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西軍驅使戰象,冒著箭雨從山頂上向著山腳衝殺下來,在慣性的作用下,戰象龐大的身軀開始慢跑起來,速度也隨之越來越快,一時竟是驚天動地,就連腳下的大地也跟著隆隆作響,不住地顫抖起來。


    轉瞬之間,象騎已經衝到了川軍陣前,跑已經來不及了,事已至此川軍騎兵也隻能硬著頭皮迎了上去。奈何他們手中的刀劍砍到戰象身上,就像砍在了一塊粗糙的老樹皮上,根本造不成任何傷害,而大西軍象兵則站在戰象身上,居高臨下,不停地用手中的長矛向下捅刺。戰象所到之處,川軍騎兵不是被踩成肉泥,就是被長矛捅死,根本毫無還手之力。


    見對方巍然不動,而己方卻是死傷一片,川軍騎兵的士氣瞬間跌落到了穀底,這戰還怎麽打?再打下去,除了白白送命,根本起不到一點兒作用。


    不知是誰突然在陣中大喊一聲:“快跑!”


    頃刻間軍心動搖,兵敗如山倒,所有人幾乎同時調轉馬頭,倉惶逃命。雖然林秀選連聲喝止,然而此時大家各自逃命都來不及,誰還顧得上什麽主帥?


    林秀選見敗局已定,正打算拍馬迴奔,誰知一頭戰象突然從斜地裏衝至麵前,將林秀選連人帶馬撞翻於地,緊接一腳又直接從林秀選的腦袋上踩過,霎時腦漿迸裂,大好頭顱瞬間被壓成了一堆爛泥。


    大西軍於是乘勝追擊,一舉擊潰了武大定的川軍主力,隨即長驅襲破嘉定,生擒袁韜。


    武大定狼狽奔走井研,本欲投靠茂州的朱化龍,可他轉念一想,自己曾殺害楊展,恐為其所不容。正在猶豫不決之際,文秀領兵一路追至仁壽。見已是無路可退,武大定隻能選擇了向大西軍投降。


    不久後,李乾德與其弟李升德亦被白文選活捉,白文選對二人頗為優待,並打算把李乾德引薦給孫可望,哪知就在走水路返迴貴陽途中,李乾德在夢中竟被楊展惡鬼索命。


    從噩夢中驚醒,李乾德神情恍惚地對其弟李升德言道:“吾今日親見楊展入舟索命,看來他是不打算放過咱們了!”


    兄弟二人抱頭痛哭一陣,隨即投水而死。


    待川南、川西之地盡數平定,孫可望又遣張虎進入西山,聯絡夔東十三家,共禦清軍。


    張虎帶著孫可望的檄書來到西山,劉體純草草翻看了一遍檄書,隨手將檄書丟到一旁,不以為然地說道:“昔日吾與八大王一同舉事,約為兄弟!今汝秦王乃是八大王之子,吾兒輩也!汝既是使者,見吾為何沒有叩頭行禮?”


    張虎盡管極不情願,但為顧全大局,還是恭恭敬敬地向著劉體純叩了三個響頭,在場諸頭領見狀皆是一陣哄堂大笑。


    待眾人笑畢,劉體純方才繼續說道:“吾等據險自守多年,衣食無憂,已經許久不問外麵之事了!若沒有其他事,你就迴去吧!”


