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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馬車上的方仁欣的眼淚就沒有斷流過,啪嗒啪嗒的一直往下掉。


    方仁鶴陪她坐在車裏,看著她這樣樣子,心裏也不舒服,隻是,今天這事兒,很明顯的已經惹惱了趙恩浩,方府,說白了,就是個三品以下,五品之上的一個普通官宦家庭,無封無爵,如何敢得罪深得盛寵的建安侯府?


    “你先別哭了,迴頭哥哥幫你尋一門好親。”方仁鶴無奈的安慰道。


    方仁欣其實不笨,隻是人就是這樣,不論你學曆再高,再聰明,一旦特別渴望一件事物的時候,就會掉入一個類似於“軸”的圈子裏,用北京話說,就是腦子軸了,抽了,這也是,為什麽有很多詐騙犯能夠得逞的原因,因為當你特別渴望得到這樣東西的時候,你的反應力和理智,都是會慢於你的行動力,甚至相信那些騙子騙人的話。


    事後迴想,你肯定知道自己有多傻多二,但是那個當下,你還是被騙了。


    方仁欣沒有被人騙,而是被自己騙了,她之前把事情想的太過於簡單了,才導致事情敗露的如此徹底,當你見不得人的心思,被人家大聲八氣的說出來的時候,那個丟人丟到家的感覺,當真是非常的不好。


    “你能幫我找個什麽樣的好親?哥,我今年十六了,我隻是一個庶女,我……”


    方仁欣又哭了起來,她是真的感到委屈,方家的人,有誰把她這個庶女放在心裏過?有誰真心的替她的未來,替她的生活考慮過?她不想過窮日子,不想在娘家時小心翼翼,到了夫家,依然要跟著不成器的夫君擔驚受怕生悶氣,她隻是想要過好日子,想要替自己尋一個好夫君,以後的生活,可以衣食無憂,有什麽錯?


    “不是什麽人什麽事兒都是你可以追求的!”柳婷婷的話依然在她耳邊迴響,隻是,她卻聽不進去,為什麽別人可以追求,自己卻不行?


    宮裏的袁美人還不是就是個太常寺卿的女兒,不一樣入宮嫁了皇上?聽說當年,不也是她自己偷跑出去被皇上碰到了,才入的宮?自己的祖父也是從三品的鴻臚寺正卿,雖然自己是庶出,但給建安侯府世子做個側妃,如何不行?怎麽就成了妄想了?


    方仁鶴何等的聰明,他雖然無意仕途,但卻對做生意非常的感興趣,當年和柳芸芸合開雲裳花容之時,聽到柳芸芸講的很多生意經,他都默默的記到了心裏,做生意,跟做官兒,有一個共同的法則,就是要善於察言觀色,要了解站在你對麵兒的人的心思反應。


    見方仁欣眼裏露出怨恨不甘的神色,他如何會不明白她的心思?


    “趙世子他不喜歡你!”方仁鶴決定下猛藥。


    感情的事兒,不論是勸解者還是當事人,都必須快刀斬亂麻,不然,也許隻是一個於心不忍,也許隻是一個小小的曖昧之意,都會讓對方燃起熊熊的欲望之火。(這也是很多男人為什麽有小三的原因,因為很多時候,不是說這個男人有多麽的愛那個小三,而隻是出於一種於心不忍的憐惜,導致了小三的直接闖入)


    方仁欣:“……”


    她的哭泣停頓了一瞬,轉而嚎啕大哭了起來。


    哭吧,人在現實麵前,不得不低頭,當一個男人不喜歡你的時候,不論你做什麽,都得不到也挽迴不了他的心。


    “他為什麽不喜歡我?是因為方府的地位嗎?還是因為我父親不是高官?”方仁欣抽泣著,紅著眼睛看著方仁鶴問道。


    方仁鶴:“……”


    女人在麵臨感情失敗的時候,往往想的不是“感情”的本身,而是會發散思維出無數的“理由”,比如,他是不是對我有誤會?他是不是聽別人說我什麽壞話了?他是不是有了外遇了?他是不是嫌棄我家?他是不是……等等等等,唯獨沒有,“他是不是不喜歡我這個人”這一條“理由”。


    所以,你很少聽到男人問:“她為什麽不喜歡我?”,但卻經常聽到女人說:“他為什麽不喜歡我了?”


