒依,更不要說生靈們足夠的信任和萬分的依賴,他口中不說,可他心裏是極度強逼自己,還要無緣無故的破壞既定的魔律陰令,可見他已經暴躁到最高點,是自己的存在才令他強力壓製自己,平靜的海麵終究還是要翻起一波一波高浪,誰都擋不住。


    哎,不想了,走一步是一步。


    獨自來到疆畛界,支開了雲天,醉臥在滿地的寒梅花叢,烈酒是一盞接一盞,一口接一口地悶進,直到深醉,如此就不會有他們的身影落在心頭,飄在眼前。誰知道借酒澆愁愁更愁,一個一個的不饒人,非要站在本王麵前,還轉來轉去的,飄來飄去的,真是煩死人了。


    靈力就是一把看不見的鑰匙,它打開了匿識這扇關閉了千年的法門,塵封的前世今生輪番上演,就像閱讀十本典籍一樣,大腦是奔騰的快馬在快速的旋轉和飛馳,過往是鬧市上來來去去的行人一個一個的湧現,靈力在激蕩,法力在驅使,一切都輪番開啟和陸續上演。


    司命仙宮,是九重天的仙址,是天帝燁霖的管轄區域,大司命和人皇一並司掌五界生靈生死、命格、主子嗣、主緣、戀愛、婚配和主災祥、禍福,少司命一個,仙子三位,仙官八位,都是天帝為自己調配的小仙官。可又想想自己,司得了別人的命,司不了自己的命,還有流霜的命,人間八苦用十生十世嚐盡。


    生下了我,就撒手人寰,一個人住一間房,靠著舅舅的補貼度日如年,經曆了十四個春夏秋冬,省吃儉用熟讀幾本典籍,參加鄉試,屢屢名落孫山,越挫越勇,越敗越頹,放棄了放棄了,卻在歸途中愛上勤勞活潑的老板娘雪凝,三年的光陰相識相愛,卻耐不住一身惡疾的苦熬,她死了,而我活著就是失敗,也就殉情了,這一苦就是生,獨孤的成長,受盡了冷落惡言和欺辱輕蔑,死了倒是解脫。


    真是可笑,這又是一生,是一位趾高氣揚的將軍,愛上了一個名喚思若的村姑,從她愛的男人手中把她搶了過來,她的冷落和聰慧,不僅讓自己滿肚子的怒火,還讓自己深深的愛上了她,六年,無論是在府邸還是在戰場,她都一直跟著我陪著我,用六年讓她愛上了我,也把她自己給了我,可上蒼太不公平了,在我們解開心結的時候,她卻病了,請過多少名醫都治不好她的身子,兩次無故流產,再也經不起的折騰讓我們對孩子沒有了期望,隻想過好我們兩個人的生活,不巧的是戰爭不斷,為了打贏敵人,我不幸的被毒箭射中,所有的大夫都說我時日不多,可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我答應過國主,承諾過百姓,我一定要戰勝敵人,還我邊疆安寧,我不想死,還有我的思若需要照顧,我不能死,所以我發癲,我恐懼,我胡亂發火到無法控製自己,熬不過五日,我帶著恐懼和遺憾閉上了雙眼,在靈堂上思若撐不住了也隨我而去了。這是二苦,無論是病死還是老死,作為將軍的我,是真的恐懼了。


    宮不易裝滿了酒壺,失落和絕望讓他飄在樹上,躺著又一壺一壺地喝著,迴味著這凡間的酸甜苦辣,也迴味著他與流霜美好的愛情,也在思考著下一步到底該怎麽做?


