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兩人來到一處偏僻的無人宮室。


    宮芷蘊在這等了許久,終於等到了人,她長唿口氣,看了眼宋雲檀,又看向薑梨。


    “你們沒事吧?”


    宋雲檀沒看她,淡淡地嗯了聲。


    倒是薑梨意味深長地看了眼麵前的宮裝女子,眼神有點深邃。


    宮芷蘊像是沒注意到薑梨看自己的異樣眸光,依舊是笑得溫柔如初,待注意到了她手上的血跡,她秀眉輕蹙,臉上還頓時生出擔憂之色:“呀,世子妃怎麽受傷了。”


    “趕緊去把藥箱拿來,再準備一些熱水。”她當即對身邊宮女吩咐道。


    隨後又看向宋雲檀。


    “世子,快進去吧。”


    宋雲檀依舊是冷淡輕嗯,抬步時,卻見身後的女子不動彈。


    他蹙眉,側頭幾分不耐煩地道:“這個時候了,還想鬧騰什麽。”


    “我不想在旁人跟前和你爭執不休,跟上!”


    語氣不善,更像是對一個身邊阿貓阿狗的肆意嗬斥。


    薑梨唿吸發緊。


    但臉色更泛白的,卻是聽到‘旁人’二字後的宮芷蘊,不過她臉上的溫柔笑意如常,還站出來幫著打圓場。


    “世子妃,快些進去吧,今夜宮裏出了點事,外麵正亂的很。”宮芷蘊滿目溫柔地在旁相勸說。


    那溫和親近的姿態,和方才在宮道上對薑梨遇麻煩時坐視不理的樣子,簡直是判若兩人。


    見薑梨還不動作,宋雲檀眉頭再一次皺緊,顯然已經沒什麽耐心了,直接丟下一句冷語:“愛進不進,懶得管她!”然後直接抬步進了宮室。


    宮芷蘊看著宋雲檀進去的冷漠背影,無奈地對薑梨說:“世子妃別在意,世子他就是這個脾氣,從小就這樣。”


    薑梨眸光閃了閃,抿緊雙唇,眼神在宮芷蘊身上打量了許久。


    最後還是什麽也沒說。


    方才突然出現朝著她追來的士兵,她相信那絕對不是偶然。


    還這麽的巧。


    連藥箱都準備好了呢。


    但沒有證據的事,說了他也不會信。


    剛進去,宮女就拿著藥箱來了。


    宋雲檀並不在這,像是又出去了,不過薑梨此刻沒心情多懶得搭理他,便沒有過問。


    宮芷蘊走來,想親自給薑梨的手上藥,但卻被薑梨迴絕了。


    “不必勞煩世子妃,我自己有手。”


    她的語氣有些冷,還帶著些隔閡。


    宮芷蘊臉色微白,幾分訕訕地退到一旁,半垂著眸子,攪弄著手中絹帕。


    “世子妃,是在生我的氣嗎?”


    薑梨自顧自處理著傷口,眸光輕輕閃爍,沒有答話。


    宮芷蘊解釋道:“方才在宮道上,若是我直接出麵,定會引起那內侍的多疑,反而會給世子妃帶來禍端。”


    一個剛進宮的奴才平白得了太子妃的慧眼幫忙,的確有些說不過去,這解釋的話語聽著倒有些道理呢。薑梨扯唇如是想。


    “還有今早在禦花園,我也並不知那人就是世子妃你的……”


    薑梨睫羽輕顫著,依舊沒理會。


    剛出去查看了一番的宋雲檀進來時,正好看到宮芷蘊臉色蒼白如紙,一副不知所措的站在薑梨身側的一幕。


    他眸子微眯問:“怎麽了。”


    這話顯然是在問薑梨。


    隻是他的語氣冷的很,看起來不像是在關心,倒像是質問。


    宮芷蘊別過身,臉上帶著笑意,但聲音聽著卻有點細微的沙啞。雙肩也莫名的微微聳動著。


    “是我,我惹世子妃生氣了,先前在宮道上,我看到了她被內侍帶走,卻沒有相幫,的確是我的不對。”


    宋雲檀倒不知這一出,看了眼垂著臉,眸中似掛起了晶瑩的宮芷蘊,冷淡清冽微閃,眸色倒是沒什麽變化:“不怪你,你在宮裏已經很難了。”


    他的臉色冷淡如常,但語氣顯然沒方才那麽薄涼毫無溫度,又補充了句。


    “今夜,謝謝你。”


    宮芷蘊垂眸輕笑著:“不必謝。幫你,是我應該、也是我願意的。”


    薑梨眉心緊蹙,心中突然有點憋悶。


    特別是聽著宮芷蘊那些話語,更是覺得諷刺得很!


    她實在受不了了,想起身同宋雲檀說清楚一些事!


    她並不在意宋雲檀和宮芷蘊的那些什麽過往,也不介意兩人在她麵前‘眉目傳情’!但不代表她會任由著自己被人利用,當成人家想緩和關係的墊腳石!