    方仁鶴頭疼的很,這要如何迴答?不迴答,萬一他這個死心眼的妹妹再矯筋兒了怎麽辦?可是迴答,就得想一個好的“理由”。


    歎了口氣,方仁鶴硬著頭皮說道:“趙世子爺光通房現在就有三個,再加上他外麵的,你想想,他什麽漂亮姑娘沒見過?他為什麽要喜歡你?就算你家室地位那些都符合要求了,你覺得他就一定會喜歡你了?還有……”方仁鶴擺出威儀,嚴肅的看著方仁欣繼續道:“還有就是,你長得不是趙世子喜歡的型兒!”


    方仁欣徹底哽住了,張口結舌,呆呆的看著方仁鶴,過了好半響兒,才似是醒過來一般,結巴的問道:“他……他喜歡……喜歡什麽型兒的?”


    方仁鶴對她徹底無語了,趙姨娘當真是不會教導女兒,方仁欣本身就是庶出,再被個姨娘教養,這從小兒長到大的氣度品德還有想法兒,如何讓她高貴起來?


    “他喜歡什麽型兒,不是我應該說的,但我卻肯定,你不是他喜歡的類型!”方仁鶴憋著氣,盡量讓自己耐心起來。


    “你怎麽知道我不是他喜歡的型兒?”


    “因為我也是男人!”


    方仁欣呆呆的愣著,嘴巴漸漸的癟了起來,又有了要哭的架勢。


    隻是,到底還是不甘心,想起跟在趙恩浩身後的柳婷婷,方仁欣忍了又忍,還是問出了口:“他是不是喜歡婷婷那樣的?”這次的口氣沒有怨懟憤怒,而全是滿滿的委屈。


    方仁鶴的眉頭幾不可聞的擰了擰,趙恩浩喜歡柳婷婷?他什麽時候見過柳婷婷?如果說今天是第一次見麵,就對柳婷婷一見鍾情?就算打死他方仁鶴也不會相信的,隻是,這事兒怎麽想,怎麽都透著一股子的怪異和古怪!


    “你別想太多,他喜歡什麽樣的,我也不是很清楚,我隻認識一個他的相好,你也別想太多了,他的婚事兒,也不是他可以說的算的,就算是他要納妾,那也得是他們家裏人全都同意了才行。”


    方仁鶴抬起手來,想拍一拍方仁欣的頭,但卻發現,自己跟這個妹妹,真的是不熟,不熟到都很難親近起來,他歎了口氣,放下的手給方仁欣倒了杯水,遞給她,才道:“仁欣,爭強好勝並不是什麽好性格,不是說不爭就是好,而是你要知道,你爭得是什麽,爭到之後,你得到了什麽。侯府人多,人多的地方就有爭鬥,如果真如你的願,讓你去給世子爺做了妾,你好好想想,那是你要的生活嘛?每天起早貪黑的伺候世子爺和世子妃,生的孩子不能管你叫一聲‘娘’,每天你都得站著立規矩,仁欣,侯府畢竟不是方家,規矩上頭就不一樣,你好好想想吧,不為了別的,就是為了你自己,好好想想。”


    方仁欣畢竟還是一個剛剛到十六歲的小女孩,方仁鶴說的這些,她幾乎就沒有想過,這會兒聽方仁鶴說起這些,她才領悟到一些,雖然不多,但確實讓她如夢初醒一般。


    “謝謝你,哥哥。”方仁欣真誠的看著方仁鶴道謝。


    人都是如此,說再多的大道理,在他神智激動的時候,根本就聽不進去,但,如果你換一種勸說的方式,隻讓她為了自己,人的自私心理作祟,她也會好好的聽你說話,聽你到底說了些什麽。