    張虎白白磕了三個頭,沒想到卻得到了這樣的一個答案,心中雖然惱火,但在人家的地盤,又不敢輕易造次,也隻能是怏怏而迴。


    就在張虎與夔東十三家接觸的同時,文秀也派出使者乘船順流東下,帶著孫可望以秦王監國名義頒布的文書,前往川東,邀請各路軍閥武裝前來會盟,共同抗清。


    賀珍、王光興、張堯翠等十四家懼於大西軍兵鋒之威,相繼前來歸順,惟有涪州的定川侯李占春和忠州的靖南侯餘大海,由於先前曾英之死,與大西軍結下梁子,堅決不肯參加會盟。


    見來軟的不行,文秀當即下令盧明臣領兵攻取涪州,雙方大戰於群豬寺口,李占春抵擋不住,狼狽逃往忠州投奔餘大海。


    二人商量一夜,料定不是大西軍的對手,遂乘船出夔門,往湖廣投降清軍去了,其部諸將不願跟隨降清,皆一哄而散。


    至此,成都、重慶、瀘州、永安諸府又重新迴到了大西軍手中。文秀遂於各地設官置撫,並讓白文選留守嘉定,自率大軍班師迴黔。


    至十一月,清軍逼近南寧,一時人心惶惶。


    永曆帝急召諸臣前來商議去留之計,眾大臣有的建議逃往安南避難,有的建議走海路前往福建投靠鄭成功,隻有馬吉翔和龐天壽二人為討好孫可望,堅持主張前往雲南。


    賀九儀此時早已得到孫可望的授意,今日又看朝堂之上袞袞諸公議論紛紛,大多數人寧願跋山涉水去往福建,甚至逃亡海外也不願投靠盡在咫尺的大西軍,忍不住怒目圓瞪道:“昔日秦王為請皇上駐蹕滇黔,特命本將軍前來扈駕,既然諸公各懷心思,本將軍又豈能擔當此重任?恕不奉陪,告辭!”


    撂下這句話後,賀九儀立刻頭也不迴地離開南寧,率部拔營起寨,揚長而去。


    這場廷議到頭來也沒能討論出一個結果,最終還是不歡而散。


    馬吉翔見永曆朝廷已是山窮水盡,欲附孫可望之心日益迫切,待至散朝,他便迫不及待地將司禮太監龐天壽拉至一旁,見四下無人,馬吉翔立即對著龐天壽附耳言道:“今日天下大勢已歸秦王,吾等須早日與其結納,以為退路。今南寧城中有提塘曹延生、胡正國,皆是秦王心腹,若能托此二人為吾等引薦,他日去往滇黔,也好有個照應。”


    龐天壽聽罷深以為然,連連點頭稱是道:“正合我意!若是如此,我等還須與此二人結拜為兄弟,這樣日後方能夠安心行事!”


    二人拿定主意,馬吉翔當晚就在府上擺下酒宴,與龐天壽一道做東,將曹延生和胡正國二人邀至府中做客。


    且說曹延生和胡正國二人雖是孫可望親信,但內心深處卻始終傾向朝廷,當酒過三巡,馬吉翔借著微醺提出四人結拜時,他們不知其中別有用心,自是欣然表示了同意。


    馬吉翔大喜,連忙吩咐下人撤去酒菜,換上香爐及三牲祭品。一切準備就緒,四人旋即起身離案,跪於大廳中央,焚香禱告,共同對天起誓,相約結為異姓兄弟。


    盟誓完畢,四人相繼起身互相道賀,馬吉翔於是趁熱打鐵地說道:“大明氣數將盡,惟有秦王承天運命,吾等欲勸秦王早進大位,奈何無法上達天聽,煩請二位代為轉達,他日若得富貴,不敢相忘!”


    曹延生和胡正國聽罷臉色驟變,愕然言道:“此事關係重大,萬萬不敢亂說!且我二人不過區區提塘罷了,隻可傳遞軍報,國家大事,又豈是我哥倆敢想的?不可!不可!”


    被二人拒絕後,馬吉翔和龐天壽卻並不死心,遂直接派人前往貴陽,麵見孫可望,與其暗中通款,勸說廢帝自立。然而孫可望擔心天下人心不服,並不敢輕舉妄動,隻是好酒好菜盛情款待了使者一番,便將使者給打發了迴去。


    迴頭再說曹延生和胡正國二人,他們素與內閣首輔吳貞毓交好,從馬吉翔府中出來,便立刻趕往吳貞毓府上,將此事如實相告。


    吳貞毓聽罷氣憤不已道:“這兩個吃裏扒外的東西!可惡至極!”


