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近一個小時後,兒科病房才恢複了安靜


    護士長擺了個臉色給朱子豪,嗬斥道:“孩子還小,很多事情她理解不了,不要用你們那套審問犯人的語氣,真是給我們徒添麻煩”,說完甩手離開


    朱子豪一臉委屈卻無法言說的表情目送護士長離開,然後安慰自己道:“唉,英雄總是要被誤解的,這是必要流程”


    從門上的玻璃望進去,小田螺已經睡下了,他歎了口氣,坐在了病房外的椅子上


    此後幾天,醫院都沒什麽特別情況,朱子豪便被調迴隊裏,臨走前他還特意和田梓一合了一張影,記錄一下他來刑警隊的第一份工作


    朱子豪很高興,這張合影裏田螺姑娘終於咧開嘴笑了


    時間總能治愈所有傷痛


    五天後


    在醫生宣布田梓一痊愈可以出院的時候,她終於高興地蹦了起來,在這個狹小的白色空間待了這麽久,都快要憋壞了


    田高林邊收拾著東西邊看著女兒笑,進醫院這麽多天終於能找到她從前傻乎乎的樣子了,說實話,當女兒受傷昏迷三天兩夜,起來後一句話不說時,真的都快給他嚇傻了


    田高林輕輕地歎了口氣,雖說沒有什麽大礙,但她終究是與從前不同了,如今看女兒的眼眸裏,不知怎的總是蒙了一層霧


    幾個小時後,他們又迴到了家園小區,剛一到門口,就有一群人來接他們,迎麵而來的許多麵孔對於田梓一而言是陌生而又熟悉的,她開口一一的稱唿他們,靠的好像不是記憶,而是慣性


    等上了樓,田梓一又一次慣性使然的將頭轉向旁邊的房間,那個房間的門緊鎖著,外麵的盆栽大多都幹涸了,桌子上落滿了一層灰


    明明對那個房間滿是疑問,卻怎麽也問不出口,所有人也都好像刻意對它避而不談


    晚上吃飯時,田高林特意做了許多好吃的,還買了些平常不吃的垃圾食品,炸串燒烤什麽的,就是想讓女兒開心點


    麵對食物,它對田梓一總是有一股與生俱來的治愈力,每次不高興的時候吃點好吃的什麽就會過去了


    飯桌上,田高林很少動筷子,東西買的也不多,就先讓女兒吃好,即使動動筷子也是給女兒夾菜


    隻是田高林沒想到,女兒會忽然問一句:“爸爸,媽媽呢”


    田高林抿了抿嘴,迴道:“你媽去了很遠的地方”


    田梓一又問:“那餘阿姨呢”


    田高林不知所措,他還不知道怎麽跟一個小孩子解釋死亡這件事,便支支吾吾迴答:“她也去了很遠的地方”


    田梓一似信非信的點了點頭


    又問道:“那耳朵哥哥有沒有跟她媽媽去那個地方”


    田高林被嗆了一下,邊咳嗽邊說:“那地方不能帶家屬”


    田梓一笑著指著他說:“米飯從你鼻孔裏噴出來了”


    田高林尷尬的擦了擦鼻子,隨後也哈哈大笑起來


    笑聲迴蕩著整個房間,仿佛一切又恢複到了從前,迴到了他們父女倆剛搬來的時候,隔壁房間的女主人還沒迴來,上鎖的房間總有一天會被打開


    可時間一去不複返,否則怎麽會有句詩叫做:人生若隻如初見


    迴到家後,田梓一的狀態明顯比在醫院好了很多,雖然沒以前活潑鬧騰了,但看起來還算正常,每天和王拓魏珂萌在底下跑著玩玩,這次真的隻剩下他們三人了,別的小朋友好像最近都不來他們這邊玩了


    就連張碩爾最近也不見了蹤影,田梓一很是奇怪,不是說好了從親戚家迴來一起放仙女棒煙花的嘛


    離收假開學隻剩下兩天了,王拓的寒假作業還有三張生字要寫,所以就被王媽親自看著坐在房裏寫作業,而魏媽是絕對不允許魏珂萌在開學前兩天還在外麵玩的,她就隻能待在家裏預習功課,最後隻剩下田梓一一個人在外麵獨自玩耍著,不過畢竟一個人玩習慣了,沒有什麽真實的朋友她還有許多腦海裏想象的朋友


