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來說孫豹此人,既是旱鴨子,又是隻會吹牛的混球。推銷棺材的時候,舌燦蓮花,死人都能被他說活。


    葉塘縣南北西三家棺材鋪,就數孫豹家的生意最好。也正是因為如此,他被抓了壯丁之後,被另外兩家同行,暗中唆使流民上店打砸搶。


    世道再亂,也隻有搶金搶銀搶米鋪,何時會輪到搶棺材鋪?憑林婉梅聰明絕頂的頭腦,都猜不到是同行所為。一是:以為世道混亂,家家商鋪如此;二是:豹記棺材鋪極少與另兩家有生意交集。


    各守一個城門,各做城裏城外的生意,店鋪被砸,林婉梅怎會聯想到另外兩家呢?


    孫豹自‘夢’中當兵醒來,就從沒安排時間返城去瞧上一眼豹記棺材鋪。他安慰林婉梅和五個小妾說:砸就砸了,咱改行不成嗎?


    店鋪是自家的產業,縣衙有登記,十年八年不開門都沒問題,所以孫豹不急著去瞧。


    他本有一妻三妾,可夢中醒來之後,發現殿英豪宅內有兩個他很喜歡的婢女,於是調到身邊做了貼身丫鬟。由於貼得太近,燒著了衣服,變成坦誠相見,然後知根知底……


    家中簡單擺了幾席,這親也就算成了。從此,丫鬟更名為四少奶、五少奶,像新鮮出爐的熱饅頭,孫豹特愛吃。


    四少奶、五少奶加入訓練。長期彎腰跪拜,加上長期幹粗活鍛煉出來的好體質,訓練起旋轉圈與翻滾來,她倆是做得事倍功半、駕輕就熟。


    這可急壞了另三女,晚上使盡渾身解數征服孫豹,可現實是:她們征服不了嘔吐的自己。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


    正月十五這天,凱鵬莊園高朋滿座,貴客盈門。


    設宴從中午時間開始,喧嘩到當夜亥時,登船,揮手告別。


    船中米蔬滿艙,省著吃,半年無虞。隨船劃槳夫妻三十人,三班倒,日夜不輟往北劃行,出海之後轉而往東。


    ……


    迴說陳匯東、陳彩東兩人帶領的運糧車隊,途經每一個村莊,都是頭低低的在派發糧食,村民們見之皆奇怪。


    自‘高祖’陳仏晉創立陳家堡以來,顏麵在他倆手中算是喪失殆盡了。


    葉塘縣周邊,共527個村莊,低著頭一個鄉一個鄉運送,那是何其之艱難?他們有車不敢坐,有馬不敢騎,稍大一點顛簸,直衝腦殼的疼痛就會要202個人的命。如此,他們隻能徒步,輕輕的走,慢慢的走,緩緩的走,很溫柔的走……


    在陳匯東與陳彩東心中,這點痛算不得什麽。倔驢脾氣的他們,在心中暗暗發誓:終有一日,待查找到下毒手之人,誓必將他碎屍萬段。


    這日晚間,即是正月十四,睡夢中的他們,突覺脖頸不痛了,翻起身來,扭扭脖子,挺是利索。


    一大群人懵懵懂懂坐起,第一反應便是去摸後脖頸。


    四野茫茫,幽黑無邊,不再飄雪的夜晚,隻有他們自己人的窸窣聲。


    領隊的陳彩東便說了:“二哥,對方要取我們項上人頭,易如反掌,報仇的計劃,是否重新斟酌?”


    陳匯東摸摸後脖頸,又摸摸夜露打濕的頭發,若有所思道:“這屌毛是厲害!就不知何處得罪了他?”


    “是啊!真是奇怪,為何不取我們的狗命呢?”陳彩東裹緊被子,繼續躺在運糧車底下。


    “這就不明白了,誰知道這個狗雜碎要幹啥子?仇是一定要報的,但不能與對方硬扛,而是要想個計策。”


    “什麽計策?二哥……”


    ‘咣’……,陳彩東急速起身,頭撞在車板上,痛得他滿天下的星星在飛旋。


    “俗話說: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咱與他結交朋友,取得信任時,從背後一刀捅死他。”


    “高!二哥就是聰明,但咱鬼影都沒見到過對方,怎麽跟他交朋友?”陳彩東學陳匯東樣,盤腿坐在車底下,背靠軸承。


    陳匯東緩緩躺下,雙手掌枕在後腦勺,望著五更來臨的天際道:“到目前為止,五百多個村子,現在才送了二十三處,照此算下來,這路途得走上兩年。”


    “二哥這樣一說,我就明白了。咱不再往下送,他必出來跟我們相見對不對?”


    “這是最快見到他的辦法!就怕這個神經病不給我們說話機會,又在大家的脖頸上下一道符。”


    “嘿嘿……”陳彩東兩腿一伸,往地上一躺:“這個簡單,二哥,叫弟兄們用布條在脖頸處,厚厚纏上一層,對方不就下不了符嗎?”


    “對!四弟真聰明。”陳匯東急速起身,‘咣’一聲撞在車板底下,緩了好久,才哽咽著道:“他…他要是來解我們的圍脖,必會驚醒大家。到…到時大夥兒一哄而上……”


    陳彩東見陳匯東痛得流下了淚水,忙將自己蓋的被子收攏起來,並接過他的話來說:“二哥,是直接打死?還是綁起來遊村示眾?”


    “遊村示眾才解恨,到時我必親自押送。”陳匯東小心翼翼爬出車底,對著四周吆喝:“起身,起身,迴陳家堡嘍!”


    吆喝了三遍,眾大漢陸續起身。活動脖子的哢哢聲,響徹留宿的這一片曠野,大家歡歡喜喜牽馬套韁。


    二百輛馬車,202個人,路上若是不長時間停留,十餘天便能迴到闊別已久的陳家堡。


    但是,就在正月十五的下夜,疲憊不堪的眾人,在睡夢中一翻身,後脖頸突然又傳來要命的刺痛,痛得全體人員倏地坐起,隨後鬼哭狼嚎聲刺破濃濃夜色。


    驚得附近村子偷歡的百十多個漢婦,光溜著身子越牆而出,皆以為是掃黃隊突擊檢查。


    湊巧的是,有些夫婦同時迴到了家門口。


    男的問:你的衣服呢?


    女的答:這不是被小偷偷了嗎?我出來追,沒追上。


    說完,女的上下打量男人,反問:你的衣服呢?


    男的答:唉!此事說來就話長咯!自盤古開天辟地以來,我們的祖先,就從沒穿過衣服……後來有了布料……但一穿就破洞……所以……我拿到隔壁……讓潘裁縫補一補……


    這一說,夫妻倆便站在大門口說了三天三夜。


    最後,在全村人的圍觀下,得到了圓滿解決。


    男的晚晚去問潘師父衣服縫補好沒有?


    女的則去找曹大哥訴說衷腸:那晚爬牆太急,肚子不小心被蹭了幾道血痕,你得抓幾隻蝙蝠燉湯給奴家補補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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