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蘇夫人緊了緊蘇酥的手,目光裏滿是疼惜與決絕。


    “等這陣風頭過去了,流言蜚語淡了些,娘再想法子給你退婚眼下貿然行事,確實像你爹說的,不合適。


    且不說外頭百姓的悠悠眾口,光是這京城裏的高門大戶,哪家不是豎著耳朵聽消息、盯著別家看笑話呢?


    真要這會兒退婚,對你名聲可大有影響,往後你再尋好人家,怕是要平白多出許多波折。”


    蘇夫人邊說邊拿手絹輕撫眼角,似是已想象到女兒往後可能遭遇的艱難,眼眶又泛起微紅。


    “娘就你這麽一個寶貝閨女,定是要護你周全,不能讓你受委屈的。你且放寬心,這事兒娘心裏有數。”


    蘇夫人看著蘇酥那如死水般毫無波瀾的麵容,心底不禁泛起一陣酸澀與擔憂,滿心篤定她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肯定是還深陷對付棋雲的失蹤之中無法自拔。


    蘇夫人太了解自己的女兒了,以往的蘇酥,眼眸裏像是藏著熠熠星辰,靈動又活潑,可如今,恰似燃盡的燭火,隻剩黯淡與落寞。


    她心疼不已,幾步上前,輕輕拉住蘇酥的手,那手涼得讓蘇夫人一顫。


    蘇夫人強扯出一抹笑容,開啟了話匣子,絮絮叨叨說起鄰裏間的瑣碎趣事。


    蘇酥隻是垂眸,有一搭沒一搭地應著,那些家長裏短像輕飄飄的風,左耳進右耳出,她滿心滿眼都是要付棋雲死。


    好不容易捱到迴房,外頭的天色像是被打翻的墨汁,濃稠地黑了下來。


    蘇酥疲憊地揮揮手,遣散身旁候著的奴仆,嗓音透著幾分不耐:“去掌燈,我乏了,要歇息。”


    奴仆們魚貫而出,屋內瞬間安靜得隻剩蘇酥愈發沉重的唿吸聲。


    眨眼間,蘇酥的身形竟憑空消失在原地。


    再迴神,已置身於一處靜謐的小村落,正是付棋雲和那穿越而來的種田文女主梁鈴藍所在之處。


    此時的付棋雲還在失憶當中,一雙眼隻癡癡黏在梁鈴藍身上。


    短短幾日相處,兩人間的曖昧情愫肆意瘋長,舉手投足皆是藏不住的親昵。


    付棋雲此刻正在幫梁鈴藍磨豆子,手裏穩穩地握著磨杆,一下又一下用力推動,額頭上沁出細密的汗珠也樂在其中。


    梁鈴藍在一旁纖細的手指靈活地挑揀分類今天在山上采花的。


    變故突生!梁鈴藍翻動背簍時,一條小青蛇“嘶嘶”吐著信子,閃電般躥了出來。


    把梁鈴藍嚇得瞬間花容失色,血色盡褪,手中的花撒了一地,尖叫劃破村落的寧靜。


    付棋雲反應極快,仿若心有靈犀般,長腿一跨就到了梁鈴藍身前,手臂如鐵鉗般攬住她盈盈一握的細腰,右腳順勢踢向籃子,一把鋒利的鐮刀裹挾著勁風飛了出去,“哢嚓”一聲脆響,小青蛇斷成兩截。