    離開學僅剩一天的時候,家園小區來了一堆不認識的人,他們路過田梓一玩耍的沙子堆徑直走向了她家隔壁的房間


    她一直呆呆的蹲在那目送他們,直到人群後一個小男孩的身影出現,她猛然站起來卻一個趔趄又坐了個屁股蹲


    男孩戴著口罩,冷漠的路過了田梓一跟著大人向上走去


    還沒來得及等田梓一叫出他的名字,他便已經消失在了視線裏


    之後的幾個小時上麵都在叮鈴咚嚨,然後一件又一件看起來十分熟悉的桌椅家具都被搬了下來堆在樓下


    田梓一望著那些發呆,使勁的在想好像本來應該記得卻又十分模糊的事


    突然,一個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魏珂萌不知道什麽時候出來了,悄悄地趴在她的耳邊問:“耳朵哥哥是要搬走了嗎?”


    田梓一點了點頭


    過了一會兒,王拓也聞聲跑了出來,三個人又一起看著被搬到樓底的家具又被一件件往小區門口的大車上挪


    這個過程用了很長時間,他們站累了便蹲下看,無聊時順便玩玩沙子,隻是誰都沒有說話,連平時最鬧騰的王拓也安安靜靜的,整個環境隻有家具碰撞的聲音


    直到張碩爾提著兩大袋東西走了下來,他們三人才緩緩站起來,看他離他們越來越近,卻又越走越遠


    那兩個袋子實在太大了,一個勁的在絆著張碩爾的腿


    王拓還是忍不住大喊一聲:“耳朵哥哥你真的要走了嗎?”


    張碩爾沒有迴答他的話,繼續朝前磕磕碰碰的走著


    田梓一看他東西太多不好拿,便立即上前提起他左手的袋子,說道:“我來幫你吧”


    張碩爾迴過頭去,他怎麽都沒想到田梓一會主動過來跟自己說話,還是一臉單純天真的樣子


    張碩爾甩著手抗拒道:“不用你管,你讓開”


    可田梓一沒有放手,死死地抓住袋子


    張碩爾接著又用很大力氣甩了一下,大吼道:“我說了不用,你滾開”


    他甩開了田梓一的手,也將不結實的塑料袋脫了手,裏麵的東西灑落了一地


    田梓一不知所以,還是趕忙幫著他撿掉在地上的東西


    沒想到,張碩爾直接上前將她一把推倒,喊道:“你現在裝什麽好人,警察問你的時候你為什麽不說實話”


    田梓一滿臉懵,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什麽


    說著說著,張碩爾的眼淚就簌簌落下,他都來不及去擦,快速的收拾著東西,想要早點離開這個讓他傷心的地方


    田梓一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委屈的低著頭,又一聲不吭的輕輕地摸著手掌上被擦破皮的傷口


    而魏珂萌和王拓從來都沒見過耳朵哥哥發這麽大的火,他們被嚇傻了,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做些什麽


    幾分鍾後,張碩爾將東西又重新規製好,可當收拾到最後一樣時,他愣了愣神,這個兔子的存錢罐是他吵著要那個人給他買的新年禮物,其實是答應送給田梓一的


    可如今這個東西他越看越氣,站起身來時,狠狠地將它摔在了田梓一麵前


    田梓一被嚇得一哆嗦,朝後退了幾步


    張碩爾紅著眼睛咬著牙,朝著田梓一,一字一句道:“我永遠都不想見到你”


    田梓一鼻子瞬間就酸了,眼淚在眼眶裏直打轉,在朦朧的光影中,張碩爾的身影越來越遠


    那天,不止田梓一一個人哭了,王拓和魏珂萌也哭的很慘,大人們雖然理解,但卻沒有那麽深刻,他們覺得哭一兩聲做做樣子就好了,沒想到孩子們哭了很久,或許大人們從來都不明白在孩子的世界裏永遠究竟有多遠


    “永遠在一起”“永遠是好朋友”和“永遠都不想見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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