    第三世,我竟然是一位宰相的兒子,人稱少相,癡戀上了一位巨商的四小姐而發起強烈的猛攻,三下五除二就搞定了她的父親和母親,可白辛苦一場,那四小姐竟然不喜歡宰相,非要取消親事。後來得知她是聽聞街頭巷尾的閑人說我是一位一肚子花花腸子的紈絝子弟,追了一年都沒有給個好臉色,這少相倒是一肚子的怒火,在四小姐與相愛的人成親的那天晚上再次表白,又強行將她帶走,在半路上,那四小姐竟然自殺了。愛,真的令人變態,少相竟然說什麽自己得不到的誰也別想得到,為了不給父親臉上抹黑,當場也自裁了。


    正想著,幽冥侯來了,瞧著如山的空酒壺,幾聲喟歎後飛落在旁邊一顆樹上,躺下也端起酒盞而飲。


    有熟人來了,宮不易鎖住了奧窺,說:“陪我喝酒就留下,如果不是,那裏有門,迴你的禁庭去。”


    一世孽緣,十世情緣,是傷,是痛,是愛,也有恨。


    “你都知道了?”


    “在瘴謁林,你也猜到了,對嗎?”


    “蘭蕊仙子是天界的常客,我想九重天的事情,她一定知曉。”


    “你?蘭蕊姐姐?真是狠心,狠心啊!”


    “發生過的事情,都是真實的,每一件都與你息息相關。”


    “都是我在乎的人,我愛的人,你們到底想讓我做什麽?”


    幽冥侯恨到骨子裏了,倒是直白,說:“殺了他。”


    “你去。”


    “一則本侯修為法力僅為神君,為救你也耗盡萬年法力,目前不是對手;二則千年前,靈貓和墨鴉被殺無數,不想悲劇重現;三則若是你出戰,必能大勝,與你重返九重天有利,與天帝更是有益;四是這也是天命,是你唯一升天的機會。”


    “五是?你可以得到你曾經失去的。”


    “直白,不過你到底怎麽想的?”


    “戰與不戰,我並未想通。實話而言,我根本不想戰。”


    “可與九重天有關,你所身居的司命天宮似山峰一般高聳而穩固地挺立在九重天,天帝不會容忍任何神仙踏進一步,因為他相信有司仙上,也相信他的愛徒。”


    “千年了,難道司命天宮不執事?”


    “啟靈上仙有過,他代你行事。”


    “天帝信任他?”


    “是。他也算作你和流霜的救命恩人。”


    “此話怎講?”


    “三界和九重天是有規製的,修仙成神練魔者基本不會有情愛,可常有成雙成對相識相愛的神仙存在,於是天帝下法旨,若是有情愛之人,可上稟九重天,天帝賜婚後結為連理,若是不上報九重天,若被發現,實在枉顧九重天法旨,天帝威嚴,肯定會下毗益牢獄。你和空穀眉目傳情,被啟靈看在眼裏,急在心裏,可就是不見你們雙方承認,於是啟靈為了保護你們,私下向天帝容稟。”


    “那天帝會動怒嗎?”


    “啟靈隻說你們二人承認相愛了,可一切都有仙師決定,那自然是由各自仙師向天帝呈報,天帝也歡喜,不僅看在有司仙上的尊容,更是器重你這個司命仙君。”


    “九重天認為墨寒依就是禍根,而我和流霜情有可諒?”


    “諒?說不定等你的都是狠招。”


    “我認。能否放過墨寒依?”


    墨寒依幫助宮不易活命,又一起殺了兇獸,確實有功,可過大於功,救他,我幽冥侯就一個神君職位,無能為力,說:“坦然隨性,從不逼人。如今視你為至交,尊重你的決定。”


    “我愛流霜,可我牽掛墨寒依。”


    “愛和牽掛必須放下,釋懷才能放過自己,放過他們。你所需要的,不一定是他們想要的。”


    此話意味悠長。


    “你要的放這裏了。我呢,還有要事,先走一步。”


    “需要插手嗎?”


