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衿晨對常幸微微笑了笑,而後便起身向洗手間的方向走去。常幸一個人留在位子上,也不知道做什麽好,便側頭看向玻璃窗外,欣賞城市的景色。


    “常幸。”一個清越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常幸迴頭,隻見一個身材高挑的女人站在她的位子前麵。


    一身幹練利落的黑色西服,簡約的設計完美地修飾了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及肩的微卷長發,散發著都市女性的氣質與時尚,姣好的五官、精致的妝容,不自覺地吸引著旁人的眼光,隻是她臉上略顯冰冷疏遠的表情卻又讓人望而卻步。


    常幸一眼就認出來人,驚喜地叫道:“寧姐?你怎麽會在這?”


    徐未寧是常幸小學到高中時候生活的地方的鄰居,比常幸大了三歲,雖然為人看起來冷冰冰的不易親近,卻是常幸心中最喜歡的人之一,徐未寧對常幸來說不僅是朋友,更可以說是姐姐一般的存在。因此雖然常幸一家後來搬離了那個住處,常幸也沒有斷了和徐未寧的聯係,盡管很多時候都是常幸主動聯係徐未寧的。


    “和一個客戶約在這見麵。”徐未寧簡單地應了聲,朝蔣衿晨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問道:“那個人是蔣衿晨。”


    常幸點點頭,“是啊,寧姐你也記得她?”


    徐未寧瞥了她一眼,語調冷淡地說道:“拜你所賜,聽你念了你們的友情整整三年,耳朵也聽出繭了,要不記得也難。她不是出國了嗎?”


    “嗯,她去英國深造了兩年,三個月前迴來,今天約我出來聚一聚。”常幸眼中滿是羨慕,繼續道:“衿晨現在開了一個藝術學校,還是裏麵的校長,好了不起。”


    對比著自己的平凡普通,常幸小小的自卑了下,抬頭看著徐未寧笑道:“她和寧姐一樣,都是又漂亮又厲害的女強人呢。”


    徐未寧輕嗤一聲,“女人漂亮有什麽用,隻是人生的一個累贅,給識清男人的真麵目多一分障礙罷了。你羨慕她幹嗎?她不過是比你多了一份美貌、好的家世、聰明的腦袋,比你多了些城府和做人的手腕。世上漂亮厲害的女人多了去,不多她一個。與其和一個處處隱瞞真心的人交往,我更寧願選你這個一眼就能看透的笨蛋。”


    常幸哭笑不得,寧姐這是安慰她還是更貶低她。不過寧姐似乎還是一如過去的態度——語氣中總是很明白的顯露著對蔣衿晨的排斥。


    常幸輕輕笑道:“寧姐你為什麽不喜歡她啊?”


    徐未寧不屑地挑挑眉,半眯美眸,“沒有什麽理由,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她在學校一直都是最受歡迎的一個人。”說來,似乎她都沒聽說過誰討厭蔣衿晨,連女生也都和她處的很好。


    淨澈的黑眸閃過一絲輕諷,徐未寧口氣冷淡地說道:“那樣的人最會演戲也最懂得欺騙,你小心什麽時候這種人背地裏捅你一刀,還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死的。”


    被徐未寧冰冷的話語和嚴肅的表情弄得一愣,常幸半晌才迴過神來,笑道:“寧姐,她沒有你說的那麽壞,以前讀書的時候,她很照顧我的。”


    徐未寧低哼一聲,她利落地挎上包包,低頭看了看手表,說到:“我沒時間在這裏和你探討一個我討厭的女人,我要走了。記得如果有事打電話給我,沒事就別來吵我。”


    “我知道了。”


    常幸暖暖地笑著,她知道徐未寧是個典型的口硬心軟的人,每次總說她麻煩,可是到最後出手幫她的也是她。徐未寧說話從來不拐彎抹角,她不喜歡誰也從來不會掩飾,所以常幸知道她的朋友也不多,可是真正了解徐未寧的,會知道她是多麽好的一個人。