    方仁欣聽進去方仁鶴的話了,隻是她的理解能力有限,但也知道自己這個堂哥是為了自己好,這會兒也是她發自真心的對著自己的哥哥道謝。


    柳婷婷鬱悶的跟著興致高漲的趙恩浩“欣賞”花園兒。


    不得不說,建安侯府的花園,真是金京城的一景,柳婷婷本就出門不多,去的最多的不是白雲庵就是南莊的別院,這幾處地方,壓根兒跟建安侯府的花園沒法兒比。


    蓊鬱蔥蘢的花木被規劃的極其雅致,外圍靠近女牆處的樹木,卻枝條旁逸橫出,看起來張牙舞爪,完全沒有婷婷之態,給人的感覺就是一圈兒癲瘋的醉客圍繞著一群精致嬌嬈的少女。但這一張一馳的搭配,卻散發著別樣的美感。陽光灑在花枝之間,讓它們看起來更是生機勃勃,富有情趣兒。


    “婷婷,你看,這話兒像不像你?”趙恩浩滿肚子的浪漫細胞,總想著找機會一股腦兒的發揮出來,他走到一株百合麵前,低頭看了一會兒,轉頭看著柳婷婷,又道:“百合高雅純潔,葉子青翠娟秀,根莖亭亭玉立,素有‘雲裳仙子’之稱,你看,你的閨名叫婷婷,可不就是雲裳仙子嘛。”


    柳婷婷擰著眉頭,不是愁得,而是被太陽曬得。


    她沒有小女生被男生奉承後應有的嬌羞,反而一臉的不耐煩,因為太陽實在是太曬人了。


    “您知道我為什麽叫婷婷?”柳婷婷語氣依舊平板的問道。


    趙恩浩對她的口氣已經習慣了,第一次在畫舫上,這次在自己的府裏,柳婷婷跟自己說話的口氣,就一直是這樣的平鋪直敘,沒有什麽情緒,他也適應了。


    “楓葉千紅秋悅目,婷婷嫋嫋舞精靈。”趙恩浩念了首詩,眼中充滿柔情,看著柳婷婷,溫柔曖昧的道:“你是秋天家生的,正是這楓葉千紅之時,又是生的如此的……好看,當得婷婷嫋嫋的精靈美態。”


    “你錯了,其實是因為,我祖父說了,女孩兒家,閨名幾乎不怎麽用,用不著起的太複雜,反正在外麵,大家都是,某氏,某氏的喊,誰知道誰的閨名啊。”


    趙恩浩:“……”


    好吧,柳婷婷,你丫說話真的是氣死人不償命。


    “呃……那個,婷婷,你喜歡喝什麽茶?上次我記得,蓉蓉說你喜歡喝苦丁茶,正好我讓人收了點兒苦丁,要不咱們先去那邊兒喝茶?”趙恩浩趕緊轉了話題,不然,他怕自己忍不住要抱怨柳家的長輩,怎麽能如此的隨意給我媳婦兒起名兒?也太不重視了吧!


    “好。”柳婷婷答應了下來。


    倆人走到院中的流霞閣,建安侯夫人也不知道用了什麽方法,這會兒後院一個小娘子也見不到,等於說是整個後院兒都留給了趙恩浩和柳婷婷,讓他們倆可以不被打擾的“談情說愛”。


    趙恩浩對自己的母親,感激涕零到無以複加,暗自下著決心,迴頭一定好好孝順母親,不枉費母親為了自己費了如此多的心機。


    正北吩咐小丫頭們上了苦丁茶和一些茶點,就帶著他們悄悄退了下去,還是那句話,這會兒的,誰往前湊,誰是傻帽。


    “這是福川縣特產的大葉苦丁,聽說喝這茶對人的身體極好,你嚐嚐看,可合你的口味?”趙恩浩親自將茶沏好,遞給柳婷婷。


    柳婷婷道了謝,端起杯子,抿了一口,點了點頭道:“多謝世子爺,很不錯,我是喜歡這茶的味道,先苦後甘,隻是您說的有一處兒不對,這苦丁茶,不適合腹腸不好之人,也不能讓感染風寒和體弱體虛之人飲用,尤其是婦人,更是要謹慎……”


    柳婷婷還沒說完,手裏的杯子就被趙恩浩一把奪了過去,柳婷婷訝然,趙恩浩板著臉,一本正經道:“既然婦人要謹慎飲用,你也別喝了,我給你換個茶。”


    柳婷婷默不作聲,客隨主便嘛,她自然不會做聲兒。


    趙恩浩以為她生氣了,趕緊解釋道:“之前我沒聽說過這茶還對婦人不益,雖說也許你身體好,喝了無礙,但是,這女人……那方麵,還是,還是注意點兒的好……咳咳,對你以後好。”


