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探長胡思亂想了半天,也想不通王素梅是如何清楚他的動向。不過他也知道日本特務有自己的一套獨特的跟蹤方式。


    他走到審訊室,讓人將被潑醒的黃包車車夫帶進來。


    李探長看著迷迷瞪瞪的車夫,詢問他的身份,問是誰將他扔到警政司大樓門口。


    車夫從昏迷中醒來,發現自己竟然在警局裏,他心裏隱隱有點不安。


    聽到李探長的問話,他趕緊迴答,說自己是一名黃包車車夫,他告訴李探長是一個騎自行車的男人撞了他的黃包車。


    那時候,他正好要過馬路,那個人騎車不看路,朝他撞了過來,最後還把他打暈,扔在警政司門口。他希望李探長能為他主持公道。


    車夫倒打一耙的話,李探長並不相信,不過有一點值得他注意,那就是車夫提到的騎自行車的男人?


    難道不是王素梅,而是一個男人?


    李探長讓車夫迴憶那個男人長什麽樣子。


    車夫想了下,告訴李探長那男人高高瘦瘦,長得挺普通,穿著送貨員的衣服,應該是那一帶的送貨員。


    李探長心中一動,暗道:送貨員?


    他怎麽沒想到,或許送貨員就是日本人掩飾身份的職業。送貨員熟悉路況,熟悉周邊環境,沒有人比送貨員更適合做特務工作了。


    李探長有點興奮,他記下車夫所說的一些重要信息,準備去一一核實。


    不過,他也沒打算放過這個自稱是普通黃包車夫的島田的手下。


    他冷笑一聲,問他:“認識島田雄義嗎?”


    車夫瞳孔微微一震,但瞬間又恢複如常。他心知,看來李探長恐怕早就知道他的身份,剛才隻是在試探自己,不過他打算矢口否認一切。


    車夫打定主意一問三不知,或許幹脆不開口迴答,料想李探長對他也無可奈何。


    李探長看了他一眼,也猜出他的小心思。他暗暗冷笑,拿出強光燈放在桌子上,打開燈後,將燈光直射黃包車夫的臉上。


    十分鍾後。


    車夫被強光燈照著睜不開眼,而且燈光灼熱,讓他滿頭大汗,十分難受,再加上越來越幹燥的口舌,讓他很口渴,想喝水。


    他勉強睜開眼睛,看著眼前的李探長,啞著聲音說道:“李探長,你這是刑訊逼供,我可以投訴你。”


    李探長笑了笑,說:“我哪裏刑訊逼供了?這是正常執行詢問流程。”


    車夫知道他在狡辯,但是就算他明知道這是刑訊逼供,他也找不到證據證明,總不能說因為燈太亮,懷疑自己被刑訊逼供吧?


    這是陽謀,車夫無解。


    車夫繼續選擇沉默,閉上眼睛。


    慢慢的,他的麵部火辣辣的疼,而且口幹舌燥,這是一種循序漸進的折磨。尤其是眼睛,被火焰烘幹眼睛,直至失明的感覺讓他隱隱開始害怕。


    就這樣,他又繼續強撐了半個小時。


    車夫舔了舔幹裂的嘴唇,咽了咽口水,但喉嚨生疼,最後還是徹底放棄抵抗。


    他看著李探長,連忙指指強光燈,示意李探長把燈移開。


    李探長笑了笑,將燈移到一邊。


    車夫這才鬆了一口氣。他看著李探長,啞著聲音緩緩說道:“我是島田的手下,專門負責跟蹤和暗殺。”


    李探長將自己的茶杯移到車夫麵前。


    車夫見了,連忙拿起茶杯,仰頭一口喝完杯裏的茶。


    一小杯茶,隻剛夠潤唇,喝完了他還想喝,於是問李探長再要一杯。


    李探長搖搖頭,“你先交代完你的事,之後想喝多少都可以。”


    車夫看著李探長,半晌點點頭,繼續說道:“這次是島田指示我攔住那個騎自行車的男人。”


    李探長問他,“島田如何給你傳遞信息?”


    車夫說道:“我認出他的車牌,看到他伸出車窗的手指裏夾著煙,小拇指忽然伸直,這是阻攔跟蹤的意思。所以我就衝出來撞向那個騎自行車的男人。”


    李探長沒想到島田和手下是通過這種方式傳遞信息。


    他繼續問:“你們其他傳遞信息的方式呢?”


    車夫沉默了一下,才說道:“我們會根據職業來傳遞消息,比如賣煙的煙盒,賣水果的果籃,賣魚的魚腹,還有報紙,雜誌,書籍……”


    李探長沉著臉說道:“也就是說,你們日本特務已經潛伏在我們的各行各業裏?”


    車夫看了他一眼,嗯了一聲。


    李探長又問他:“你經常去市區那個歌舞廳嗎?”


    車夫一怔,沒防備他會問這個問題,表情有一瞬間的不自然。


    他忙否認道:“沒,沒去過。我隻是黃包車夫,小本買賣,養家糊口都不夠,哪有錢……”


    這時,李探長拿出一盒火柴和一條絲巾。車夫看到這兩樣東西,眼中頓時出現一絲慌亂。


    這盒火柴是歌舞廳專用火柴,隻有在裏麵消費的客人才會有,而這條絲巾,是歌舞廳裏的幾個歌女貼身所用之物,如果車夫沒有去過歌舞廳,沒有跟她們發生什麽關係,不會有這樣東西。


    剛才小警員給車夫潑水之前,就上上下下搜過他的身,搜出了這盒火柴和絲巾。火柴可能是客人給的,絲巾卻不可能,所以車夫抵賴不了。


    最後,車夫點了點頭,低下頭,說道:“偶爾去過歌舞廳。”


    李探長又問他:“島田也經常去那家歌舞廳,他跟哪個歌女的關係比較好?”


    車夫搖搖頭,“島田少爺的私事,我們不知道。”


    李探長笑著看他。


    車夫卻避開他的目光。


    李探長站起身,幽幽說道:“沒事,你有的是時間慢慢考慮,想要告訴我的時候,招招手就行。”


    說完,他重新將燈挪過來,照向車夫,然後施施然走出去。


    車夫立刻慌了,喊道:“等等,我沒有犯法,你不能扣留我。”


    車夫現在一看到這個燈光就害怕,那種滲入骨頭的灼熱讓他形成了可怕的肌肉記憶。


    李探長沒搭理他,開門走了出去。他要好好考慮一下車夫說的話。


    他走到大樓門口,四周一片死寂,他抬頭,看到滿天星光閃爍。此時此刻已經淩晨時分,但他絲毫沒有困意,反而有點興奮,因為他想到了一個打入島田內部的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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