    徐未寧點點頭,不再多說轉身離去。


    徐未寧走後,大約過了十多分鍾,蔣衿晨還是沒有迴來。常幸看了看手表,想著爸爸一會還得去單位辦手續,家裏留媽媽一人她不放心。思考片刻,常幸還是起身向洗手間走去。


    走進洗手間的時候,蔣衿晨正微微斜靠在洗手台前講電話,她的眉宇輕擰,似有些煩擾的模樣。


    “對不起,我知道是我不好,可是我有我的理由。”蔣衿晨抬手,食指輕按著自己的太陽穴,停頓了片刻,她輕輕歎了一口氣,“不是我不告訴你,隻是我確實不知道該怎麽說。你別怪我好不好?”


    蔣衿晨個性高傲,常幸很少聽到她這樣說話輕柔帶著一點撒嬌的語調,猜到她或許是在和她男友講話,常幸不好打擾,便想先退出去。


    正在這時,有人走到洗手池旁,蔣衿晨站直了身子,走到另一側。視線偶然抬起,發現了站在門口的常幸,蔣衿晨的眼神一閃,對常幸點點頭,便握住手機低聲說道:“先這樣吧,我這邊還有事,過會我再打給你。”


    掛了電話之後,蔣衿晨走到常幸麵前,有些歉意地說道:“對不起,幸,讓你等了那麽久。”


    “沒關係的。”常幸連忙擺擺手,“應該是我說抱歉,打擾到你談話了。是你男朋友嗎?”


    “唔,一個朋友。”蔣衿晨淡淡一笑,輕描淡寫地帶過了話題,道:“你今天有什麽安排嗎?如果你有空,中午我請你吃頓飯。我知道有一個地方的法國料理很不錯,一起去吧。”


    常幸有些為難,說道:“今天我得迴去照顧我媽,她一個人留在家裏我不放心。對不起啊。”


    “傻阿幸,說什麽對不起。”蔣衿晨理解地笑了笑,“當然是阿姨的身體要緊,我們聚會隨時都可以。走吧,我的車在樓下,正好送你迴去。”


    將常幸送迴家,蔣衿晨也去探望了一下常幸的媽媽,離開前,她留了手機號給常幸,約好再聯絡之後,便又匆匆駕車離開了。


    ……


    有常幸在家照顧媽媽,常爸爸便也能放心迴單位去處理工作的事情,一直到傍晚才迴來。


    常幸熬好了為媽媽準備的小米粥,見媽媽還在睡覺,便用保溫瓶裝好,放在廚房裏。看看時間還早,她便提起包包前往尚在營業的藥店。


    一個小時後,她手中已經提著一大袋食療食補的藥材,包包裏也放著好幾本有關心肌梗塞的書籍。


    小巷靜靜,隻有不時從道路兩旁的住宅中傳來一家人嬉笑的聲音,夾雜著模糊的電視聲,空氣中隱約飄來沉鬱香濃的飯香。透過那些窗子,她偶爾能看見那些家中,或是大大小小一起聚在客廳裏看電視,或是一家三口溫馨地在廚房裏吃著飯,或是年輕的妻子洗著碗而丈夫則在一旁幫助她將碗筷擦幹收拾好的情景。


    一切都是那麽平凡卻又讓人心沉靜地美好。


    常幸淺淺地笑著收迴視線,繼續向前走去。她希望有一天,她也能像這樣,和心愛的人在一起組成一個溫馨的小家庭,即便隻有最簡單平凡的幸福,卻也是她一生最大的快樂了。


    心中浮起淡淡微妙的情緒,突然很想聽聽華若權的聲音,常幸漸漸放慢了腳步,拿出手機,撥通了他的電話。


    電話響了兩聲,常幸突然想到早上華若權說有事要處理,怕影響到他,常幸又趕緊將手機中斷。


    輕輕唿了一口氣,就聽到手機鈴聲響起,看著上麵的號碼,常幸忙接起電話,小聲地說道:“喂,阿權?”


    “嗯。”華若權靜靜地應了聲,“剛才是你打電話給我?”


    “啊,是。”


    “有什麽事嗎?”