    可抬頭時,卻看到了宋雲檀話語剛落後,和對麵女子相視對望的場景。


    宮燈搖曳的宮室裏,他們就這般在自己跟前,隔著她對望著。


    整個宮室都安靜了。


    仿佛連外麵喧囂的冷風,都因為他們而靜止。


    突然間,薑梨什麽都不想說了。


    甚至覺得自己有點多餘。


    即便,宋雲檀方才看了一眼後就收迴眸光,還是那冷淡拒人千裏的姿態。


    宮芷蘊眸光微閃後也是很快別開了視線。


    “謝過太子妃,不過你誤會了,我並沒有怪你,太子妃從來都沒有義務幫我的。”薑梨起身就走。


    宋雲檀見她直接冷臉走人,臉倏地沉下:“你又想鬧什麽。”


    是她在鬧嗎?


    薑梨步子沒停,更沒理他。


    三兩下出了宮室。


    宮芷蘊一臉擔心:“世子,外麵指不定還有搜尋的士兵,世子妃這邊出去會不會有事?”


    宋雲檀盯著她今夜格外冷漠的背影,雙唇抿直,下顎收緊,似也生氣了。


    “不知道她到底想鬧什麽,隨她去!”


    “這,這不好吧?”


    冷風徐徐,很快就將身後的聲音遮掩住了。


    薑梨並沒有走太遠,在宮室外的一棵大樹下半坐歇著。


    她不傻,知道外麵亂得很,自不會和自己的小命過意不去。


    出來也隻是想一個人靜靜。


    不,她還是有點蠢的,為什麽要她走,他走不行嗎?


    迴看著身後那宮燈搖曳,人影晃動的宮室,薑梨心中愈發氣悶。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氣悶什麽。


    時間一點點過去,夜風也越來越冷,吹得她身子陣陣顫抖。


    薑梨對著自己那纏了一半紗布的手哈氣,眼圈發紅,腮幫子高高鼓起:“今日真是倒黴到家了。”


    自己的事沒辦妥,還惹得一身臭。


    也不知尋找先太子舊部的事,何時才能成真。


    至少現在看來,不僅一點希望也沒有,而且越來越茫茫無期了。


    心中又是一股酸澀感湧來!


    薑梨越想越氣。


    “可惡的宋雲檀,挨千刀的宋雲檀!”


    “遇到你,我這輩子真是倒了八輩子大血黴!!”


    “看你在這挺自在的,罵人也這麽帶勁兒。”身後不知何時出現的男人冷淡扯唇,“早知你這麽舒坦,我就不來的。”


    他本不用來的,因為他知道她不會蠢到瞎跑,定在這附近。


    但還是忍不住來了。


    是的,忍不住。


    好像從認識她開始,就一次次衝破了他的底線,又次次破了他的戒數。


    可這個倔強的小女子,卻什麽也不知道。


    薑梨罵語一滯,暗淡的雙眼微閃。


    這個方才剛說了不管她的男人,居然跟來了出來。


    有點不解,也有點意外。


    但她隻是咬著唇側過身去,依舊不想搭理他。


    宋雲檀走來,一把扯過她的手,冰冷的眸子眯起,眼底生出一絲譏嘲,但話語裏更多的卻是無奈:“這就是你包紮的傷口?什麽都做不好,果真是蠢貨。”


    薑梨心中那陣酸澀感更濃了,堵在嗓子眼的那股濁氣,好似終於找到了發泄口!


    她大力甩開他,紅著眼啞聲道!


    “是,我是蠢貨!那你呢,你又算什麽聰明人?”


    “世子有多少舊情人我不想管,但還請世子注意一點可以嗎,今後再奔赴溫柔鄉時,記得提前先找個避風隔音的好去處,別在旁人跟前現眼了!你不想被我連累,我也不想被你拖累!”


    還自詡聰明人,也不怕那麽明晃晃的,會被人發現了去嗎!


    他才是蠢,最蠢的那一個!


    發泄完了的薑梨,長長吐出一口氣,身心痛快多了。


    宋雲檀細長冷眸微眯,一直盯著眼前這頭發狂發怒的小獸。


    直到四周安靜下來,他才動作。


    他什麽也沒說,雪紗微動,抬起玉指,對著薑梨光滑雪白的額頭彈了一記腦瓜崩。


    薑梨吃痛捂頭,紅彤彤的雙眼比方才瞪得還大!


    “你有病啊!”


    宋雲檀低頭盯著她:“下次若再打斷我說話,便罰你十個。”


    什麽?


    薑梨捂著腦袋,還沒怎麽反應過來,又聽他道。


    “我方才說,既然你如此蠢笨不堪,什麽也做不好,那以後就隻需要乖乖跟在我身後。”


    他說一個字便朝薑梨逼近一步,背著雙手,最後幾乎是完全俯下身壓了過來,高大的影子包裹了她的全部。


    字句緩緩,在她的頭頂上方,很輕,好似是漾進了風兒裏。


    卻又刻骨得很。


    “聽、懂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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