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芷蘊像是什麽也沒看到,轉開眸光點點頭:“現在舞兒已經醒了,我等下就帶她離開……”


    迷迷糊糊中的舞兒突然一把抓著宮芷蘊的手,聲音稚嫩又倔強。


    “不嘛不嘛,我要爹爹陪著我!”


    宮芷蘊無奈:“舞兒,爹爹有他的事情要做,你已經長大了,聽話……”


    “留下吧。”宋雲檀突然開口。


    宮芷蘊眼底劃過一絲驚異,幾分訝然地抬頭看向他。


    卻聽他又道:“我指的是舞兒。”


    宮芷蘊眸中剛生出的異色轉而又被一抹失落替代,她笑著頷首:“嗯嗯,好,那我再陪舞兒一會兒就走。”


    “娘親別走,我想娘親和爹爹一起陪著我!”


    舞兒著急的拉著宮芷蘊的手,像是要急哭了,唿吸也比方才更加急促!


    宮芷蘊生怕她情緒激動又引發了舊疾,當即順著她的話道:“乖,娘親在呢,爹爹也在,我們今夜都會一直陪著你,好不好?”


    話是這樣是,但她的眼神卻有些不確定的看向宋雲檀的方向。


    直到見宋雲檀隻是皺了皺眉,並沒有要拒絕的意思,她才鬆口氣,看著他的眼神裏也多了一些歉意和感激。


    夜,越發幽深。


    被涼風黑夜籠罩的晉京城中,薑梨正獨自走在不知名的街道上。


    說實話,她是有點後悔的。


    不是後悔方才的不辭而別,而是後悔今日留了下來。


    看了眼這陌生的街道,薑梨攏了攏身上單薄的衣服,重重唿一口氣。


    越往前走,街道越發陌生。


    這下好了,天又黑又冷,連路也找不著。


    其實她是可以迴去的,等今夜過了離開也不遲,但她寧願在這黑夜裏吹冷風,也不想再迴那個地方。


    看著手裏還捏著的紗布,薑梨覺得自己真的蠢的可以。


    正想把這東西丟掉,前方寂靜的街頭盡頭,突然傳來一道馬車聲。


    薑梨丟東西的動作一停,有幾分警惕。


    直到那馬車的模樣逐漸映入眼簾,她眼中警惕消失,轉而是一道亮色!


    馬車停在她不遠處,淩知元一把撩開車簾,看到安然無恙的她後長鬆口氣,朝她微笑:“原來你在這。”


    “淩大人!”看到真的是他,薑梨十分驚訝,再看去那熟悉的馬車,不確定地道,“大人、你該不會一直在附近尋我吧?”


    淩知元笑了笑,算是默認了。


    “快上來吧。”


    薑梨點點頭,趕緊提著裙子上了馬車,掀開簾子卻沒有看到陳嬤嬤,她神色微微一變。


    淩知元解釋道:“你家嬤嬤年邁,我先讓人送她去客棧裏歇息了。放心,那客棧裏很安全。”


    沒想到他安排的如此妥當,薑梨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的好:“淩大人,上次就欠了你人情,今日又如此麻煩你,真是怪不好意思的。”


    “沒事的。”淩知元笑意溫和,話語輕緩,即便是在這涼風瑟瑟的黑夜下,也暖如春風。


    薑梨盯著他含笑的眉眼,突然一愣,打量著他。


    “淩大人,我們是不是曾經見過啊?”


    淩知元一挑眉。


    終於認出他了嗎?


    薑梨開始認真迴想,因為想得太認真,一張明媚動人的小臉都快扭成了包子,隨後她露出恍然大悟的樣子:“是不是科考學子進京的那一天?”


    那一日,因為李長傾也在現場,她曾偷偷出府去過城門。


    “是了,一定是那日!我說淩大人怎麽有幾分似曾相識呢!”


    淩知雲眸光微閃,張了張嘴,正要說什麽,一道冷語響徹在黑夜裏,打斷了二人的對話。


    “有勞淩大人接了我夫人。”


    薑梨剛上馬車,身子正停在車頭的位置還沒進車廂,淩知元也是撩著車簾,保持著往外微微俯身的姿態。


    是以兩人轉頭,直接就和黑暗裏出現的那個人對了個正著。


    宋雲檀身影隱在夜暮裏,連往日的雪紗也好似染上了黑夜的暗色!


    他怎麽來了?


    薑梨有些意外和不解。


    他不是在陪他的女人嗎?