    說到後麵,趙恩浩臉上爬滿了紅霞,他不好意思了。


    柳婷婷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規矩著道了謝。


    趙恩浩讓人換上了水果茶,據說水果茶比較適合女孩兒喝,他自己則讓人給他搗了一杯擂茶,倆人喝著茶,聊著天兒。


    倆人說起來柳家,說起了柳婷婷的生母燕姨娘。


    柳婷婷感傷的哽咽了一句:“姨娘不容易。”


    趙恩浩的心,都讓她這堅強下的哽咽聲兒,堵的心都柔軟的立不住了。


    他伸出手想要握住柳婷婷的手,但又覺得不合適,隻得扶著茶杯,滿眼柔情的看著她,溫柔的喚了聲兒,:“婷婷。”


    柳婷婷沒有跟陌生人傾訴衷腸的習慣,她也就隻說了一句,姨娘不容易,就沒有再說其他的了,聽到趙恩浩叫她,她掏出帕子,擦了擦眼角,點頭衝他笑了笑。


    趙恩浩又噎住了,他感覺自己特別的失敗,為何失敗?因為不論他是做深情狀,還是做拋媚眼,還是顯示自己的男子氣概,對這個女人統統沒用,不但沒用,他還覺察出來,柳婷婷甚至覺得他腦子不是很正常,因為,她看自己的眼神兒,偶爾會有看待弱智的類似於同情的神色出沒。


    他真的很想衝著她,大吼一聲,“我不是弱智,我很正常!”


    但他隻敢想一想。


    趙恩浩決定,還是采用母親教導自己的方式比較好,於是,他開口了。


    “婷婷,我心悅你,你可願嫁給我?”


    柳婷婷看弱智的眼神兒又出現了。


    她說:“世子爺,您的婚事兒,您自個兒說不算!”


    趙恩浩凝神屏氣,聽到這句話,瞬間泄了個幹淨,太葬情緒了有沒有!?


    “若是我父母都同意呢?你可願意?”


    “我們柳家女兒,不做人妾!”柳婷婷一本正經的迴答,語氣還是沒用一絲的羞澀或其他情緒。


    趙恩浩似是已有準備,他笑了起來,得意洋洋的說道:“不做妾,是妻,我娶你為妻。”


    就知道你要這樣說,哼哼,俺早就準備好了,俺的朋友二殿下下了命令,讓俺娶你為妻,俺娘對你非常滿意,俺爹隻聽俺朋友二殿下滴話,所以,哼哼,這會兒,你應該同意了吧?


    柳婷婷擰起來眉頭,這迴不是因為太陽曬的原因了,她是覺得趙恩浩腦子真的出毛病了。


    “世子爺,您說夢話呢吧?我是庶出,如何做的了侯府世子的正妻?這不是讓別人拿建安侯府當做笑柄了嗎?”


    趙恩浩的眉頭也擰了起來,他是愁得!


    “我沒騙你,我是認真的跟你說這事兒,如果你還不信,我可以讓我母親來,給我作證,證明我沒有欺騙於你。”


    “好吧,就算是您說的是真的,但您既然詢問我的意見了,那麽我也誠實的告知於您,我不願意!”柳婷婷語速不急不緩的說道。


    趙恩浩急了起來,身子微微向前傾著,讓自己更靠近對麵兒的柳婷婷一些,問道:“為什麽?”


    周瑉豪若是在此,肯定要得意起來,看吧,柳家的小娘子,哪裏是好搞定的主兒?這就是報應,嘲笑我的報應!看吧,你也得經曆一次跟本殿我一樣的經曆。


    “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人,真心無價,但卻多變,一朝入侯門,似深似淺,皆多無奈,雖說人生路長,起伏沉落都要承受,但惟有原則不可悖。”


    柳婷婷直視著趙恩浩,一字一句,清晰的說道。


    趙恩浩的心扭成了一團兒,不敢置信又無可奈何,兩人靜默了好久,才聽他問道:“什麽原則?”


    “一心一意,白頭到老,柴米油鹽,人生樂事!”


    趙恩浩明白了,柳婷婷的意思就是,“我的老公,不能納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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