    “也沒有什麽重要的事。”常幸一邊應話,薄薄的麵皮漲紅著。


    打電話給他,隻是因為方才溫馨的氣氛下一時的衝動,她也沒想過要說什麽事情,現在一時問起,她倒不知該怎麽迴答了。


    常幸停住了腳步,習慣性的想摸摸耳朵,抬起手時,才想到手中還提著沉重的袋子。感覺自己過於緊張了,常幸低咳了兩聲,清了清嗓子說道:“那個,阿權,我媽已經出院了,她和我爸一直催我走。我打算再照顧她兩天就先迴去。”


    “如果你想多陪陪他們也沒關係,你告訴常姨如果是工作上的事情,有我負責,叫她不必擔心。”


    從小到大都是如此,他總像是一個無所不能的保護者存在在她的身邊,讓她無比的安心,常幸輕輕笑道:“我知道,謝謝你阿權。不過已經請假一周了,再多請我也不好意思。照顧我爸媽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我打算以後每兩周迴來一次,多陪陪他們。”


    “這樣也好,如果你需要幫助,盡管告訴我。”


    華若權的聲線不高不低,和他的人一般幹淨而清淡,聞聲入耳,卻仿佛平靜的湖麵微起波瀾,讓人不由心動。


    “嗯。”


    話說完以後,兩人都沉默了許久。常幸拿著手機,聽著電話那頭華若權靜靜的唿吸,二十多年的相交,常幸察覺到華若權情緒的細微變化,小聲問道:“阿權,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華若權輕輕地笑了一聲,他沒有直接迴答,隻是說道:“其實剛才我正想打電話給你,沒想到你先打了過來。”


    常幸紅著臉,嗬嗬笑了兩聲。


    又靜了片刻,華若權突然說道,“我想見你。”


    常幸沒有心理準備,聽到這話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她知道華若權的想,隻是想找個朋友,可是畢竟她本來就對華若權“心懷不軌”,華若權任何有歧義的話她聽在耳中都會有別樣的意思。常幸隻能結結巴巴地說道:“我……我也是。”


    提著塑料袋的手緊了緊,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在她還沒有反應過來前,華若權卻又扔下一枚*,“幸,你是不是喜歡我?”


    手中的袋子應聲落地,常幸慌忙蹲下身去撿掉落在外的藥包,拿著手機的手也不受控製地顫抖著,她囁嚅道:“阿權,你怎麽突然說……說這個了,你那天不是問過了嗎?”


    華若權低沉地說道:“我想知道真實的答案。”


    不知華若權今天為什麽情緒如此低落。他從來不會逼她,可是如今隔著手機傳遞過來的壓迫感讓她幾乎不能正常唿吸。


    異樣的氣氛流淌在彼此之間。


    華若權沒有說話,常幸也更加緊張,將散落在地的物件全部整理好,她慢慢站了起來,深深唿吸一口氣,將手按在心跳紊亂的胸口,釋放自己所有的勇氣,低聲道:“……是,我喜歡你。”


    甫才說完這句話,她的麵前突然出現一個人,而後她的身子便被擁進一個溫暖的懷抱,常幸差點嚇地大叫,卻在聞到那個熟悉而清新的氣味時愣在了當場。


    無論如何她也沒想到剛和她通電話的華若權會出現在她的麵前。


    “……阿權?”常幸努力從華若權懷中抬起頭看他。


    華若權清冷的俊顏上是淡若清風的笑容,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常幸卻總覺得那層笑容中隱藏著淡淡的傷感。


    華若權閉著眼,扶著常幸的後腦勺,輕壓在自己的胸口,低低地說道:“別動,就這樣讓我抱一會。”


    聽到這句話,常幸不再動彈,隻是有些遲疑地慢慢抬起手,撫上他的後背。暖暖的掌心透過他的衣服,傳遞著她的溫暖和關懷。


    幽黃的路燈下,隻有兩個靜靜相擁的人,和地上被拉的長長的暗黑的影子。許久之後,常幸聽到華若權在她耳旁低聲道:“那就一起吧。”


    常幸頓時像個木頭一般,愣在了當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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