    可誰能料到,那蛇頭卻依舊張大蛇口,兩顆尖銳的利牙森然可怖,冰冷的蛇眼裏詭異光芒一閃,直朝二人撲來。


    付棋雲想也沒想,寬大的手掌一橫,毅然擋在梁鈴藍身前。


    可蛇牙穿透衣物,深深嵌入他的皮肉,鮮血瞬間染紅了布料。


    付棋雲疼得悶哼出聲,額上青筋暴起,手臂劇烈顫抖,拚了命地甩動,可那蛇頭像是長在了手上,紋絲不動。


    毒素迅速蔓延,付棋雲的唇色轉為青紫,臉色也變得灰白,毫無生氣,雙腿一軟,整個人不受控製地朝梁鈴藍壓了過去。


    暗處的蘇酥,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嘴角微微上揚。


    她素手輕揚,粉末裹挾在夜晚微風,無聲無息地沾染在他們身上。


    她原本想著把付棋雲弄成太監後再等他迴到將軍府看好戲,但她看見兩人時就改變了主意。


    原主等了付棋雲半年,見他依舊沒有消息,也沒有找到屍骨。


    甚至將軍府的老夫人,付棋雲的祖母親自來退親好幾次,娘親也勸了再勸。


    隻是都被原主拒絕了。


    可再一次的時候,原主真的順他們的意,接受了退婚。


    再過不久她真的成為老姑娘了。


    不過三月,她便嫁給了自己父親的門生


    雖然日子不算富裕,但也可以說是順遂。


    可再過半年,付棋雲迴來了,還帶迴來了一位女子,說是自己的妻子,也是救命恩人。


    她就是小世界女主梁玲藍。


    京中傳言付棋雲很寵她,愛她,甚至老夫人不喜,也沒有辦法。


    可這一切都與原主沒有關係,畢竟她已退婚成為他人的妻。


    但在梁玲藍在街上扯著她大鬧,指著原主的鼻子罵。


    她便成為了忘恩負義的人,是自私自利的人。


    被所有人指責,就連丈夫也開始謾罵她,一房房小妾往裏抬。


    而蘇尚書平日裏在朝堂上縱橫捭闔、慣於權衡利弊的戶部尚書,此刻卻被輿論的枷鎖牢牢困住。


    朝堂之上,局勢詭譎,各方勢力虎視眈眈,牽一發而動全身。


    原主丈夫那醃臢的行徑雖令人不齒,可一旦蘇家貿然出麵整治,勢必授人以柄,成為政敵攻訐的絕佳口實。


    蘇尚書隻能將滿心的憤懣與無奈強咽下肚,麵上卻還得維持著波瀾不驚的沉穩,對女婿的所作所為佯裝不知。


    相較之下,蘇夫人全然沒了平日裏端莊持重的儀態,滿心滿眼隻剩女兒遭受的委屈。


    她徑直闖入女婿家中,扯著尖厲的嗓子,邊罵邊擼起袖子,把原主牢牢護在身後。


    原主夫君被蘇夫人這麽一鬧,到底是消停了些,不敢再造次。


    可誰能料到,京城裏卻不知從哪冒出“戶部尚書以勢壓人”的流言,如洶湧的暗流迅速席卷全城。


    街頭巷尾,茶館酒肆,百姓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添油加醋地描繪著蘇夫人大鬧夫家的場景,全然不提前因後果。


    朝堂上的對手趁機落井下石,在皇帝耳邊吹風,皇帝當下便尋了個由頭,把蘇尚書叫到禦前狠狠責罵一頓,責令他即刻迴家反省。


    蘇尚書迴到家中,往昔意氣風發的精氣神蕩然無存,整日唉聲歎氣,書房裏常傳出他沉重的歎息聲。


    家中氛圍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下人們走路都躡手躡腳,生怕觸了黴頭。


    原主的處境更是淒慘萬分。


    她的名聲經此一役,徹底墜入泥沼,臭不可聞。


    每次出門,仿若過街老鼠,百姓們全然不顧她曾也是金尊玉貴的蘇家小姐,爛菜葉子、臭雞蛋如雨點般朝她砸來,黏膩的汁水糊了滿頭滿臉,狼狽不堪。


    家中婆婆也越發尖酸刻薄,動輒陰陽怪氣:“娶進門這麽久,連個蛋都下不出來,要你有啥用!”


    全然不顧家中有奴仆,專挑最髒最累的活兒派給蘇酥。


    三更半夜,原主守在織布機前,隻有織夠規定的布匹,才能去休息。


    更可怖的是夫君,一旦在外頭碰壁、仕途受阻,一腔怨憤便盡數發泄到原主身上。


    他揪著原主的頭發,將人狠狠甩到地上,拳腳如雨點般落下,打得原主遍體鱗傷、奄奄一息。


    鮮血從嘴角、額頭淌下,原主氣息微弱地求饒,換來的卻是更兇狠的毆打。


    即便傷成這般模樣,夫君也舍不得花銀子請大夫,任由原主在冰冷的地上蜷縮、呻吟,生死一線間掙紮。


    原主實在不堪這非人的折磨,每一日都是煎熬,看不到一絲希望曙光。


    最終,在某個死寂的深夜,淚已幹涸的她,眼神決絕,顫抖著手拿起針線,將一枚枚鋼針吞入口中。


    尖銳的刺痛從咽喉蔓延至胸腹,鮮血嗆出嘴角,她緩緩倒地,解脫了這無盡苦難,可雙眼至死都圓睜著,滿是恨意與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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