    在罵過馬吉翔和龐天壽後,吳貞毓當即連夜進宮麵聖。不過吳貞毓也知道馬、龐二人深得永曆帝器重,在沒有真憑實據的情況下,如果貿然彈劾,永曆帝是斷然不會相信的。


    因此,在永曆帝麵前,吳貞毓並沒有提及馬吉翔和龐天壽之事,隻是從側麵旁敲側擊地勸說道:“皇上,孫可望素來跋扈無禮,一旦聖駕入黔,上下俱為其所製,國事危矣!”


    “那依卿之見,當去往何處?”永曆帝不是傻瓜,當然不想跑去孫可望的地盤當個傀儡,可如今偌大的天下,卻又有哪裏是容身之地?


    吳貞毓思忖了許久方才提議道:“皇上不如禦駕暫時停駐於滇桂交界處,如此即可以凝聚廣西軍民人心,號召遠近。事態危急時,又可以直接退入滇黔!”


    永曆帝猶豫再三,仍無法決斷,吳貞毓見天色已晚,隻得悻悻而去。


    不想此事很快傳到馬吉翔和龐天壽耳中,二人邀功心切,立即派人將此事密奏於孫可望,請他盡快派兵前來,遲恐生變。孫可望接到密報,遂決定再次出兵前往南寧迎駕。


    十二月初十日,清軍線國安部攻陷南寧,永曆君臣倉惶雇舟西避,經新寧州溯左江一路逃至瀨湍。由於上遊水淺無法行船,為避免被清軍追上,永曆帝隻得讓馬吉翔盡焚舟船及全部金銀重器,自己則由禁軍抬輦,輕裝而行,走陸路繼續向西逃亡。


    當夜,正在人困馬乏之際,一支清軍騎兵驟然出現在附近,永曆帝大驚失色,慌忙在禁軍的保護下藏身於樹林中躲避。


    這支清軍騎兵並沒有發現林中異樣,又見天色已晚,於是在此點起篝火,露宿歇息。


    眼見清軍近在咫尺,眾人躲在暗處,嚇得大氣也不敢出,也不敢睡覺,就這麽在冰冷濕寒的樹林中苦苦挨了一宿,直到日出之後,這支清軍方才拔營離去。


    永曆帝大難不死,不敢再在此地多做逗留,於是途經龍英、歸順、鎮安等地,直奔桂滇交界處逃去。


    不想突然天降大雨,狹窄的道路本就崎嶇難行,被雨水一泡更是泥濘不堪。一時人馬停滯,行進緩慢。跟隨永曆帝逃難的這些朝臣大多養尊處優,哪裏受過這等罪,在大雨中被凍得是瑟瑟發抖,不禁怨聲載道,叫苦連天。


    首輔吳貞毓見此情景連忙向永曆帝進言道:“皇上,諸臣皆已腹空如鼓,沿途多有昏厥者,不如暫且在此避雨,並派人前往附近村落借糧,以解燃眉之急。”


    永曆帝瞥了一眼四周眾人的狼狽模樣,心中不忍,終於還是點頭答應了。


    這場雨來得快,去得也快,待至烏雲散去,陽光重新遍灑大地,眾人一麵就地起灶做飯,一麵紛紛脫下濕衣擰幹晾曬。


    就在這時,忽然從前方傳來一陣紛亂的馬蹄聲,永曆君臣早已是驚弓之鳥,頓時嚇得是手足無措,想要躲藏,可環顧左右,兩側皆是荊棘密布,就隻有往後一條路可走,然而兩條腿又如何能跑得過四條腿。


    隨著馬蹄聲越來越近,永曆帝不禁喟然長歎一聲,旋即坐於大石之上,雙目禁閉,聽天由命道:“也罷,此乃天不助明也!”


    正當永曆帝閉目等死的時候,司禮太監龐天壽忽然喜極而泣地高聲大喊道:“皇上快看!是援軍!是秦王的援軍到了!”


    永曆帝聞聲猛然睜眼一看,隻見前方出現的軍隊果然打的是明軍旗號,原來是狄三品、高文貴、陳國能、黑邦俊四人奉孫可望之命,帶著前來迎駕的一千騎兵及時趕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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