    宋雲檀麵色毫無表情,陰柔冷寂沒任何波瀾,連冷風下的衣擺也沒有弧度,但不難看出,那眼眸裏所蘊藏的幽寂怒色!


    “不過這惦記人家的已婚之婦,可不是什麽見得光的事,隻是沒想到如今在朝熾手可熱的新晉大臣,也有此等癖好,竟喜歡旁人用過的東西。”


    這話讓薑梨的臉色白了白,他不僅僅是在嘲諷淩知元,也把她的自尊盡數踐踏在了塵埃裏!


    淩知元臉色也瞬間冷了些,不過很快他又笑了,語氣輕緩道。


    “宋世子這話太自謙了,我再怎麽惦記旁人的東西,也比那些將自己的女人隨意丟棄在街上的強。”


    宋雲檀眸子眯了眯,他今夜顯然是不想多話,也懶得和這些不相幹外人解釋過多,冷語諷刺完,一把將車頭處的薑梨扯下來!


    “跟我迴去。”


    他的力道很大,薑梨不由吃痛一聲,下來的時候還被馬車磕到了。


    淩知元臉色頓時變了:“宋世子,你弄疼她了。”


    宋雲檀冷笑扯唇:“這和淩大人有什麽關係。”


    他又睨了薑梨一眼,語氣比對淩知元說話時還要冷了幾個度!


    “走。”


    薑梨沒有動,甚至還出乎意料地直接當著淩知元的麵甩開了他的手!


    “宋世子,還請你自重。”


    宋雲檀身形猛地僵住,豁然迴頭,倏地眯起的眼眸裏覆滿暗色,緊盯著她一字一句問:“你說什麽。”


    他聲音寒厲至極,似乎也沒想到薑梨會拒絕自己,還喚作他為宋世子!


    “她說,她不想和你走。”淩知元也下了馬車,臉上依舊秉持著笑意,但顯然未達眼底。


    宋雲檀沒理會他,隻直勾勾盯著薑梨,聲音冷而清冽,字句仿佛是從齒縫裏一個一個擠出的。


    “再問你最後一次,走,不走。”


    薑梨隻覺得好笑極了。


    和離書是他給的,現在又要她迴去!


    當真把她當成了戲耍玩物嗎!


    “宋雲檀,你鬧夠了沒有?”薑梨索性轉過身,再也不看他,“我不想在旁人麵前和你爭執不休!也沒空和你鬧!”


    “我不知道你為何要找來,不過你這個人總是這樣,什麽都隨性而來,從不會管旁人想不想,願不願!”


    “宋雲檀,我也最後告訴你一次,我不走,也沒義務跟你走!別再來找我了!”


    她轉頭看向淩知元,一臉抱歉。


    “淩大人,讓你見笑了,我們走。”


    薑梨頭也不迴轉身,再也沒看那黑夜裏的雪袍男人一眼!


    淩知元上前,悄然擋住宋雲檀的同時,不忘微笑著朝宋雲檀拱了拱手,轉身也跟了過去。


    馬車從宋雲檀麵前駛過,帶起深夜涼風,和他那肆意亂舞的紗袖。


    紗袖下,他的雙手,第一次攥得青筋暴起。


    “好,走。”


    那就再也別迴來!


    ……


    馬車剛行駛了一小段路,上車後的薑梨一直垂著頭,一句話未說,淩知元也沒多話,坐在她對麵翻閱著古籍。


    這熟悉的翻書聲,讓薑梨唿吸微微急促。


    淩知元覺察到了異樣:“怎麽了?是我吵到你了嗎?”


    薑梨僵硬地扯了扯唇,搖頭說沒事,抬頭時,餘光瞥了眼隨風飄起的車窗簾子外。


    後方濃濃的黑夜裏,早已沒了他的身影,比她想象中離開的更快。


    她收迴眸光,再也不說話了。


    別院這邊。


    梵書剛想出去找人,便見著宋雲檀黑沉個臉迴來了。


    “世子!”


    方才宋雲檀突然離開,梵書還以為出了什麽大事,因為宋雲檀是騎馬去的,他追出去的時候他人已經不見了。


    問了院中人,都說無事發生。


    既沒事,可世子這臉色,怎麽黑成了這般?


    宋雲檀目不斜視從梵書麵前走過,沒有理會他。


    梵書想起什麽,趕緊追上:“世子……”


    “滾。”


    “世子,是世子妃……”


    “別提她!”


    梵書呃了聲,想了想還是說了:“我也不知這是不是世子妃的東西,是在西院附近撿到的,好像是一個文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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