    “我想我是用不起你的。”


    宮不易知曉冥王正在謀劃亡域冥境重生後的一切事務,暗自擬定治政文籍和神製禁律,而表麵上要籌備中秋盛宴布置和采買,宮不易知道自己和流霜的命運篤定是天命是不可違,想要改變軌跡,是要付出代價的,那就是墨寒依必須死,而作為大司命的我將永遠得不到心愛的女人,想著想著又犯渾了。


    “還好讓雲天拉了幾車酒水。”


    這會子酒沒了,宮不易便踉踉蹌蹌地拖著重如山的身體移步到亭子中,那裝滿酒水的酒壺堆積如山,一下子讓他的眼睛又變亮了,抓起酒壺就開始了狂飲,真是仙根,而且是衍生根,生難,可死更難,隻要氣在,本仙君死不了的,知道了自己是誰,又想起了所有事情,都能鏈接上了,可誰都逃不了因果定律,九重天有這麽一條不成文的仙令,但凡被害而下凡曆劫者,親手殺了禍根,方可重迴九重天,三界誰都知道。


    宮不易迷迷糊糊的看見一位心心念念的女子,心生喜悅全顯臉上,說:“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流霜瞧著到處亂扔的空酒壺,說:“凡人客棧空無一人。”


    宮不易從地上爬到流霜麵前,猛敲著腦袋,說:“有些暈。”


    流霜化來一杯果蜜,送到宮不易嘴巴,可被推開了,說:“我想睡會兒。”


    “我送你迴?”


    “不用。”說著就鑽進了流霜的懷裏,口裏喊著:“扶兒,我想你。”


    原本夫妻之間的閨房行徑,想將宮不易扶起來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可這一句扶兒,讓一直縈繞在流霜腦海中的名字嚇著了,她將宮不易的臉龐擺平了,仔細端詳,趁著酒勁詢問:“你?到底是誰?”


    “扶兒,思若……。”


    想讓宮不易在半醒半醉狀態吐出真言,可宮不易真的太能喝了,閉上眼就睡著了,再搖都不可能醒來了。


    流霜抱緊了宮不易:“不管你是誰?在我的記憶裏,你就是我愛的那個男人,至於我們成親沒有,也許是,否則我也不會那麽深刻的記得那些模糊的背影,那些看不清楚的笑容,還有那些關心我的言語。”


    “宮不易,我想你,我也想愛你,可我?我不敢說。”


    宮不易聽見了流霜的話,因為他已經完全恢複,所以留了靈識在外,細聽流霜的心聲,他感動的在醉意下又鑽進流霜的懷裏,那裏最溫軟,最香酥,最能讓自己安心的地方。


    蹭來蹭去的感受著久違的溫暖,那些塵封的情愛在這一刻全部釋放,宮不易的淚水像雨水一樣一滴一滴的落在了流霜的胸前,濕潤了流霜的衣衫,他慶幸千年來的他們無論經曆多少,都不會改變對對方的真愛和牽絆。


    ---


    小憩之後,宮不易醒了,他躺在流霜的雙腿上。


    “你醒了。”


    躺在腿上的確不如軟枕,這脖子真是難受,來迴撫摸著後脖子起身,說:“就是有些累。”


    流霜也要站起,可雙腿麻木,她施法緩解,可被宮不易阻擾,說:“我不是在這裏嗎?”


    一把抱起流霜就閃迴到寒梅林中,輕落在滿地朵朵寒梅中,流霜有些害羞,道:“放下我。”


    宮不易扶著流霜坐下,將她的雙腿放在自己的雙腿上,幫她反複揉捏著緩解麻勁,說:“記得思若常常給在外征戰的夫君洗浴,也常常給她的夫君敷藥和揉捏受傷的雙腿,現在輪到夫君給思若揉揉。”


    “思若?”


    “是你。”


    “這到底是怎麽一迴事?”


    “這一切都是真的,可不論怎麽生死輪迴,我永遠是你的,而你也永遠是我的。”


    說著將流霜摁倒在地,輕壓在她的身上,說:“不論思若,不論扶兒,還是流霜,或者是其她,你永遠不會變,都是我的妻子。”


    說著就強吻了上去,這一次不像上一次,她似乎迴到了那一晚,他們成親的那一晚,不,好像他們成親過好幾次,流霜記不起來,隻是在腦海一閃而過。


    麵對宮不易的柔情和溫潤,流霜無法拒絕,因為這種感覺是從來沒有抗拒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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